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选修课

“同学们认为，大学四年里，爱情究竟是必修课还是选修课？”
    原本无趣的发展心理学课堂上，一贯讲课冗长乏味、穿着保守沉闷的女讲师突然扔下颗重磅炸弹。
    “嗡嗡”的窃窃私语声哄然而起，所有分散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全部回归课堂，讲师标新立异的论题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交头接耳，怪笑连连，课堂气氛前所未有的活跃。
    “必修课～～”一个男生毫不掩饰地在后排叫嚷，大嗓门压过教室里琐碎的小范围交谈，有些人课本上的知识永远不太热心，奇怪的论题却总是踊跃参与。
    “请这位同学站起来解释下。”讲师面不改色地邀请，仿佛只是在讨论一道“1+1”的算术题。
    “老师，你没听过如果大学四年没尝试过三件事，就等于白上了大学吗？”男生脸上皮皮的笑容饱含满不在乎的挑战意味，“作弊、考试被当，还有……”
    “恋爱！”几乎全部的男生都跟着一同起哄嚷道。
    整个教室里随之爆发出哄堂大笑。
    那个男生坐回座位，得意地用力搂住身边女孩的腰，女孩娇嗔地横了他一眼以示抗议。
    如果这是一场师生间的辩论赛，那双方的力量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一边倒地支持那个爱现的男生。
    －－谁的大学生活，不包括一个玫瑰色的爱情梦？青春太短，爱情太美，没有人舍得错过。
    台上的讲师宽容地笑笑：“我认为，在大学学府里，爱情始终只能是选修课，而不是必修课！”
    台下发出一片不以为然的哧笑声。
    “人的心智发展需要一个过程，现在20岁左右的你们，心性还没有成熟，谈爱情就像小孩子扮家家酒……”
    讲师依然在滔滔不绝地陈述观点，标新立异的论题渐渐被导回发展心理学理论的轨道。
    我却开始渐渐走神，思绪被讲师和我不谋而合的论点拖离了轨道。
    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了爱情是一堂额外进修的课程，每次恋爱我都期盼能因此学会爱情，却从未反省过自己的初衷。－－目的性太强的我，究竟得到了些什么？
    始终认定从高中开始一心一意地喜欢徐子杰这么多年，难道真如讲师所说，只是扮了一场自以为是的家家酒？扪心自问，我对徐子杰的所谓“喜欢”到底有几分认真？我自认喜欢的始终是他，却偏偏先后以玩票的心情与唐承业、章克浩交往，真的等到了期待的真命天子，徐子杰口中的“爱”字却将我吓坏。
    20岁心性的确尚未成熟的我，是否真如我自认的、有能力驾驭爱情？
    父母的爱情与婚姻，十年便走到尽头，苟延残喘的七年，却依然改变不了分道扬镳的结果。亲眼见证了这场悲剧的我，注定缺乏面对“爱”字的勇气，宁愿选择固守所谓“喜欢”的界限，－－我害怕徐子杰口中的“爱”字，更没有能力给出相应的回应。如果连心智成熟的成人世界，都不可避免地遭遇“七年之痒”的门槛，那又有谁能为我的感情提供保险？
    爱情这堂课，从没有人教我如何为感情提供一份保障，始终战战兢兢的我，对自己的感情尚不能做出保证，又如何为对方多留点信心？
    考试周匆匆来临，堆积了一个学期的大小学科，要在短短七天里全部兵戎相见，见个分晓，整整一个学期呼吸着高等学府分外自由的空气的我们，彻底告别自由散漫的生活，图书馆一下子成了校园里人气最高的地方。
    站在图书馆的门口，我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我们的公寓安静又没人打扰，为什么徐子杰非要约我到图书馆温书？
    “佳宁，来，我们留了位。”徐子杰拉着我往里走。
    我们？我的眉心剧跳，被动地被他牵着手走。希望我的预感不会每次都那么准……
    可事实却偏偏证明我确实有“铁齿神算小半仙”的天赋。
    “你好。”一面之缘的大美女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无奈地对她微笑，我的末梢神经剧烈尖叫想要逃跑。
    “我同学吕伊，我们合作一个课程的作业项目，要赶个报告。”徐子杰俯在我耳边，说。
    对面美女射来的视线，冷冽地让我的脊背阵阵发冷。－－太过明显的占有欲，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
    “这里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你觉得……”美女凑近徐子杰，眉眼低垂细声交谈，在规定不得大声喧哗的图书馆里，这个距离，正是好好品位美女才有的所谓“吹气如兰”的绝佳机会。
    双眼的焦距从面前摊开着的复习资料移走到对面的两人，一个书写笔记一个查阅资料，配合默契的天造之合。
    为什么我反而像是多余的那一个？
    徐子杰抬起头，我却居然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
    如此和谐的二人世界，何苦要邀请我这个电灯泡？我叹气，在舌根尝到一种苦涩。
    “他的成绩很好，和他一起作报告，我可以学到很多……”徐子杰走开找资料的空档，美女无限柔媚的秋波追随着他的背影，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
    示威吗？不用你费心暗示，我也看得出你们的关系亲密得非比寻常。
    只可惜，疲惫不堪的我不想接收这份战书，又或者，是因为我自知没有任何胜算。
    我无力地笑笑，悻悻地收拾起复习资料，面对这样无可挑剔的美女，我的自信心被严重打击直接坠落谷底，－－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毫无骨气地选择落荒而逃。
