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为谋：冷面将军苏到了

    苏老太太病重了。
    苏老太太今年七十有一，已算是高寿了，只是她这几年，随着苏霑的步步高升，和苏云来远走京城，她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可她心中吊着一口气，一直不上不下。
    苏之敏这几年都是在苏霑手下养承鼻息，凭借着苏霑叔父的名头，在礼部当着一个实差，只是官位不高，一直战战兢兢，升迁缓慢。
    苏之鸣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每日里遛鸟斗蛐蛐，依旧我行我素，潇潇洒洒，倒是苏家过的最自由自在之人。
    便是连苏霑都说，他其实最羡慕的是他四叔，因为他可以不顾虑旁人的眼光，活成自己。
    苏杰和苏晨，两人因为当年的历史原因，一直不能被李晟所接受，也没人敢用他们。
    尤其是苏杰，苏家四房，当年因为苏云珍意图替嫁一事，跟二房闹得不可开交，可谓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相比之下，五房的人就聪明多了，当初一见二房得势，立刻就偃息旗鼓，转过头对着二房示好。
    五太太是当家太太，苏云来觉得，和她打好关系，很多事情也方便许多，苏霑好不容易搬出来了，如果苏老太太再出什么幺蛾子，苏府没人帮衬，倒也是麻烦，所以她并没有跟五太太计较，反而在她的支持下，给苏云菲寻了一个身家清正的婚事，因为有苏霑和苏云来的撑腰，苏云菲的婆家一直不敢苛待她，对她爱重有加，这些年倒是过的不错。
    五太太也看开了，以前她总是向往着荣华富贵，折腾来折腾去，什么都没算计到不说，反而还害了儿子，如今她消停了，不折腾了，好歹是让女儿嫁的顺心。
    尤其是对比一下苏云珍，苏云菲虽然嫁的清贫了一些，可是她陪送的嫁妆丰厚，夫家人口简单，又不敢欺负她，日子过得倒也是顺心自在，苏云珍却是克死异乡，临死都没能回到家里，四太太这些年越发的苍老了，哪里还有当年和她争锋相对时的盛气凌人？
    所以五太太也就放下了，对于名利也不再那么看重了，一心一意地照顾着老太太，让她别去给二房添乱，只要老太太不去找二房的麻烦，他们府里的人其实都能过的好。
    其实五太太对苏老太太是真的怨怼的，当初让苏晨去给皇子做伴读的是她，认为李晟不能顺利登基的也是她，她谋划了一辈子，没有一件事谋划成，反而害了他们一家，五太太就算满足现状，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心里还是有怨言的。
    苏老太太年龄大了，对后院的掌控能力已大不如以前，苏老太太趁着这个机会，把后院的婆子嬷嬷全都清扫了一遍，都换成了她的人，这也让几次想要兴风作浪的苏老太太没有机会。
    苏云来对这个情况非常满意，虽然上一辈子，五太太也没少推波助澜，可是如果她识相，她也不介意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她牵制苏老太太，她非常满意。
    没想到，苏老太太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坚持不住了，她大概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五太太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可是她现在已没有精力和能力去怒斥五太太了，只能养承鼻息的活着，也许这也是加速了她病情恶化的原因。
    生老病死是大事，尤其是长辈，而且苏老太太的年龄算是高寿了，很多人认为，家里有高龄的老人，一定是因为子孙孝顺，家庭和睦，所以老人才会如此高寿，这其实是有利名声的好事。
    苏老太太病重，别说顾晴好了，苏云来和顾君延都要回去尽孝的，一句话，孝字压死人。
    苏霑一得到消息，就来找苏云来商量对策了。
    “老太太这次病重，怕会有些麻烦。”苏霑拧着眉头说道。
    苏云来神色淡然，不以为意，当年苏老太太是长辈，精神矍铄，都没在她手上占到便宜，如今一个将死之人，还想要拿捏她？简直是笑话！
    不过苏霑说的倒也没错。
    “三哥，你是担心老太太会在临死前，提出让爹为难的事情？”苏云来问道。
    现在整个二房，也就苏之洵还以为他的继母是个慈悲善良的母亲，一直对她也算是敬重孺慕，苏云来也懒得去纠正她爹的错觉了，让苏霑跟李晟提议，把苏之洵外放，不在京城，就算是她爹有再多的孝心，也尽不了，釜底抽薪这一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好用的。
    苏霑点了点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老太太现在对孙子辈都已经死了心，可是她还有重孙子啊，老太太一直很宠爱苏秋阳，如今苏秋阳也一直在读书，据说读的还不错，反正是比他爹强，再待两年，估计也是要下场的，我就怕……”
    苏秋阳是四房苏杰和他的平妻周嫣的儿子，当年苏霑没有子嗣，苏老太太甚至还动过念头，想要把苏秋阳过继给苏霑，就是这个孩子。
