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死神

    在平原上，莱茵丝一方的人因为斯莫法的祈祷结束而进入完整的战斗状态。8号却只是微微地抬了抬下巴，让罗索斯其他的人都退回了她的身边。
    黑影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指令，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在莱茵丝的示意下，修卡和伊米也将自己阻拦黑影行动的魔力网收回了。
    不管8号是否想要和他们对峙一段时间，斯莫法都自顾自地继续他的行动。
    “祈祷”只是刚刚开始的第一步而已，这个过程说是向创世神祈祷，实际上只是摒除杂念的一个步骤而已。当然，对于神父大人和斯莫法来说，他们确实对创世神抱有诚挚的信仰，所以也确确实实是祈祷。
    “神使”之中对创世神最没有信仰的，反而是他们的首领帕特，不过这是题外话了。
    他们能够使用“神之恩赐”的能力，但又与罗索斯的人们不同。“神使”并非将“神之恩赐”融入自己的体内，而是在每一次平复“恩赐”的躁动之后，获得“恩赐”给予的一丝气息。
    每一名“神使”有不同的存放气息的方式，斯莫法的全部所得都存放在他胸前的十字架中。
    通过祈祷来屏除不需要的念头，专心致志地寻找十字架内储存的不同“恩赐”的气息，再小心翼翼地与其沟通，让自己的灵魂气息减弱，与“恩赐”交融在一起。
    与那些觉醒的“恩赐”最大的不同，便是这些“恩赐”没有失控，是“自愿”将力量给予斯莫法。所以斯莫法的的神智不会被“恩赐”侵蚀，能够以自己的意愿来驱使这股力量。
    像曾经他在摩尔菲的基地中实验阿帕亚制作的机器抵御冲击的能力时，便曾经使用过某一种“恩赐”来增强他的肉体力量，使之能够短暂地达到与“恩赐”一样的威力。
    要应对眼下的情况，斯莫法必然要使用威力更大的“恩赐”，沟通起来自然更加艰难与漫长，更不用说在沟通成功之后被“恩赐”强化身体的过程。
    莱茵丝看似漫不经地向前迈出一步，她的镰刀在手中转了一圈，随后在身侧摆开，将斯莫法挡在了身后。
    “使出点儿真本事，怎么样？”她直勾勾地盯着8号，“如果真的等到赫米瑞亚完成他的准备工作，可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如果是那样，那不是正如你的意吗？”8号声音嘶哑地说，“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打倒我们，把这个地方的祭台摧毁吗？你们根本做不到，所以才在这里跟我拖时间。”
    莱茵丝高高地挑起了眉毛，她冷笑了两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低劣到极点的笑话一样。
    “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她轻柔地问道，“如果不是我想要多了解点你们祭灵魔法师的事情，你以为我会有那个好心情去再三地让你施展你的手脚？难得有傻瓜会愿意玷污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成为祭灵魔法师，我自然要利用这个机会来扩充一下自己的知识库。”
    佣兵轻描淡写的说法换来了8号气恼到扭曲的脸庞，她周边的杀意仿佛要凝聚成实体一般，“影子”们也蠢蠢欲动着，空气中的腐烂的味道浓郁到令人作呕。
    但是，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银发佣兵的镰刀就已经架在了8号的脖子上。
    “你真的不打算认真一点吗？”莱茵丝低声地说着，“再不像现在这样想办法的话……就要这么被我杀掉了哦？”
    她的镰刀与8号的脖子之间隔着一只细小的匕首，这在莱茵丝预计的情况之内，因为罗索斯向来都不会忽视培养近身战斗的能力。
    让8号和她的同伙就这么被斯莫法处理掉自然是最省事的办法，但是情况特殊，莱茵丝他们需要确认这里真的只有8号这几个人。
    如果8号只有这种程度的能力，就说明他们需要想办法再去掘地三尺来找出罗索斯隐藏在这里的后手——那实在是太麻烦了。
    而且，从私人的角度来说，她也确实相当好奇祭灵魔法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从理论和规则上来说，祭灵魔法师不应当被允许存在，但是创世神的规则并没有细致到那样的程度，人们依旧可以想方设法回避规则的漏洞。
    比如说，如果是为了救与自己极为亲密的家人朋友，想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与灵魂，这种行为能够被当做“黑暗”的吗？神祇制定的规则，可不会关照到如此的内容。
    作为世界魔力源“菲利”的拥有者，莱茵丝和她的佣兵们要比其他人更加严格地遵守创世神的规则——也许这其中也蕴含了某种“不知者无罪”的道理在。所以她不可能去了解这方面的领域。
