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星

第四卷 皇朝血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乱起


    “从长老,您觉得,雷盟主是什么样一个人呢?”北钧岭内,年轻少主宋追麟高坐主位,整个北钧岭今日议事,很可能会决定整个北钧岭未来的走向。
    从天问在左侧下首位,犹豫再三,从天问如实道:
    “擅隐忍,有城府,胸襟阔大,不减侠气,非池中物。”
    他明白,自家少主问的,是年轻的雷正则,而不是已经成为传奇的雷桀渊。
    其他几位长老一时都眯起眼睛,心神警惕。
    宋追麟不为所动,接着问道:
    “那从长老的意思,我们北钧岭应当依这位雷盟主的意思,放下和龙吟宗,东皇山两家的合作了?”
    雷正则如今已经是东苍江湖名正言顺的江湖盟主。化生境修为,又有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剑穹光,那场比武,压根就没几个真正有实力的去硬碰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今江湖,确实没有更强的了。此时上去硬碰硬,既暴露自己意向,又讨不到什么好,纯属自讨苦吃。甚至连赌一赌雷正则的化生境是不是假的这样的人都没有。当今江湖,不算朝堂之中的卧虎藏龙,能够叫阵的,只有南海避世的钓鱼翁一人而已。
    但应当是雷正则这么多年韬光养晦的副作用,哪怕有名剑大会,阵法学院,盟主比武三件事在前,不少人依旧在观望。尤其是早已习惯阳奉阴违,各自为政攫取利益的南方诸门派,一时都有些骑虎难下。
    其中,以龙吟宗等几个南方大派为首,他们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会决定南方诸门派的态度。北钧岭虽然偏中部,但实际上诸多利益都在南方,与龙吟宗、东皇山几家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从天问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良久,老人一狠心:
    “少主,我觉得龙吟宗背后,有问题。”从天问没说的是,就在这议事大堂之中,也早有人不是那么纯粹。
    一人冷声道:
    “从长老是我北钧岭最强战力不错,但门派事宜,多是我们在打理。从长老一心武道,怕是不清楚北钧岭一旦和龙吟宗交恶,会有多大损失。”
    从天问默然无言,一时不知说什么。这些事情,他确实不在行。
    宋追麟如今也只是二十几岁,但说话却向来管用:
    “往来照常,一切照旧,静观其变。但是即日起,北钧岭不再招收门徒,如今境界浅些,入门不久的,全部遣散回家。北钧岭接下来,会有不少事情要解决。”
    年轻宗主表面沉静,其实内心之中却一点底都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想必,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年轻宗主率先离开座位,随意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
    ……
    金色小剑闪耀不停,终于将枫卿童指引到了一家客栈。客栈和那家与隋姓年轻人见面的客栈格式一样,枫卿童照直登上三楼,在那里,果然也有一位说书先生。枫卿童留下一枚面具,便离开了。
    ……
    一道暗影从阴影处浮现:“镇北谍报。”
    正在修剪花草的司徒虬瞥了一眼,没怎么在意,随口道:
    “讲。”
    “发现去年重伤二公子的那个白衣剑客身份,
    似乎是风千陌的师父,风千陌在听涛阁内始终不曾拜师,似乎也是因为此事。风千陌体内那道剑气,极有可能来自那白衣剑客;那白衣剑客曾短暂成为镇北王府四供奉,在去年秋末不知所踪。”
    司徒虬停了手下动作,周身气息猛地阴沉下来,老人身边的花草似乎也能感受到这股重压,全都失了颜色。那道黑影一阵胆寒,他只是个传消息的,但国师不高兴,他说死也就死了。
    司徒虬稳定了情绪,挥挥手:
    “去把芳儿叫来。”
    那黑影顿时一阵轻松,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司徒虬又将他叫住:
    “绮仙那边怎么样?”
    那人赶忙转身:
    “回大人,没有消息。”
    “嗯,不用管她,也不要去找她。”
    来人不明白国师这样做的意义,但他也不会多问。国师的亲口吩咐,下面人照做就是了。
    很快,司徒芳到了这后花园。与司徒朗炎的泰然不同,司徒芳一进这里,便像进了地牢一样战战兢兢,说任何话都要再三思忖。
    “父亲大人,您找我?”
    司徒虬瞥了他一眼,又继续修修剪剪:
    “去见过那个西门不惑吗?”
    “父亲大人,我一直在皇城这边,那边不是大哥的权责范围吗?”
    司徒虬冷声道:
    “限你一月之内,杀掉西门不惑。那人很可能就是斩你一臂的人,自己去报仇。”
    司徒芳一愣,正要拒绝,但立马又把拒绝的话塞回了心里:
    “是。”
    “你打得过他?”
