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嫁衣

奶奶现在正好不在家，她进去看看，奶奶是不会知道的。
这么一想，小菲走了过去。开门的时候，小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是白天，就是真的有鬼，鬼也没有法力害人的。
门打开了，一股异味扑鼻而来。因为丹丹死了以后，这间房子一直没有开过窗、通过气，所以空气中难免存在一些异味，不过异味还不算太重。小菲忍住了一下呼吸的乍然不适，走了进去。
卧室里的摆设都是熟悉的，因为好多天没擦拭了，那些家具上都沾了薄薄的一层灰。小菲一一打量着，眼神每落到一处，都仿佛看到了丹丹生前的影子。丹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样子，对着镜子微笑的样子，穿着嫁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样子……一幕一幕，都在脑海里浮现。
可是很快，脑海里的画面又变了，丹丹扭过头来，满脸刀痕地看着她的样子，跳楼自杀后躺在血泊里的样子，躺在太平间，浑身挂着冰霜的样子……
小菲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回忆，她捂住耳朵，大叫了一声，仓皇逃离了这间卧室。
小菲开着车一路狂奔，当她踩住刹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莫艳的家门口。
莫家就像她的第二个家一样，当她寻求庇护、寻求温暖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来到这里。坐在车上，小菲的心跳渐渐平稳了。望着莫家那熟悉的小院墙，她的心里感到十分亲切。记得小时候，她放学后总是先和莫艳一起来到莫家，做完了作业再回去；记得莫奶奶煎的鸡蛋烙饼最好吃，每次莫奶奶煎了烙饼，总是先给她一份，再给莫艳一份；记得莫伯母为她编织过一件红色的毛绒衫；记得有一年她过生日，莫琳送给她一个手折的风铃……和莫家相处的回忆太多太多，都塞满了小菲的心田，一回想起来，心里满是温暖。
不只是与莫家人的感情，她与莫艳的友谊更是难能可贵。她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兼好友。成长的岁月里，她们的友情就像一朵洁白的栀子花，纯洁、真挚，散发着芳香。高中毕业后，虽然她们去了不同的城市念大学，暂时分开过几年，但她们的友情从未淡化过，反而日久弥坚。如果说有一种感情值得珍藏一辈子的话，那么，那就是她与莫艳的友谊。
小菲走进了莫家的小院子，莫家的人正围坐在堂屋里，准备吃晚饭。
"小菲来了，快上来坐。"看到小菲进来，莫伯母高兴地吩咐莫琳，"快给小菲姐姐添双筷子。"
"伯母，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小菲客套地推托。
"你哪里吃过了？别骗伯母了。我们又不是外人，你就别客气了。"
小菲只好坐了上去。
"小菲呀，好久都不见你来玩了，你莫爷爷一直都惦记着你呢。"莫奶奶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和蔼。
"谢谢爷爷惦记！只是这段时间工作忙，所以也没空来。爷爷身体还好吧？"
"好，有你们这些又懂事又孝顺的晚辈，我活到一百岁都没问题。"说起自己，莫爷爷开心地笑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爷爷的长寿就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小菲乖巧地说。
"这小菲真不愧是当作家的，说出来的话既有文采，又中听，比我们家莫艳强多了。"莫伯父笑呵呵地说。
"伯父，您就不要取笑我了。"小菲的脸一红，问大家，"莫艳呢，怎么不见她？"
"我姐和高天哥哥一起出去了，都已经好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莫琳抱怨地撅起了嘴。
"他们去哪了？"小菲问。
"不知道，他们经常一起出去的，去哪又不告诉我。小菲姐姐，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知道吗？"
"是你的什么好日子？"
"我期末考试拿了全班第一！怎么样，很棒吧？"
"的确很棒。莫琳，想不到你这么厉害，比姐姐当年的成绩还棒。" 小菲夸奖着莫琳。
二
直到吃完了晚饭，还不见莫艳回来。陪着莫家人聊了一会儿，见天已经黑了，小菲担心奶奶不见她回家心里又会着急，于是向莫家人告辞了。
车子就停在外面，小菲刚坐上车，便看到一男一女正向莫家走来。由于夜色很黑，小菲看不清他们的脸，等他们走到莫家门口，借着从院子里泄出来的灯光，小菲才看清他们就是莫艳和高天。
莫艳停下了脚步，说："高天，我要进去了，你就送我到这儿吧。"
"莫艳，那我走了。"
"好，拜拜。"
"高天，等一等。"莫艳又喊。
"莫艳，还有什么事？"
"高天，我希望这件事你要瞒着小菲，我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莫艳显得很勉强。
"莫艳，我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吧，在小菲面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高天，谢谢你。"莫艳突然抱住了高天。