    既然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样本，她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探索一下呢？
    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下，莱茵丝能够看到8号那双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而瞪大的双眼，它们因为常年沉浸在死亡的氛围中而显得混沌无光，但即便如此，这双灰蒙蒙的眼中仍然混杂着鲜明的恐惧与愤怒。
    看到敌人露出这样的神色，莱茵丝感到相当愉快。
    反应过来的8号用她那腐朽的死气向外推挤，本来就没打算僵持的莱茵丝顺着力道退回原先的位置，好整以暇地打量急促呼吸着的8号。
    “虽然是魔法师，但是也应该注意平时的运动才行。”她懒散的声音中甚至有一丝笑意，“就算是阿帕亚那种傻瓜文员也会积极参与战斗环节的，才交手一下就喘气喘成这样，岂不是用累的就可以把你自己累死了？”
    8号强迫自己将呼吸平静下来，愤怒地瞪了莱茵丝一眼，然后慢慢地低下了头。
    莱茵丝淡漠地注视着她周身的气息几乎凝聚成了黑色的实体，很显然，8号确实打算做点儿什么。
    就像伊米所说，苏迪阿平原是一处极大的埋骨地。短时间内作为8号的魔力来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8号能够击退他们，魔法阵所需要的后续能源罗索斯就能够想办法解决。莱茵丝相信，这点道理8号还是能够想通的。
    停留在8号面前的“影子”们产生了颤抖，莱茵丝向后轻轻地挥了挥手，让修卡与伊米带着拉诺妲和塔洛斯后退。虽然她对祭灵魔法师的了解极少，但她也清楚8号现在所使用的攻击的方式，距离越远，能力就越弱。
    她可不想在战斗的时候还得分心管后面的人，面对未知的敌人，永远都应该保证最高的集中度。
    原本只是半透明的、看起来非常脆弱的“影子”似乎正在形成“实体”，黑色浓郁诡谲到让人反感，它们的边缘也在起伏着无数的锯齿，似乎在挣扎着想要向外伸手，触及某种看不见的存在。
    本应当是手的部位延伸成巨大的爪子，一条条蓝绿色的光纹在上面游动，据莱茵丝的经验来判断，它可能被附加了某种毒素。
    这倒是相当有趣。灵体就是灵体，极少有人能够在灵体上附着用来攻击肉体的能力。能够攻击到肉体的能力就意味着它拥有实体，而一旦成为实体，灵体就能够被用物理的方式攻击到，失去了它原本的优势。
    既然对方是罗索斯的8号，想必应当有办法去解决这种冲突。
    头顶的乌云形成了漩涡，仿佛在酝酿着某种阴谋一般，但莱茵丝确信8号做不到什么。想要驱使自然的天气需要庞大的魔力，祭灵魔法师想要做到这点更是难上加难。人类的生命想要对创世神创造的这片世界产生什么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拼上半个世界的生命与灵魂，才能够让这片大陆因为失衡而产生动荡。
    此刻的天气，大致只是因为眼下正在发生的失和而发出的悲鸣。
    “影子”逐渐地拥有了狰狞的脸庞，就像民间流传的怪谈之中的鬼怪一般。那张奇形的嘴无声地张开，吐出了更多的糜烂的气息。
    “赫米瑞亚，你快点儿。”莱茵丝突然转头催促着，“否则不用你上场，这些东西就能把可怜的你给腐蚀了。”
    光明与黑暗相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足够的光明能够消融黑暗，广阔的黑暗也能够吞噬光明。通过“献祭”得来的事物本就沾有死亡的味道，纯粹又圣洁的教会“神使”在毫无防备之下，只会被侵蚀得一干二净。
    “这就来了。”
    斯莫法慢慢地睁开了眼，一道金光一闪而过，收敛于他的眼中。在那片能够流淌出黑色液体的气雾彻底包围住他们之前，神职人员冷冽了神情，磅礴的气势在他的身边凝聚，又在一转眼之间爆开，撕碎了这片污秽。
    灿金色的光芒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斯莫法的身边，他向前迈开了步子，同时抬起了手臂。被他的动作带起的衣袖露出了他泛着光芒的拳头，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他便来到了最近的“影子”面前，狠狠地打进了它的“嘴”中。
    他们的耳中没有听到声音，但灵魂却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这种声音就算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挡，只能坚定自己的心神，来抵挡住“影子”的消失给灵魂带来的冲击。
    只是片刻的时间，一只“影子”便消失在空中，一点儿残影都没剩。
    “状态绝佳。”斯莫法挥了挥拳头，得意洋洋地露出了笑容，“来吧，我已经很久没有痛快地打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