    如今这孩子也长大了，是苏老太太最宠爱的曾孙子，老太太临终前，一定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安排好他。
    长辈临终遗命，便是再过分的要求，死者为大，苏之洵都不好拒绝，否则就要被人痛斥不孝，连长辈都敢忤逆，这在外人看来是大逆不道的。
    苏云来觉得，现在的苏家还是维持现状才好，她不介意苏秋阳靠着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可是如果想要借着他们二房的光，那是想也别想。
    否则，她怎么对得起当年受苦的父母兄长？
    “爹到底是继子，便是尽孝，那也得是老太太的亲儿子，而且老太太是女眷，爹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旁边，我跟着娘，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苏云来说道，顿了顿，她看向了齐夙英：“三嫂，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最好还是给老太太把个脉，尽可能的延长她的寿命。”
    齐夙英一怔：“这是何意啊？”
    齐夙英觉得，以他们二房和苏老太太的关系，难道还要救她？
    苏云来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我是为了晴儿。”
    众人一听，立刻就明白了，如果苏老太太病逝，身为晚辈，肯定是要为她守孝的，儿子要为母守孝三年，顾晴好是属于重孙女，也要守孝一年的，这一年内，不能论及婚嫁。
    顾晴好已经十七岁了，按照她的年龄，很多女子都已经成亲了，她是跟着苏云来这么多年到处走，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会耽误了亲事。
    而现在，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极其优秀的许天行，许天行忠肝义胆，相貌出众，最重要的是，顾晴好与他情投意合，虽然苏云来也觉得，男子来求娶，不是那么轻易的事，也不反对顾君延为难他。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如果苏老太太死了，顾晴好就要为她守孝一年，她爹得守孝三年，便是一年过去了，要嫁娶，也不能太过铺张。
    苏云来不愿意，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忍心委屈她？更何况是为了苏老太太。
    所以苏云来想着，如果趁着苏老太太病逝前，把顾晴好的亲事定下来，然后她再咽气，这就顺理成章了。
    齐夙英是大夫，如果只为了吊着老太太一口气，也不是不能做到。
    姑嫂二人丝毫不觉得，为了她们疼爱的小姑娘，让老太太晚死一点，用上虎狼之药有什么问题。
    苏霑和顾君延面面相觑，看着两个女人，面不改色地讨论着让苏老太太什么时候死的问题，突然觉得……坚决不能得罪女人！
    顾君延一脸不爽：“如此一来，岂不是太便宜许天行了！”
    苏云来也觉得如此，可是她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总不能让顾晴好在家里再等一年吧？
    一时间，苏云来心里也有些烦躁，这苏老太太，怎么竟会给人添麻烦！
    “反正阿晚，你心里有个章程就好，具体要怎么做，你再跟你三嫂谈。”苏霑一副傻白甜，毫不操心的样子。
    这种万事依靠妹妹，不用自己操心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苏霑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苏云来。
    苏云来也习惯了，几人商议完，苏霑和齐夙英就离开了，苏霑一边走，还悄悄地对齐夙英说：“放心吧，事情交给阿晚，让她去烦心，你不用操心……”
    顾君延听到，气得！有这么当哥哥的么！
    顾君延转过头看向苏云来：“阿晚，难道这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不然呢？再耽误晴儿一年？你就不怕她怪你？”苏云来反问道。
    顾君延哑口无言，心里也是一阵气闷。
    “那，那也不是非许天行不可啊！”顾君延忍不住说道。
    苏云来叹了一口气，看了他一眼：“顾将军，别怪我没提醒你，除了小宝之外，还有二皇子，也想要娶你女儿，别的我不说，就说二皇子的母亲，皇后娘娘……现在是云妃了，云妃和我们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真的等二皇子来提亲，我们能把晴好嫁给他么？”
    拒绝皇子本来就是对皇家的不敬，这事弄不好又是一个大错，所以，还不就趁着现在，二皇子因为皇后被废，现在一门心思低调，他们正好把顾晴好的婚事定下来，木已成舟，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顾君延默不作声，比起二皇子，当然还是许天行更合适了，总不能把顾晴好送到宫里去，再加上有云娉婷那个婆婆，这日子还怎么过？
