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修从7年前起开始隐藏自己安家人的身份进入玄学界历练,为了能以不依靠世家的“正则人”身份在玄学会被重视,小到送符大到堪舆布阵什么任务他都来者不拒,终于有了今天这个“资深正则人”的地位,即使不用特地帮他安排座位,他也是有资格坐在上首的那个。
在“正则人”圈子里,安元修早已是媲美几大家族在玄学界地位的存在,但在世家面前,哪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也有人会抱有看不起安元修的迷之自信。
厅内众人看到是一个年轻的正则人对玄学会的存亡轻描淡写的发声,又犯了“世家为尊”的老毛病,纷纷开始对安元修说教,指责他不知天高地厚、说得轻巧,冷嘲热讽他这个正则人太年轻不要异想天开的话语层出不穷。
祝斐陆知道安元修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出声让众人先办正事也是出于情况危急,被玄学会众人嘲讽说教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为安元修鸣不平,毕竟断定这次事件是集体借运的也是安元修。
祝斐陆在又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指责中正准备站起来反驳,放在座椅扶手上支撑的手却被身旁的安元修按住了,祝斐陆转头看到安元修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下巴指了指世家位上首坐着的安致衡。
只见安致衡仿佛知道安祝两人在看他似的微微笑了下,然后用正常说话一样轻重的音量止住了厅内的争吵。
“众位不要以貌取人嘛,实不相瞒,就是这位……小兄弟在我们安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调查并且确定了集体借运的事实。”
安致衡的音量不大,但他却有意借着玄力把声音送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用了一手需要深厚玄力和符咒功力的“玄力送音——并且安致衡没有使用实体符纸,而是直接把玄力化作了符咒,低调又炫技的操作明着看好像是和气的劝说,实际是对所有人的震慑。
厅内众人在强大的实力压迫下终于恢复了安静,偶尔有一两句小声的“谁知道是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不甘心的牢骚,也在安致衡不知怎么听见了微笑着看过去的眼神,和身旁人撞胳膊的提醒下彻底噤声了。
祝斐陆看安元修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就明白了这是安家叔侄俩临时起意却又默契无比的下马威。
“三叔最护短了,尤其护着我们这些小辈,这次事件这些玄学界的人是不能指望了,我必须要在这次事件里拿到主导权,所以跟三叔联手临时来了这么一出。”安元修凑到祝斐陆耳边轻声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与三叔合作成功的愉悦和对三叔的骄傲。
祝斐陆看着安元修没忍住流露出的小孩子炫耀似的举动,也不禁低下头笑了。
两人的互动都被安致衡看在眼里,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句“好小子”决定回去再八卦安元修后,安致衡开始说正事。
“大家的情绪都平稳下来了么?”见众人都相顾无言,安致衡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么关于这位年轻人提出的‘解决危机’,哪位正则人能提出什么想法么?”
厅内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只顾着想自家出路的众人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安致衡这时抛了一个眼神给安元修,示意他赶快站出来,表情灵活的程度完全不像一个玄学界话事家族的三当家。
安元修和祝斐陆无奈又好笑的看了看安致衡,在安致衡表情大到要被厅内众人发现之前,安元修终于站了起来。
“这么大规模的集体借运,按照借运的条件来看如果要一个一个收集被借运人的物什,不仅耗费精力还容易被发现。”
在这种关头安元修一开口就成为了场上的焦点,在众人的注视中他继续说道:“而这次事件的借运人几乎都是不应该得知玄学界存在的人,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主顾,想必这些被借运人以及借运人之间近期应该有什么共通点。”
听到安元修的分析很多人都觉得有些道理,而安元修在说的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借运人都有谁我们现在无法查证,那已证实的被借运人之间最近有共同参与过什么活动,或者得到什么东西么?”安元修问着场中的众人。
被安元修的态度感染众人都严肃了起来,也因为事情看起来有了突破口而找到了方向,纷纷快速地翻找起手中自家的资料。
但刚鼓起来的干劲在持续的翻找下渐渐的平息,没有人找到被借运人这方面的共通点。安元修也在一声声“没有”中抚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祝斐陆看众人都在努力只有自己闲着,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的焦躁,他看着在这种情况下还努力冷静思考的安元修,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仔细梳理了一下安元修刚才的话,祝斐陆想到了一个方向,但他对自己的想法不自信,于是下意识的伸手拽了拽身旁安元修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说他有一个想法,让安元修先听过再决定是否要告诉大家。
安元修闻言笑了笑,阻止了祝斐陆把想法告诉他,而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他自己来说,同时对着台上一直关注二人的三叔点了点头,示意他帮助祝斐陆。得到安元修和三叔鼓励的祝斐陆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同时不自觉的开始伪装起了见生人时惯用的“高冷人设”。
“虽然……虽然借运人现在无法全部查证,但我们确定参与借运的已经有好几个家族了,既然这个共通点需要全部借运人和被借运人参与,被借运人的找不到,那么先对比眼下已知借运人的,是不是可以呢?”