"不要说谢，你要多保重自己。"高天拍拍莫艳的背，声音里满是怜爱。
小菲一下子呆住了，望着莫艳紧紧地搂着高天的场景，顿时醋气冲天。莫艳怎么可以这样做？难道她也喜欢高天？看莫艳的表情，很像！望着他们一个进屋，一个离去后，小菲才生气地一踩油门走了。
"小菲，谁又惹你不高兴了？"看到小菲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奶奶紧张地问。
"奶奶，您就不要问了好不好？"小菲没好气地冲奶奶嚷了一句，上了楼。
"咚咚咚！"奶奶在外面敲门。
"奶奶，您就不要敲了，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好不好？"小菲捂住耳朵，大声喊着。
敲门声没有了，小菲身子一倒，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莫艳要高天瞒着自己什么？难道她和高天曾经也是一对恋人？小菲难受极了。如果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望着天花板，小菲的眼泪都快要冲出来了。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手机响了。
小菲接通了电话。
"喂，小菲吗？我是莫艳。我妈说你刚才来我家了，怎么那么快就走了，也不等我回来呢？"
小菲真想冲莫艳大声质问，可是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喂，小菲，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喂喂！"
小菲将电话挂断了。
《菊花台》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小菲将被子蒙住头，不想听那让人厌烦的声音。
歌声停止了。
小菲正蒙在被子里生闷气，有一只手在掀她的被子，小菲觉得不对劲，将被子拉得紧紧地，可是那只手比她更用力，将被子硬是给掀开了。
小菲不敢看，可是那只手要她看，冰冷的手指贴上来，掰着小菲的眼皮儿。
小菲的身体颤抖起来。
"小菲，奶奶知道你没睡着，睁开眼睛看看奶奶吧。"忧伤而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奶奶，原来是您啊。刚才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是丹丹来了呢。"小菲扑到奶奶的怀里，"哇"地一声哭开了。
"小菲，你看奶奶，怎么又把你给吓着了？"奶奶很自责，她一边拍着小菲的背，一边安慰她说，"不要怕，家里贴了那么多符纸，丹丹是进不来的。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有奶奶保护你呢。"
"奶奶。"靠在奶奶的怀里，小菲突然觉得奶奶不再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她就像她的保护神，她的依靠。有奶奶在身边，她才不怕丹丹，才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这种感觉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见你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奶奶不放心，于是拿了备用的钥匙，上楼把门给打开了。自从丹丹死了以后，奶奶的心里一直就七上八下的，总担心又会出什么事。"
"奶奶，不会出事的。"小菲知道奶奶在担心什么，奶奶最大的担心不就是她的安危吗？
"不会就好，只要有小菲这句话，奶奶就放心了。"
三
第二天，小菲将车开到了莫琳的学校门口，等待莫琳放学。
看到莫琳和几个女生边说边笑地从学校里走出来，小菲走了上去。
"小菲姐姐，你怎么来了？"看到小菲，莫琳高兴极了，她向一边的女生骄傲地介绍，"你们看，这就是我常跟你们说起的作家姐姐。怎么样，漂亮吧？"
"原来这就是你的作家姐姐？不错不错，莫琳，看来你的面子挺大的，作家姐姐还亲自来接你放学。"旁边的女生嬉笑着说。
"那当然了，我的作家姐姐最疼我了。"莫琳觉得，她今天在同学面前真是挣够了面子。
"既然你的作家姐姐来接你了，那我们就先走了，拜拜。"
"拜拜。"
"小菲姐姐，你今天怎么会来接我放学啊？"车上，莫琳兴奋地问。
"姐姐今天想问你一些事。"
"问我一些事？姐姐，什么事？"
"姐姐先请你去麦当劳坐坐，然后边吃边问，怎么样？"
"好啊，我好久都没去麦当劳了，今天有姐姐请客，我一定要吃个够。"
到了麦当劳，莫琳点了不少洋快餐，鸡翅、汉堡、可乐、薯条，应有尽有。趁着莫琳大快朵颐吃得高兴，小菲问："莫琳，你说姐姐平时对你好吗？"
"好啊，除了我姐姐，就小菲姐姐对我最好了。"
"那姐姐问你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好吗？"
"好。姐姐，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你姐姐莫艳以前和高天哥哥好过吗？"小菲觉得，要想弄明白高天和莫艳的关系，问莫琳最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