    苏云来转过目光，眼神不渝：“你看着吧，以许天行对咱们晴儿的上心，听到这个消息，估计就要派媒人上门提亲了。”
    顾君延转念一想，如果换了他，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么一想，心情更不好了。
    都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第二天，许天行果然就派了媒婆上门来了，顾君延心里那个气，可是又不能真的把人给赶出去，看了看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又想了想苏老太太病入膏肓，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能把人给赶回去了。
    讲真，顾将军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憋屈过。
    不管顾君延再怎么不情愿，亲事还是议了起来，第二天，许天行就亲自上门了。
    他穿了一件崭新的衣裳，似乎格外神采飞扬，眼睛里熠熠生辉，精神抖擞地走进了将军府。
    顾君延和苏云来等在正堂，许天行一进来，便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徒儿拜见师父、师娘！”
    顾君延的表情好了一点，总算是没上来就自称小婿，他会气死的，他真的会气死的。
    “哼。”顾君延轻哼了一声。
    许天行有些腼腆地冲着他笑了笑，然后正色地说道：“虽然时间紧急，不过依徒儿之意，婚姻大事还是应当慎重，好在，我义父早就在为我的婚事做准备，聘礼一应俱全，师父，您看，是不是选个良辰吉日，先把婚事定下来，免得……到时候冲撞了，就不好了。”
    许冠一他平日里被幽禁在府中，平日里闲来无事，可不就是得给唯一的儿子张罗聘礼么？许天行也不怎么花钱，再加上许冠一只是不能出府，别的也都不耽误，置办了不少产业，如今也是有一份可观的家底了。
    这次许天行终于要成亲了，娶的还是苏云来的女儿，自然不能怠慢了，所以很早就备下了。
    顾君延气得，没想到许冠一都被关在家里了，还有心思想着要筹办聘礼呢？
    冲撞了不好，自然是冲撞了他们的婚事不好，顾君延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能拒绝么？
    顾君延一拍桌子，盯着他半响，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你以后要是敢欺负晴儿……”
    “师父放心！我娶了晴儿，自然是要好好的宠她爱她，怎么会欺负她！”许天行一脸正色地道：“徒儿可以在此立誓，一定会珍惜晴儿，绝不相负，否则天打雷劈！”
    顾君延闻言，顿时咬牙切齿，这人，这人真的是够无耻啊！先是趁人之危，直接来提亲了，现在居然开始立誓了。
    很多人对誓言都是很敬畏的，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很多人都是相信的，所以君子重诺，许天行这么一来，等于什么都没做，就赢得了好感。
    顾君延转过头，果然，连苏云来看着许天行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
    大势已去。
    如今许天行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打仗最重要的时机，这次运气在许天行那便，他便是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顾君延叹了一口气，“回头选个日子，过一下更贴……”
    许天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师父，婚事还应是长辈出面才更显郑重其事，只是我义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他现如今出不得府，怕是还要劳烦您和师娘跑一趟了。”
    顾君延闻言又是一阵气闷，合着这死小子要拐走他女儿，现在还要他主动去见许冠一，真的是亏大了！
    顾家和许府的婚事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双方都有意，而且双方都是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
    顾君延也不是那种放不开的，既然决定了要嫁女儿，就嫁的干干脆脆，风风光光。
    与此同时，苏老太太的身体越发的不行了，太医都吩咐了好几次让准备后事了。
    这一日，苏家的人都到齐了，老太太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们要来商量苏老太太的后事。
    趁着这个机会，齐夙英又给苏老太太行了一遍针，以保证她在顾晴好婚礼前别死，为了吊着老太太的命，苏云来可是下了血本，各种珍贵药材都用上了。
    这是事隔多年，苏云来又一次来到了凌云院，她有些恍惚，就好像回到当年，她还是姑娘的时候，每次走进这里，都感受到一股压抑。