祝斐陆表面看起来很稳重的说完了这些话,然后在安致衡鼓动大家纷纷开始翻找资料的时候坐了下来,说话时一直挺直的脊背也终于默默地放松了。
安元修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祝斐陆缓了一会儿才对他露出一个有点疲惫的笑,安元修见状用口型无声的说了句“做得好”,手仍旧停留在他的肩膀上没有移开。
感受着肩膀处来自安元修掌心的温暖,祝斐陆悄悄的笑了。
“找到了!”会议厅里有人激动的出声大喊,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安元修也转身往那边看去,手却仍旧没有离开祝斐陆的肩膀。
祝斐陆在这样无声的支持和保护下,安心的转头也往那边看去,并且还积极的参与进了大家的讨论中。
在大家“找到了什么”的疑问中,刚才发声的一个世家青年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手头的资料里涉及到的几家已知借运人,刚才查到他们在5月15日都参加过一次在北城举行的拍卖会!”
青年话音刚落厅内就响起了一阵翻查资料的声音。安元修和祝斐陆也翻查起了安家和齐家负责部分的资料。
“果然!我负责的李家也参加过这次拍卖会!”
“我这边也找到了!”
“我负责的这家没有参加过……但他们家却被借运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负责的这家也没有……他们不应该是有一次全体都参与了的接触么?”
厅内一些家族和正则人从自己负责调查的家族中,找到了参与这次拍卖会的资料,但也有很大一部分被借运家族并没有参与。
众人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初发现这次拍卖会是一部分借运人共通点的青年,在大家的反馈和质疑中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
安元修和祝斐陆在王总的资料中发现王总也参加了那次拍卖会,但同样被借运的吴家却没有参与拍卖会,而大概率交叉借了王家和吴家运势的东湖魏家和赵家,在调查资料里也确认参与了拍卖会。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安元修想了想先打了个电话给齐雅昂,让齐家再确认一下吴家到底有没有参加5月15日的拍卖会。而祝斐陆在这间隙一直在思考参与和未参与拍卖会人员之间的规律。
安元修打完电话等待着齐雅昂给他反馈,一回头看到的就是沉浸在思考中的祝斐陆,看着祝斐陆认真的模样,安元修轻轻笑了笑。
他凑近祝斐陆在他耳边轻轻问了句:“想到了什么?”
“嗯……我在想虽然被借运人没有全都参加那次拍卖会,但已知的借运人好像都参与了?会不会有什么……啊!”
祝斐陆沉浸在思考中边想边说,在想到些什么转头要跟安元修讨论时,却被身旁坐近到几乎脸对脸的安元修吓得小声惊叫了一声。
惊吓过后,因两人过近的距离感到有些羞赧的祝斐陆,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脸上早已燥热了起来。
安元修像是没发现明明不自在却又不愿意后退的祝斐陆这般不自然的表现,仍是保持着很近的距离笑了笑,轻轻问他:“会不会有什么?”
