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第22章


  抖得就像是个受了惊骇的孩子。
  马芳铃目中的恐惧已变为同情和怜悯。
  如此黑暗,如此寒冷,一个孤独的孩子……
  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你何必这样子折磨自己?”
  她的声音温柔像慈母。
  这孤独无助的少年,已激发了她与生俱来的母性。
  傅红雪的泪已流下。
  无论他多么坚强,多么骄做,在这种时候也被深深打动。
  他流着泪,突然嘶声大叫,道:“我错了,我根本就不该生下来,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
上的。”
  呼声中充满了绝望的悲哀。
  马芳铃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同情和怜悯有时也像是一根针,同样会刺痛人的心。
  她忍不住抱起了他,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你用不着难过,你很炔就会好的……”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的眼泪也已流了下来。
  风在呼啸,草也在呼啸。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来就像是浪涛汹涌的海洋,你只要稍微不小心,立刻就会被它吞
没。但人类情感的澎湃冲击,岂非远比海浪还要可怕,还要险恶。
  傅红雪的颤抖已经停止,喘息却更急更重。
  马芳铃可以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已透过了她的衣服。
  她的胸膛似已渐渐发热。
  一种毫无目的、全无保留的同情和怜悯,本已使她忘了自己抱着的是个男人。
  那本来是人类最崇高伟大的情操,足以令人忘记一切。
  但现在,她心里忽然育了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得竟是如此强烈。她几乎立刻推开
他,却又不忍。
  傅红雪忽然道:“你是谁?”
  马芳铃道:“我姓马……”
  她声音停顿,因为她已感觉到这少年的呼吸似也突然停顿。
  她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没有人能想到仇恨的力量是多么强烈,有时远比爱情更强烈。
  因为爱是柔和的、温暖的,就像是春日的风,春风中的流水。
  仇恨却尖锐得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就可以刺入你的心脏。
  傅红雪没有再问,突然用力抱住她,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裳。
  这变化来得大快,太可怕。
  马芳铃已完全被震惊,竟忘了闪避,也忘了抵抗。
  傅红雪冰冷的手已滑入她温暖的胸膛,用力抓住了她……
  这种奇异的感觉也像是一把刀。
  马芳铃的心已被这一刀刺破,惊慌、恐惧、羞辱、愤怒,一下子全都涌出。
  她的人跃起,用力猛掴傅红雪的脸。
  傅红雪也没有闪避抵抗,但一双手还是紧紧地抓住她。
  她疼得眼泪又已流出,握紧双拳,痛击他的鼻梁。
  他一只手放开,一只手捉住她的拳。
  她的胸立刻裸露在寒风中,硬而坚挺。
  他眼睛已有了红丝,再扑上去。
  她弯起膝盖,用力去撞。
  也不知为了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呼喊,呼喊在这种时候也没有用。
  两个人就像是野兽般在地上翻滚、挣扎,撕咬。
  她身上裸露的地方更多。
  他已接近疯狂,她也愤怒得如同疯狂,但却已渐渐无力抵抗。
  忽然间,她放声嘶喊:“放开我,放开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知
道这时绝不可能有人来救她,也知道他绝不会放过她。她这是向天哀呼。
  傅红雪喘息着,道:“这本就是你自己要的,我知道你要。”
  马芳铃已几乎放弃挣扎,听了这句话,突然用尽全身力气,一口咬在他肩上,他痛得全
身都收缩,但还是紧紧压着她,仿佛想将她的生命和欲望一起压出来。
  她的嘴却已离开他的肩,嘴里咬着他的血,他的肉……
  她突然呕吐。
  呕吐使她无力抵抗,只有高呼。
  “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能这样做。1他已几乎占有她,含糊低语:“为什么不能?谁
说不能?”
  突听一人道:“我说的,你不能!”
  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可怕。
  愤怒到了极点,有时反而会变得冷静一刀岂非也是冷静。
  这声音听在傅红雪耳里,的确也像是一把刀。
  他的人立刻滚出。
  然后就看见了叶开!
