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记录青葱岁月

第50章


 
  父亲:我这里有一个朋友,他说可以想办法,直接包送进懂悟院。什么专业随便你挑。如果你喜欢的话…… 
  大板牙忽然打断他:我不去那里。 
  父亲有些没有准备:怎么不去哪里?那你打算去哪里?我还可以想办法。 
  大板牙看着眼前和自己不足一米远的父亲,忽然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比天人永隔的奶奶还要遥远,站起身来:我考虑清楚了,不想读书,我想去参军。 
  参军?父亲显然没有准备,为什么去参军?书读的好好的,为什么去参军? 
  大板牙:就是想去,没其他意思。 
  父亲身子往椅背上狠狠地靠过去:如果眷村的学院,你不满意,想去灌木村,爸爸完全支持你…… 
  大板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你不用多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想清楚了。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走了。 
  父亲靠在椅子上没有什么表示。 
  快走到门口,父亲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你妈妈走了以后,爸爸这几年的确是对不起你,我知道这次奶奶突然走了,对你影响很大,你能不能给爸爸一个机会,这次慎重考虑一下,别因为和爸爸怄气把自己前途耽误了,好不好? 
  一个一个字好像钉子一样吃在大板牙的耳朵里,异常清楚。 
  大板牙长舒一口气,转过头来:我并不是因为要和你怄气而去参军,这是我考虑很久的决定。 
  走出大楼的时候,身体很轻,下楼梯,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灵魂的重量,大板牙非常高兴,可是高兴高兴着,鼻子又开始酸了。 
  一个星期之后,大板牙把行李收拾完备,打算去报到,阿澍,阿布作为贵重密友来到月台送行。 
  阿澍:你一路上当心,部队里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先给我们打电话,千万别和领导闹别扭。 
  大板牙笑着点头:你们放心罢,我知道的。 
  阿布:你以后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大板牙:我们也有放假啊,一放假我就回来了。 
  阿布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一下子成熟起来的老友,也不知道说什么。一阵尴尬短暂的沉默之后,无意识地把手中大板牙的行李提了一下。 
  大板牙看见了,伸出手来:还是我来拿着吧,挺重的。 
  阿布执意不给他。看两个人推来推去,阿澍:你也别和他客气了,让他拿一会儿,让他好受一点。 
  阿布:是啊,我还是第一次送别人参军呢,还是送你去参军。 
  大板牙笑了笑:你们自己也要当心啊,别我回来了,你们还在宝濠思学院当学生啊。 
  阿布捶了他一下,笑道:你说谁呢?我可告诉你了,我一定不会留级的,这次我豁出去也要及格。 
  大板牙: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阿布:那是当然了。 
  眷村唯一的一辆火车开始冒烟了,火车上的司机摇了摇和他一样古老的铜铃,催促乘客上车。   
  最后阿布还是决定仰望天空(12)   
  大板牙拍拍两个兄弟的背,表示后会有期来日方长。 
  大板牙踏上火车的那一刻,眷村资格最老的邮差骑着自行车经过,把一封厚厚的信投进了门缝里,收信人是大板牙,落款一行空着。 
  这封信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在空荡荡的屋子和日出日落互相煎熬,等待着一把剪刀。 
  送走大板牙,日子越发百无聊赖了,阿澍虽说发呆的状况比从前少一些了,也日渐开朗,但是每次看到他,阿布总是觉得他有些故意为之的意思,心里的底色还是阴悒,本来有一个大板牙三个人没事聚个首也算有个由头,现在虽然每天和阿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总是觉得开始有些生份了。 
  有一次和阿澍谈了一下,他的意思,还是打算继续深造,继续读书,考懂悟院。但其实,阿布觉得凭他的水平,去宝岛镇最好的灌木村立大学,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这个也不好说,于是谈话就冷了下来。 
  阿布叹了口气,自己的状况,自己明白,让他去考大学,那基本上是浪费。自己的水平充其量考一个挂羊头的野路子大学,与其浪费这几年的时间和钱,还不如早一点到社会上工作。阿布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文化水平并没有什么优势,甚至在眷村都是有一些困难的,当工人,自己空有一身力气,笨手笨脚,没事整个工伤什么的也不是闹着玩的,去机关当公务员,自己上学的时候没有积极向组织上考虑,在组织成分上就落了下风。坐办公室,自己穿了西装怎么着都不靠谱。实在不行,去远房舅舅家的小饭馆帮帮忙,无论怎样,至少饭能吃得饱,机灵的话还能向大菜师傅可以学几招,以后当个伙头军也算是不错。用妈妈的话说,大菜师傅和理发师傅一样,虽然没甚么大出息,但至少饿不着。 