    她眨了眨眼，终于忍住眼中的酸涩，扶着陈氏的手走了进去。
    一进了门，就能闻到浓郁的药味，苏云来的心情很平静，里面躺着的那个老人，曾经害的她父母兄长分离，如今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便是何时死，也是掌握在她的手里。
    陈氏和妯娌们打了招呼，陈氏吓了一跳，四太太如今衰老的不成样子，和印象中爽利豁达的四太太一点都不一样，倒是五太太，原本有些尖锐和刻意的亲切都温和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
    陈氏心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这命啊，真的是说不清楚，当年她带着苏云来回来的时候，一心担心儿子的安危，谁又能想到，现在能有这样的好日子了呢？
    “二嫂，您可来了……”五太太招呼，语气里热络讨好，只是因为苏老太太身子不大好了，脸上的笑容刻意的收拢了些。
    两人小声地说着话，五太太压低声音道：“二嫂您放心吧，后事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您也怪忙的……”
    顾晴好和许天行的亲事也不是秘密，不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许天行毕竟是当朝大将军，他的喜事，没人会糊涂到跟他过不去的，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将死的老太太。
    所以没有人觉得许天行这个时候上门提亲有什么问题。
    五太太会这么说，也只是想让陈氏放心，苏老太太的事，她会处理，不需要他们二房操心，安心的办顾晴好的亲事就是了。
    陈氏对五太太是感激的，毕竟如果没有她，他们这么多年也不能过的这么自在。
    “辛苦五弟妹了。”陈氏由衷地说道。
    五太太叹了一口气：“二嫂客气了，又和谈辛苦？看着四嫂，我便觉得，我已是有福气的了，至少儿女都在身边，这些年四嫂越发的苍老，毕竟妯娌一场，我这看着，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都是做人家的媳妇儿，便是有些争宠的嫌隙在，可到底没什么深仇大恨，苏云珍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四房落到这个地步，五太太也很是唏嘘。
    陈氏也是一阵感叹，当年斗得你死我活的几个妯娌，如今竟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了。
    苏云来去看了苏老太太，因为刚刚吃过药，她还在沉睡，事实上，她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睡觉。
    只是睡梦中的她，依旧并不觉得安稳，眼角的泪痕一直未干，仿佛还在诉说着她的不甘心，可是她的生命已经来不及支撑她的信念，她这一辈子，想要看到自己儿子出人头地，光耀苏家，到底是没能如愿。
    苏云来立在一边，平静地看着苏老太太，心中的愤恨，不知不觉已经放下，也许是因为这一世她过的不错，父母兄长也都各自安稳，前世的仇怨，在今生的岁月静好中渐渐消散，如今，她对这个将死的老人，心中再无半点涟漪。
    如果可以，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做别人的继室。
    苏云来转身走了出去，和陈氏离开了。
    顾晴好坐在闺房里，正在绣着嫁衣，这嫁衣她是早就在开始准备了。
    说到这事，顾晴好就不得不佩服她娘的未雨绸缪，很早以前就开始拘着她开始绣嫁衣了，虽然连未来女婿人选都没确定呢，不过苏云来觉得，以她女儿的女红，还是趁早动手，否则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绣好嫁衣。
    女子的嫁衣，意义总是不同的。
    苏云来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房间里，就看到顾晴好对着嫁衣发呆。
    心头涌起了一股酸涩，苏云来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摸了摸顾晴好的头发。
    顾晴好感受到了母亲的不舍，悄悄地抱紧了她的腰身，在她的怀抱里轻轻地蹭了蹭，像小时候那样的依赖：“娘，要不，我不嫁了吧？”
    一句话，苏云来便笑开了，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如果不嫁了，小宝可是要哭死的。”
    顾晴好脸色绯红，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娘，我舍不得你。”
    还有两日，便是举行婚礼的日子了，这是齐夙英能坚持到最后的期限。
    苏云来眼神微微一柔，心头涌起百般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