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有罪

第12章


 
  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后,我们开始了交往。 
  交往,是的。只能用这个词,而且仅仅限于网络。因为到最后也不能算是一次完整的网恋。我爱他,但从不肯在他面前承认。文采斐然浪漫多情的田匹皮从来不缺少绯闻。而从没有经历过爱情的我,是那么向往专一,永久的爱情。 
  每一个能与他相遇的时刻,我都对着闪闪发亮的屏幕,心存感激。在我最苦涩郁闷,最需要慰抚的时候,是它带着我一步步缩短与他的界线。他就是同时为我带来阳光与甘露的男人。我感觉自己在触摸爱情,找回久违的幸福。 
  他说:我是开水,你是清茶。我的存在,只为你暗浮沉香的散发。 
  我说:呵呵。 
  他说:我是冰茬,你是雪花。没有你的飘飞,我就像个透明的傻瓜。 
  我说:嘻嘻。 
  他总能这样机灵幽默地与我对话。逗得我一边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一边为他给我带来的开心感激涕零。这样的我,像个白痴。我恨不得用毕生的情意来感谢网络。在聊天中,我没有他那么反应机敏对答如流,很多时候我并不能及时地表达出我的情感。所以许多个无眠的夜晚,学会了信手涂鸦,写一些感性的文字发到他所在的论坛,用来思念与感恩。 
  他说:你是一个网络哑巴,无须只言片语,我却能读你满腹心事;我是一个网络瞎子,没见过你的模样却茫崇地爱上了你。 
  我说:呵,这样两个残疾人,怎可能找到世界最美的风景? 
  他说:可是,离开任何一方,你我都是残缺的。 
  他说:你是个会让我浮想联翩的女人。 
  浮想联翩?我对他也是。我只见过他的照片,知道他的个子不是很高,但丝毫不影响他在我心中的挺拔伟岸;身体略有些发胖,却依然清透着文弱逸尘的气质;他一定适合用弥散着男人味道的古龙香水;我还知道,他写作的时候,香烟与咖啡是他唯一的伴侣。 
  所以——我说:我们不需要相见。说不定,我与你天各一方,远隔千里万里,也说不定,我们就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每天都会擦肩而过。但是,不管怎样,始终保留着那一份神秘感,不是更美丽吗? 
  他说:你总是这样委婉却又残忍地拒绝我。 
  我沉默。 
  从最初小心翼翼试探性的表白,到后来赤裸裸的示爱,田匹皮从没有掩饰他对我的喜欢。他喜欢我,是从喜欢我的文字开始,而我喜欢他,也是如此。 
  如安妮宝贝在《告别薇安》中所说:“网络是一个神秘幽深的花园。我知道深入它的途径,而且最终让自己长成了一棵狂野而寂寞的植物,扎进潮湿的泥土里面。” 五彩缤纷的绚丽网络,让我不再觉得所有美好遥不可及。网络像是一缕晨光照亮我灰暗的生活,对明天重新燃起点点希望的星火。我深深迷恋上了这座美丽而神秘的大花园,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他的进攻越来越犀利了。我终于抵挡不住,打算投降。我想,不再去考虑他是大学生,而我连大学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不再去计较他总是念念不忘他的高小霓,我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更深刻更美好的记忆;不再去担心他见了我之后会觉得我的长相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好;不再犹豫。只要他再要求见面,我就答应他。 
  他终于说了。 
  他说他在他们市邮电大厦附近的一个网吧,钱包和证件都让人抢了,还挨了一顿打。网吧眼看要关门了,帐还没钱付呢。 
  我说你在邮电大厦门口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他说马上?你不是说离这很远吗? 
  我不得不实情相告,从前骗了他,其实我和他一直都在一个城市。 
  他呵呵了两声,得意地说早就感觉出来了。他又说,你不是从来都反对网友见面,不肯答应见我吗?你不是说网络不能和生活混为一谈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逞强好胜的,嘴硬。我一边跟老板请假,一边揣好了钱,准备过去。 
  他哈哈大笑。说他在逗我玩,根本没那回事。 
  “我自己就是开网吧的,还需要付什么帐?我就是想试探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我笑不出来。 
  他从前对我说过的情话中,还有多少句,是漫不经心的玩笑? 