    疾步走到图书馆门口，就被徐子杰追上，拽住我的手腕。
    “佳宁，怎么说走就走？”
    “我刚刚想起，晚上教授有个讲座。”
    我瞪大双眼，想质问他的欲望强烈地几乎超过一切，瞎子也看得出美女的有所企图，却有人毫不避嫌，可终于我还是选择说谎。
    “你别生气……她这科成绩很好，教授给我出了个很深的题目，帮我们作了小组分配，所以……”徐子杰依然拉着我的手腕不肯放开。
    是啊！她不仅美丽，更有聪明的头脑、优秀的成绩！既然这一切已经如同“1+1”那么简单，何必还要如此麻烦地向我解释？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淡淡地反问，努力经营一个大度而毫不在意的表情。
    醋瓶、醋缸、醋坛一并打翻，冲天的酸气和强烈的酸楚冲击着我的胸口，却还必须努力小心维持风度。
    某本书上说，妒忌和乱吃醋的女人最丑陋。
    先天的外貌条件已经输得惨不忍睹，至少，我不允许自己更丑陋。
    我轻轻挣脱徐子杰的手，转身离开。
    我沮丧地合上门，跌坐进沙发里，不知愣愣地发呆了多久，房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徐子杰走到我面前。
    “佳宁，为什么就这样走了？？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只是……想你帮我挡下……”
    挡？我无力地苦笑，其实我早该料到，以徐子杰的聪明，怎可能看不出美女眼中如此直白的爱慕之意？可是，两军较阵、武场较量，最起码都要求势均力敌、实力相当，将对将帅对帅，――聪明如他更该知道，我，根本没有资格替他挡这个阵，只能懦弱地选择临阵脱逃。
    你另请高明吧！心里浓浓的悲哀险些脱口而出，我还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地摇头：“没有……”
    “佳宁，别这样。”
    徐子杰在我身边坐下，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我别过头不想被他看透我的表情，他却凑上前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又何尝想这样？嫉妒让梅杜莎从美丽的少女变成了丑陋的蛇发女妖，尽管我的理智不想，但嫉妒却象一条丑陋的毒蛇啃噬着我的心，毒涎浸透了我的心。
    “我不漂亮，不会撒娇，也不可爱，甚至在学校里也不那么拔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不如吕伊漂亮，我也不象吕伊小鸟伊人、娇憨可爱，我甚至也不象吕伊聪明又拔尖！我真的很想直截了当地问徐子杰：为什么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要选择我？！
    “我……就是喜欢。”徐子杰的目光微微避开我的眼睛，带着些微任性的语气仿佛吵着要吃糖的孩子。
    果然，不仅是我不得要领，这个问题连当事人自己都无法回答。
    我的胸口一阵阵抽痛。
    虽然一直知道天之骄子的徐子杰和我在众人眼中宛如反串版的美女野兽，但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来自身边的威胁，美女的存在让我自惭形秽，也让我第一次了解，原来自己也可以是个如此善妒的女生。内心翻江倒海，却还要维持表面的波澜不兴，－－我觉得好辛苦。嫉妒让我变得丑陋，我厌恶此刻被嫉妒吞噬的自己，更厌恶此刻明明在乎却还要装作不在乎的自己，我怀念以前的那个陆佳宁，即使偷偷暗恋着徐子杰，也可以和他斗嘴叫板，而不是口是心非地遮遮掩掩。
    “我好累……”我挣脱他的手，站起身想离开。
    徐子杰牢牢将我圈在怀里，坚决地不准我离开。
    “佳宁，你听我说……”
    我悲哀地摇头。我对自己、对徐子杰原本就不坚固的信心遭到严重的打击，多说已无益，此刻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躲起来作只不用面对事实的鸵鸟。
    “子杰，你知道吗？我从没觉得这么辛苦……我……”我很想直接告诉他，我需要他给我多一点安全感，哪怕只是一点点……
    心里几个辗转，出口的话语却变得不知所谓：“即使以前和承业在一起，我也没有觉得……这么辛苦……”
    唐承业也是天之骄子，可为什么，我并未有过此刻的感受？因为我在乎徐子杰始终多过在乎唐承业？
    “辛苦？！”徐子杰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和我在一起……辛苦？”
    我说错了什么？我茫然地看着他，内心惶恐不安。
    一丝苦笑浮上徐子杰的唇角，他松开手，苦笑突然转为冷笑：“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第一次看见徐子杰的脸上浮现出代表痛苦和悲哀的表情，他眼中的冰冷不同于以往我的认知，直觉告诉我，似乎有什么不可挽回的误会已经发生。
    徐子杰转过身，摔门而去。
    我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握住手心的空气。
    房门发出巨响，不住的颤抖，似乎在痛苦地哀鸣。
    我的眼神茫然失去焦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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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有预感偶会被砖砸死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