    司徒芳一时语塞:“我……”
    司徒虬也懒得多说:
    “你弟弟可以拉出来了,吃了给他留的那份气运,如今也该到神起巅顶了,让他帮你。他听你的,告诉他是我的话,不服气就再在地牢呆一年。”
    “是!”
    ……
    “盟主,您都退下来了,何必还四处跑呢?本来就病了。”欧阳恭亲自驾着马车,一主一仆,在这偏僻小道上行进。
    “北边大部分人心里还是有我的,能帮正则多铺一点路就多铺点。”
    欧阳恭嘴上这样问,其实心里都清楚。
    “少爷藏得真深啊,连老奴我都没看出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神起巅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就破到化生境了……”
    欧阳恭言语之间,都是自豪和骄傲。
    雷桀渊装作浑不在意地轻哼了一声:
    “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其实内心之中,他这个做父亲的,比谁都高兴。甚至,在雷桀渊的眼中,雷正则将来只会比他做得更好。只要给雷正则时间,很快雷正则的眼界城府,都会超过他这个暴脾气老爹。
    欧阳恭笑呵呵的:
    “哈哈,我看老爷比谁都高兴哟!”
    雷桀渊笑骂了一声:
    “你这老家伙,看出点啥都要拿出来显摆,跟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也不会聊天!”
    欧阳恭掏出酒葫芦,想了想,还是又揣了回去,喃喃道:“癸霜和夫人可都说我最会聊
    天呢……”
    雷桀渊一时也有些怅然:
    “她们啊……还不是喜欢看我出糗……”
    雷桀渊掀起车帘,出来坐到欧阳恭身后:“苦了你了欧阳,到最后癸霜也……”
    在前面赶车的欧阳恭摆了摆手:
    “行了啊老爷,到你显摆了哈?这陈年旧事的,又要提?”
    雷桀渊摇摇头:
    “年少轻狂,老了回头再看,唯独喜欢这件事,最不应当显摆……”
    欧阳恭长叹一口气可惜不太好喝酒,那小丫头最讨厌自己帮老爷赶车时候瞎喝酒了,欧阳恭说自己可以以内力散酒气,可任凭他怎么解释,丫头都不听……
    “老爷,帮我喝点?”欧阳恭将酒壶递给身后的雷桀渊。
    雷桀渊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
    “好,喝点喝点,反正我现在闲人一个,也没什么正事了……”
    癸霜与欧阳恭一样,也是雷府的下人,一进府就是夫人的贴身丫头。当年欧阳恭喜欢癸霜这件事,府上人人都知道。于是雷府有两个怕老婆的,成了府上一桩笑谈。
    但很可惜,癸霜喜欢的不是欧阳恭。
    欧阳恭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喜欢着。但他知道,他一辈子也赶不上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在整个东苍都光芒万丈的盖世英雄。他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注定看不到多少光的影子。
    后来,癸霜死了。
    那一战是冲着欧阳恭来的,也是那一战中给他留下了病根,几乎必能化生境的欧阳恭一生都不再能够跨过那个坎。
    但只有欧阳恭知道,那一战中,他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是那个为他挡下一剑的女子。
    他想了很多年,到老了也没想清楚,癸霜为什么会替他挡下那一剑;究竟是因为要救他欧阳恭,还是因为老爷需要一个影子……
    “欧阳,”雷桀渊的声音将老人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雷桀渊望着欧阳恭的眼睛:
    “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或许后来,癸霜自己都不知道,她最喜欢的,已经是你了……”
    老人骤然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忽然想起了,在那场大战的最后,他怀里那个大口吐着鲜血的女子,在努力说着什么。可那时候的欧阳恭,眼前全是血水和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怎么样都没办法看清那张他平时不敢过分直视的脸。
    此时,那最后的场景似乎清晰起来,他好像看到了,看到了那女子嘴巴在说着什么:
    “欧阳……原来,你在我心里了啊……”
    可惜,得到这个答案的代价,两人都承担不起……
    当时鲜衣怒马少年郎,如今两鬓斑白神色衰。这两位东苍江湖上一代的传说,都老了
    一道金光从山丘的那边电射而来,雷桀渊只觉头皮发麻,此时的他手中无剑,身上抱恙,于是只能慌忙闪避。但着匆忙间,只能堪堪避过要害,眼见必然重伤。
    这一刻,前方的欧阳恭好似福至心灵,老人以最快的速度撞开雷桀渊,那道金光骤然洞穿了老人的身躯。
    一片血色翻涌,欧阳恭喃喃道:
    “癸霜,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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