楚门之浮生辞

动情


    就在他们离去不久,对面的拐角处忽然走出两人,正是刚才千枫遍寻不见的崎澜和司空长珏。
    司空长珏合起折扇在掌心敲了一下,眯眼看着身旁仍然魂不附体的崎澜,眸色渐渐沉了下来,嘴角却依然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状似无意的说道:“看来令妹是被这醉红尘里出来的小倌给迷住了,这二人鹣鲽情深的样子看得我都不免生出几分艳羡来了。”
    崎澜脸上的笑却早已在一路尾随千枫二人的期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本是被司空长珏秘密邀约出来谈事情的,然而两人刚一见面还未跨入酒楼便看到了千枫和崎蓉相携而行的身影,不知为何就放下手头的正事跟了上来。
    看他们一路嬉笑奔跑,连日来堵在崎澜胸中的郁气愈积愈甚,直至现在如鲠在喉,不得抒发,听司空长珏如此说,心下更是烦躁,不由自主便脱口吼道:“够了!别说了!”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即使是周围热闹的人群亦无法降解司空长珏身上骤然散发出来的冷气,他忽然收紧手掌,手中的折扇似是承受不住他掌心的力量发出咯吱的声响,半晌司空长珏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澜,你动情了。”
    崎澜猛然抬头看向他,刘海掩映下的面庞血色渐渐褪去,空余一片惨白。
    “我……”他想矢口否认,然而只说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自那日将千枫送走以后,一连三月,他日日夜不能寐,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个春色潋滟的梦境,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水雾氤氲的眸子,那个青涩笨拙的吻……
    崎澜觉得自己好像是魔怔了,明明是自己将他拱手送人的,现在这样却又是为了哪般?
    不知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徘徊在览芳院外,想着与那人只有一墙之隔,竟也莫名心安。
    他暗中让人监视览芳院,告诉自己这样只是为了获悉崎莲是否真的能为了千枫与崎蓉正面交锋,然而当知道崎莲真的过去闹事的时候,心中也没能兴起多少波澜,倒是听闻崎蓉将千枫扔到别院不闻不问时松了一口气。
    崎澜一直不明白自己近来这一切反常的行为缘由何在,今日经由司空长珏这么一说,他只觉如遭雷殛,一通百通,所有的问题瞬间都有了答案。竟然……是动情了。
    见崎澜神游天外,司空长珏面色更冷,只见他手腕微抬,用扇子托起崎澜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脸一点一点的靠近,直至快要贴上崎澜的唇时才猛然一偏,唇瓣擦着他的耳廓轻轻往里吹了一口气,森然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此时崎澜早已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对这么暧昧的姿态,他眉头微皱,抬手打开抵在他下巴上的扇子,向后退了一步,与司空长珏拉开距离,这才淡淡的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累了,事情改日再谈,你注意不要暴露了行踪。”
    崎澜说罢便转身欲走,身后忽然传来司空长珏依旧和煦的叹息:“真想杀了他啊!”
    崎澜身形一顿,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别动他,我留他还有用。”
    虽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司空长珏却察觉出了一丝寒意,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再次荡漾开来,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不会。”
    太多的思绪还未理清,崎澜也不再多说,得到司空长珏的保证以后便动身回府了,一路上他也想明白了,动情又如何,该做的事情他一样也不会落下。
    那天的出行仿佛只是个小插曲,并未给千枫古井无波的生活掀起多少波澜。崎蓉仿佛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自那日以后千枫便再未见过她。
    陆九伤好了以后便被崎蓉送了过来,此人仿若脱胎换骨一般,一改往日的流里流气,对千枫毕恭毕敬,张口闭口就是“公子”,千枫纠正了几次,并无效果,只得随他去了。
    然而身边多了个人侍候,千枫反而觉得不自在了,况且他们之间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想来想去,千枫终于想到自打住进花谷王府就被自己遗忘的小小六,让人在院中搭了一个马厩,将小小六牵了过来,小小六还在为自己受到的冷落愤愤不平,见到千枫二话不说先是抬起后腿给了他一蹄子,被千枫轻易闪开后恨恨的打了个响鼻。
    然后,陆九的任务就从照顾小六变成了照顾小小六,两人一马过上了“和谐”的生活。自此以后,千枫所住的小院中便经常出现“残花与枯叶齐飞,琴声共马嘶长鸣”的盛景,原因无他,千枫还是控制不好,弹琴时偶尔会带上内力,最先饱受摧残的便是院中花草,反而是小小六在楚门时便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每每遇到此种情况便长嘶一声,将沉浸在乐律中的千枫拉回现实。
    这日阳光正好,感觉再睡下去就要浑身发霉了的千枫终于从梁上跳了下来,抱起祀月便去了院中的湖心亭。
    抬手支着下巴坐在亭中的石桌旁,头发睡的有些散了,几绺发丝从发髻上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千枫也懒得去管它们,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在湖边玩的正欢的陆九和小小六,当然,是陆九被小小六玩,最近这小家伙的脾气愈发大了。千枫扯了扯嘴角,继续神游天外。
    手指无意识的拨动着琴弦,等回过神来时千枫才发现自己弹得竟然是一支从未弹过的曲子,犹记得那时他尚年幼,被红鸢从雪中带回楚门,那几年,他经常看到红鸢一个人在林中弹奏这支曲子,红衣墨发,寂冷凄清。现在想来,却恍若隔世。
    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到了后来,千枫干脆停了下来,然后无论他再怎么想,就是记不起那后面半阙了,苦恼之下,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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