  一气之下,决定戒网。 
  关于上网田匹皮总结出规律,说“上网必聊天,聊天必网恋,网恋必受伤”。田匹皮总喜欢把自己当作哲人和圣人,满嘴跑火车地胡说八道,还自以为是地认定都是真理。 
  但我不幸被他言中了。 
  我受伤了。 
  我上Q之后隐着身,故意不理他,也再不到他的论坛去发帖子。我还有点不死心,想看看没有我的田匹皮,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应该说几乎没变化,没有我,田匹皮的网络生活一样的丰富多彩,他追求者甚众,被他追求者也甚众。 
  也可以说变化很大。因为论坛上好多女孩子都自称见过了他,并且有过一夜情缘。所有的情缘都与暧昧有关,而无关爱情。甚至有一个成都的女孩子,为了他满怀希望地过这边来,住了三个月,却失望而归。 
  我真的戒了半年多的网。并且,再也没有去过邮电大厦那边,路过的时候宁可绕行。 
  这半年多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奶奶死了,奶奶是王老三逼死的我的第二个亲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亲人。她是活生生地被她不孝的儿子气死的。我得了场大病,割掉了半个卵巢。没有过性经历的女孩子也会得妇科的病吗?为什么我的命总是这么苦? 
  王老三的新老婆腆着大肚子跟王老三说,一定是王姝在外边学坏了……她怀的据说是个雄性动物,这让她在一直渴望有个儿子的王老三面前说话时的底气更足了。 
  王老三把一大把钱摔在我脸上说,不争气的玩意! 
  我把钱摔到了会生公蛋的母鸡脸上,这些都他妈的留给她吧!王百万! 
  王百万的谐音有点像王八蛋。我刚刚发觉。 
  生病的那些日子想田匹皮想得不行。我这才明白,我戒了网却根本没能戒掉他。我一直忘不了他。 
  我又上网了。但我的Q里已经找不到他。他改了名字?还是把我删除了?去了论坛才知道,他竟然已经结婚了。   
  天堂有罪(三十五)   
  我第一次出台,把处女给了一个自称是作家的男人,一分钱都没有要。那人很惊讶,问为什么。我说没有什么,看你顺眼,不行吗?别以为我是处女,老娘今天来月经了。 
  哦!他好像这才很释然的样子,是不是好多小姐都用这个办法装清纯哪?他说他对小姐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这次的体验生活收获不小,下一部小说有了新的很完美的构思了。 
  体验生活?还作家?做爱的文学家?去他妈了个屄的吧。 
  他走狗屎运,他的黑框眼镜,瘦削的脸型和有点卷曲的头发,同我见过的,记忆里照片上的田匹皮,很像。 
  姐妹们都说我有时说话太粗俗,难以想像那么肮脏的话会从我的嘴里跳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时看看从前写过的又酸又涩的文字,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我吗?那个叫“所谓伊人”迷信天长地久的爱情的傻女孩?我早就不叫所谓伊人了,除了网名笔名真实姓名,我又有了一个崭新的艺名,叫婷婷。亭亭玉立,谐音,挺好的,我很喜欢。在网络上也很受欢迎,点击率很高。 
  张宝军也说,你的名字挺鸡吧文静的,人长得也挺乖,怎么有时说起话来那么粗呢! 
  我说,请你不要总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说脏话,人家是淑女呢。 
  他说我操,你装的时候到像是淑女,不装的时候就是一婊子,比谁都骚! 
  作为我上网拉过的无数客人中的一位,张宝军算是挺与众不同的。刚开始上网聊时,没等我来得及向他道明身份,他就和我谈到了他的家庭,他缺了八辈子德的爸和王老三一个德行。也许是类似的经历,给了我们共同语言吧。对他,竟有了那么点同情。其实,只因同情自己。 
  没想到他竟然认识田匹皮。他把那些诗歌发给我的时候,有一刹那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就是田匹皮? 
  不可能的。田匹皮的聊天不会那么没有分寸,他永远像个绅士,深情款款又不失礼节;脉脉含情而欲言又止。 
  忍不住以网友的身份去见张宝军。他说话有时像个流氓,我特意约了几个网友和他在一个酒吧里见面。 
  果然不是田匹皮。但他认识田匹皮,并且,两人是挺要好的哥们。 
  命运捉弄。 
  世界,真的这么小吗? 
  还是,田匹皮与我,注定要发生些故事,才可以画上完满的句号?   
  天堂有罪(三十六)   
  张宝军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小姐。第一次见面的当晚,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开房间或者带我去他的单身小楼的要求,还惺惺作态地骂了他一句色狼,尽管他长得挺帅气,也挺像个好人。虽然后来还是和他上床了,但上了那么多次我从来没有朝他要过一分钱。既然我是以一个正经人身份出现的,也希望多维持一些做人的尊严,网友间一夜情似乎也更容易被接受,总比嫖客同妓女间做金钱与肉体交易好听得多吧! 
  可是他到底还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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