第十章 杀人灭口
  叶开站在黑暗里,站在星光下,就像是石像,冰冷的石像。
  马芳铃也看见了他,立刻挣扎着,扑过来,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失声痛哭,哭
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开也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候,安慰和劝解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除下了自己的长衫,无言地披在她身上。
  这时傅红雪已握住了他的刀,翻身掠起,瞪着叶开,眼睛里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惭。
  叶开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傅红雪咬着牙,一字字道:“我要杀了你。”
  叶开还是不理他。傅红雪突然挥刀扑了过来。他一条腿虽然已残废,腿上虽然还在流着
血,但此刻身形一展,却还轻捷如飞鸟,剽悍如虎豹。
  没有人能想象一个残废的行动能如此轻捷剽悍。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刀
光已闪电般向叶开劈下。叶开没有动。刀光还未劈下,突然停顿。傅红雪瞪着他,握刀的手
渐渐发抖,突然转过身,弯下腰,猛烈的呕吐。叶开还是没有看他,但目中却已露出了同情
怜悯之色。
  他了解这少年,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深更多,因为他已经历过同样的煎熬和痛苦。马芳
铃还在哭。他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你先回去。”
  马芳铃道:“你——你不送我?”
  叶开道:“我不能送你。”
  马芳铃道:“为什么?”
  叶开道:“我还要留在这里。”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那么我也——”叶开道:“你一定要回去,好好的睡一
觉,忘记今天的事,到了明天……”
  马芳铃仰面看着他,目中充满期望渴求之色,道:“明天你来看我”叶开眼睛里表情却
很奇特,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我当然会去看你。”
  马芳铃用力握着他的手,眼泪又慢慢地流下,黯然道:“你就算不去,我也不怪你。”
她突然转身,掩着脸狂奔而去。
  她的哭声眨眼间就被狂风淹没。
  马蹄声也已远去,天地间又归于寂静,大地却像是一面煎锅,锅下仍有看不见也听不见
的火焰在燃烧着,熬煎着它的子民。
  傅红雪呕吐得整个人都已弯曲。
  叶开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吐完了,忽然冷冷道:“你现在还可以杀我。”
  傅红雪弯着腰,冲出几步,抄起了他的刀鞘,直往前冲。
  他一口气冲出很远的一段路,才停下来,仰面望天,满脸血泪交流。他整个人都似已将
虚脱。
  叶开却也跟了过来,正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傅红雪握刀的手又开始颤抖,突然转身,瞪着他,嘶声道:“你一定要逼我?”
  叶开道:“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而且逼得太紧。”他的话就像是条鞭子,
重重地抽在傅红雪的身上。
  叶开慢慢的接着道:“我知道你需要发泄,现在你想必已舒服得多。”
  傅红雪握紧双手,道:“你还知道什么?”
  叶开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杀我,也不想杀我。”
  傅红雪道:“我不想?”
  叶开道:“也许你唯一真正想伤害的人,就是你自己,因为你……”
  傅红雪目露痛苦之色,突然大喝道:“住口!”
  叶开叹了口气,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道:“你虽然自觉做错了事,但这些事其实并不是
你的错。”
  傅红雪道:“是谁的错?”
  叶开凝注着他,道:“你应该知道是谁……你当然知道,”傅红雪瞳孔在收缩,突又大
声道:“你究竟是谁?”
  叶开又笑了笑,淡淡道:“我就是我,姓叶,叫叶开。”
  傅红雪厉声道:“你真的姓叶?”
  叶开道:“你真的姓傅?”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像是都想看到对方心里去,挖出对方心里的秘密。
  只不过叶开永远是松弛的,冷静的,傅红雪总是紧张得像是…张绷紧了的弓。
  然后他们突然同时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仿佛是马蹄踏在烂泥上发出的声音,又像是
屠夫在斩肉。
  这声音本来很轻,可是夜太静,他们两人的耳朵又太灵。
  而且风也正是从那里吹过来的。
  叶开忽然道:“我到这里来,本来不是为了来找你的。”
  傅红雪道:“你找谁?、叶开道:“杀死飞天蜘蛛的人。”
  傅红雪道:“你知道是谁?”
  叶开道:“我没有把握,现在我就要去找出来。”
  他翻身掠出几丈,又停了停,像是在等傅红雪。
  傅红雪迟疑着,终于也追了去。
  叶开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这里发生的每件事,也许都跟你有关系。”
  傅红雪的人绷紧,道,“你知道我是谁?”
  叶开微笑道:“你就是你,你姓傅,叫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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