  每次妈妈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布总觉得非常难过,自己当初兴冲冲背上书包去宝濠思学院上学的时候,还真是没有想到,毕业之后居然要面对眼前这么现实无奈的东西。 
  毕业眼看就时不我待,想到这些,阿布心里不禁惶惶,烦躁无比。 
  反思自己这么几年到底在干什么?看看眼前,阿澍考大学,大板牙参军,目标都这么明确,而且还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想到这里,阿布就羡慕他们,能有这么大的勇气和魄力为自己选择人生道路,尤其是大板牙,平时那么不靠谱,会因为睡懒觉耽误上课的家伙,最后居然决定去参军。 
  现在想想太不可思议了。 
  眼前就剩下自己了,今天下午本来学校要补课,说是补课无非就是做做考卷,阿布简直烦死了这一套东西,在家吃完午饭,背着书包一声不吭去上学,走到学校大门口,怎么看着绿树茵茵,芳草凄凄的校园都难受,转悠了几圈,还是不打算去上课,管他什么獐艾羚,狐兰臣,天皇老子都不管了,反正老子就是不去上课。 
  离开校门,也不知道去那里,就那么信马由缰地胡乱走着,说也奇怪,走着走着,胸闷之气渐渐弥散,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俨然有鸟语花香,百草丛生。阿布把书包往天上使劲一扔,算作是发泄的方式,可惜书包扣年久失修,空中的书包门户大开,教科书红头铅笔鸭子橡皮珍藏多年的不及格卷子等等顿时分崩离析,天女散花。 
  引得路过的旁人频频侧目,阿布红着脸,撅着屁股,把这些内容一件一件重新塞回破书包里,书包毕竟老朽,这次高空练习把它折腾得够呛,不但是门户大开,而且旁侧敲击附带着肋部多了一条长虹贯日般的口子。 
  阿布好不容易把众神都归了位,书包如此残破,不得不双手上阵,抓摸搂抱怪模怪样奇形怪状继续往前。 
  又走了几步,阿布认出这里来,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自己当年为了追那个叫永井荷风的姑娘而特意选择的山水胜地水木湖嘛,这几年为了回避这段陈年往事,刻意绕着躲着,宁愿走冤枉路,也不上这儿来,没想到,今天居然还就是走过来了,看来还真是有些意思。 
  这里还真是漂亮了不少,虽然当年发生了那么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此间风月照样无边,春树海棠依旧。现在想到永井荷风,阿布自持也算是雨打风吹,春风化雨,这几年冷暖自知,拍过电影,参加过革命,也快毕业,眼瞅着就是一个即将踏上社会的当代青年,虽然说不上杰出有为,但好歹成熟稳重这样适当的形容词还是足以胜任的。 
  阿布可以负责任地向全体他认识或者认识他的各界友人宣布,要是现在的自己遇上永井荷风,自己绝对不会再犯当年冒进左倾机会主义错误。 
  自己当年岂是一个春字了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就喜欢人家,还傻的那么不可救药,现在想来,真是悔不该当初,当年怎么就那么狗尾巴草一样躁动不休呢? 
  阿布走到湖中央的那座石桥上,登高望远,感时伤怀。 
  赫尔蒙都没有发挥在人间正道上,全花在这上面了。想到这里,阿布忽然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句诗:“桃李春风一杯酒,”后面什么来着记不清楚了,就前面这半句就够自己咂摸,写的就是好啊。 
  口头上说好不过瘾,阿布蹲下身子,仔细寻觅,找来一个大小适中,硬度正好的石头,单手擎起,举过脑门,使劲砸下,溅起的水花,斓为壮观,桥边还有几群水鸟,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惊起无数。   
  最后阿布还是决定仰望天空(13)   
  阿布心中畅快许多,大步流星,下得桥来,往水木湖深处走去,在这晚春时节,江南之地,草长莺飞,自是一年春好处,风景旧曾谙,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套一套的话,就从自己嘴巴里漏出来,怎么看怎么有文采,怎么看怎么不是自己的说话风格。 
  心里还想着别扭,嘴巴里还不停地冒词:腰缠三千贯,骑鹤下扬州。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这一句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就是那么不断从嘴巴里冒着,好像小时候妈妈来给自己吃的那种会发气泡的药片。 
  阿布只恨自己,身边也没有纸笔,但是,即使是有了纸笔,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短句怎么写来着,事后想想,就记着自己嘴上喋喋不休,永各种各样的声音语气眼绎着这一段段一句句,念到:“两岸猿声啼不住,千里江陵一日还”这样的语句,不但是脚底生风,耳畔快山,而且心情还就是特别愉悦,好像回家就有饺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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