“嗯?……哦!我……我是说,会不会有什么……被借运人不需要和借运人接触……就能被截取运数的方法……”祝斐陆看着近在眼前的安元修,眼神不自在的左右乱飘,说话的声音因为对方太专注的直视也越来越小。
“嗯,小陆说的有道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被借运人并没有全部参与拍卖会了,但是有这种方法么?”安元修带着笑看着祝斐陆,像是在真诚的探讨又像是带着调侃的逗弄般发问。
祝斐陆尽量忽略着安元修强烈的存在感,闭了闭眼睛,再开口前不自觉吞咽了一次才勉强保持着声线不抖:“我们祝家,是研究符咒的,从借运使用符咒的理论上来说,最重要的是截取到被借运人的运数。”
祝斐陆说到自家专业的领域渐渐认真了起来:“只要截取到运数,就可以通过符咒来借运,而这一过程中被借运人或许并不一定要与借运人接触。”
安元修听到祝斐陆的说法表情终于恢复了认真,他往后退开到不给祝斐陆施加压力的位置,点头示意祝斐陆继续说。
祝斐陆见对方退开默默地吐了口气,这才恢复了安定继续说:“截取运数包括拿到生辰八字、亲笔手书之类的,而亲身接触的目的是要使借运人与被借运人的命数连接,在这一步上理论来说只要截取到被借运人的运数,就可以通过符咒来连接两方的运数。”
安元修闻言抚了抚下巴,提出了一个疑问:“那如果这样的话,借运岂不是很简单?毕竟大多数时候我们查证借运,亲身接触是一个很重要的入手环节。”
“所以说这只是理论上,事实上借运作为禁术,这方面的符咒玄学界是不允许研究的,这点元修哥你应该也很清楚。”
得到安元修的肯定祝斐陆接着说道:“我们祝家站在符咒家族的角度,可以提出这样的假设,但事实上并不一定存在这样可以不亲身接触就连接运数的符咒,最起码祝家学习的正统符咒中是不存在的。”
“嗯,我明白了,按照这个原理,如果不是符咒或许也有其他方法可以实现连接运数,最起码这种假设现在可以佐证5月15日的拍卖会,或许真的就是这次借运风波的起因。”安元修在祝斐陆的想法上做了大胆的猜测。
恰巧这时齐雅昂的电话打了过来,在确定吴家虽然没有参加那次拍卖会,但收到了拍卖会的邀请函后,安元修在内心里几乎认定了5月15日拍卖会就是这一场风波的起因。
安元修坐在那里梳理着思路,眼神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像在放空,但不自觉在桌子上来回敲击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在思考。
内心得出了结论和下一步计划的安元修收回手攥成拳,眼神也一瞬间清明了起来,在一旁一直注视着祝斐陆看到安元修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有了想法。
安元修转头看见了注视着自己的祝斐陆,笑了笑然后突然凑近了他,在祝斐陆看到对方无限放大的脸几乎要贴上来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预想之中的碰撞或是接触都没有到来,祝斐陆紧闭的双眼睫毛颤抖着,就在他想要睁起一只眼看看安元修的时候,突然耳边感受到了一阵温热的气流。
安元修带着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怎么把眼睛闭上了,嗯?”尾音像带着小钩子般撩人,但对方说出来的话却让祝斐陆窘迫的要钻进桌子下面了。
虽然安元修没有揭穿祝斐陆是不是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但祝斐陆却仿佛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安元修没有给祝斐陆太长窘迫的时间,也没有要让祝斐陆说出自己尴尬的意思,他仍凑在祝斐陆耳边紧接着说了起来:“小陆的想法真的很有帮助,我稍后会告诉三叔让他把这次事件的主导权交给我们,但为了保护你,也为了祝家的立场,我不会提到你的参与。”
祝斐陆听着安元修慢慢认真起来的话语,睁开了眼睛微微低着头,刚想让安元修照着他的想法做就好,自己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只听安元修又接着说道:“虽然我不会提到你,但是我明白小陆很聪明,这次小陆真的帮了大忙,在我心里,小陆最厉害了。”
说完安元修就退后然后站了起来,拍了拍祝斐陆的肩膀让他等着自己别乱跑,就往三叔的方向走了过去。
留下祝斐陆愣在原地,脑中一遍一遍响起安元修最后的那句话,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刚才安元修贴着他说话的那半边耳朵,已经通红的仿佛要滴下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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