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死神

    那个人类似乎没有要反抗的本意，但是阿沃斯的魔法完全没有顾忌他本人的感受，铺天盖地的压力让他下意识地挣扎。最后在瓦鲁托平淡的“如果他死了可就没法顺利证明某些事情了”说法下，阿沃斯还是适当地收敛了自己的神力。
    但是这也足够了，一点点的紫色的光芒从这名人类的身上浮现，缠绕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放过哪怕一根发丝。
    就像是还嫌不够一样，阿沃斯没有停下神力的输出。渐渐地，那紫色的光芒几乎将那名人类整个覆盖住，只能看到大体的人体的轮廓而已。在这些光芒中，还有隐隐的黑色线条在窜动。
    “还需要继续吗，罗索斯？”阿沃斯看似有礼地询问，“对这样的气息，你陌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些气息不论谁会感到陌生，都绝对不会是罗索斯。
    “那是——”
    “如果他是‘某位神祇’的代理者，那么即使他和其他的神祇相处再久，身上那种神祇的气息都绝对不会被其他的神祇盖过。”
    阿沃斯嘲讽地挑起了一边的嘴角。
    “更何况，对方还应当是至少与俄洛萨同一层面的神祇，和你这种‘小神祇’完全不一样，不是吗？怎么可能会被你的气息压过呢……”
    白发的神祇轻轻地甩了下手，紫色的光芒从人类的身上消失了，而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被微风托着缓缓地落在地面。
    “这么多年来，这个人类都承载着你的神力，看来就算在千年前，他的血脉也属于不错的行列。”阿沃斯低头看了他一眼，“千年前伪装成我制造骚乱的就是他吧。一个在千年前就被你拉拢来的人类，为了混淆视听还伪装成是在战争之后的一两百年才收留他……你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瓦鲁托的书页迅速地往前翻着，书页划破空气的声音甚至有些刺耳。在银灰色的光芒终于稍稍微弱下来之后，它停了下来。
    “罗索斯的神力是从千年前便加在了这个人类的身上，只不过那时还用了许多掩饰的手段。”瓦鲁托摸了摸下巴，“哦，当然，那个时候他的神力中也没有现在这些堕落的污迹，否则也没有那么容易遮掩。”
    “想要对俄洛萨下手，就需要足够大的支撑。有一天，你自以为你找到了另外的‘某位神祇’，你对那个存在深信不疑，为此开始了你的‘报复’。你认为‘某位神祇’在帮着你策划这一切，支持你的行动，并且还派来他的‘使者’在一旁帮助你……”
    阿沃斯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的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非常恨我们，恨到被自己的执念骗过，如果你的神力再多一些，没准还真的能够做到俄洛萨的程度。”
    罗索斯猛地抬头瞪视着他，那双墨蓝色的眸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充斥着让人怜悯的恐惧。
    只可惜，只要一想到这抹恐惧是出现在谁的眼中，便只能让人抛去毫无意义的同情心。
    “你想说什么，阿沃斯？”他的声音变得格外的嘶哑，“直到现在你还在拐弯抹角地试图攻击我吗？”
    似乎是有谁的嗤笑声在空气中一闪而过，罗索斯凶狠的目光在阿沃斯和瓦鲁托之间游移。但他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仍然谨慎地站在原处。
    “试图攻击你？”阿沃斯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不，罗索斯。在你做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我们怎么可能还仅仅只是‘试图’攻击你而已？我们的目的是将你彻底消灭——就和你最初被赋予的责任对象一样，让你的灵魂不再以‘罗索斯’这个姿态存在于这个世间。”
    金发的神祇眯起了双眼，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在等待，也可能是在思考。这时，阿沃斯做出了一副刚想起来什么的样子，向那个人类的方向挥了下手。
    白色与金色交织的光芒落在那个人类的周边，形成了一个鸟笼的形状，将他关在了里面。
    “这个人类身上有你太多的神力了，虽然你一直以来都在拿那是另外的‘某位神祇’的神力在欺骗自己而没有回收它们，但是既然我们在这里揭穿了你自己的骗局，不论你是否愿意从主观上接受这个说法，你虚弱的灵魂自然想要吸收他身上的神力。如果全都回到你的身上，就算你不是擅长战斗的神祇，对我们来说也很麻烦。”
    那个金白色的鸟笼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形成了一个透明的罩子将那个人类包在其中。这时，他睁开了眼，没有任何混沌的双眸证明了他从头到尾都一直是清醒的。
    “当然，一个活了上千年、一直在锻炼自己战斗能力、还被神祇的气息浸染了千年的人类，我不会小瞧他的战斗力，所以还是把他看管起来比较好。”阿沃斯漫不经心地说，“等到解决了你的问题，他身上的那些无主的力量自然有办法直接化解掉。”
    阿沃斯的话语说的理所当然，那个人类却也在他预料之中的没有就此认命，而是试图在鸟笼内进行挣扎。但是真正的神祇所建造的牢笼坚不可摧，任何的攻击只会灼伤他自己的身体而已。
    只是罗索斯却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击一样呆立在原地，睚眦欲裂的样子让阿沃斯“诧异”地看向他。
    “怎么，罗索斯？”他优雅地问道，“直到现在，已经帮你把事情揭露到这种程度了，作为最开始诞生的一批神祇，你的承受能力……差到这种程度吗？”
    白发的神祇明明是在与对方平视，但他周身的气势远高于对方。那双黑色的双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罗索斯，眼中再无任何将对方视作敌手的重视。
    “真让人失望。”
    罗索斯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铁青。他的神力产生了剧烈的波动，瓦鲁托在一旁毫无同情心地叹了一口气。
    “强烈的执念让你相信有某个与俄洛萨同等地位的神祇存在，你相信它是真正的存在，所以你的神力便为你达成了那一点。”瓦鲁托低头翻起了他的本子，“俄洛萨的某几个世界魔力源就能做到这一点……根据宿主的意愿达成宿主的愿望。毕竟都是来自于俄洛萨的力量，能够做到相同的效果也正常。”
    瓦鲁托的本子停在了某一页上，他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一只由光点聚集成的羽毛笔出现在他的手中，随后，他饶有兴趣地在本子上点了起来。
    “因为你相信那个人类是那位‘神祇’的代理者，相信到几乎着魔的程度，所以，你的神力便帮助那个人类成为了超越人类的存在。他活着，并且不会衰老，这样的表现让你更加坚信那位‘神祇’的存在，进而强化了你的信念，这是一个有趣的循环……”
    瓦鲁托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但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笑意。
    “真是可怜的人类。”他语气淡薄地说，“好好的人生轨迹，就这样被你颠覆了。因为你的过错，这个人类的灵魂承载了过多不必要的东西，要重入轮回也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胡言乱语——”
    血液从罗索斯的嘴角流下，从他的灵魂震荡的幅度来看，就算他此刻七窍流血也不足为奇。
    “那个人类倒是聪明，知道自己身上的力量来自于谁。”被困于鸟笼中的人类终于气喘吁吁地停止了自己毫无意义的行为，他的皮肤已经被烫伤了许多处，却在那不属于他的神力下快速地被治愈，“所以，你在被重伤之后还能躲掉我们的搜寻，一直坚持到现在还行动……可惜，现在你们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在神祇们的眼中，能够清晰地看到罗索斯迅速衰败的身体，与混乱崩塌的神力。不论罗索斯自己是否接受，他的灵魂都已经意识到了事实的真相。世界的规则也终于不受干扰地降临到罗索斯的身上，为他千年前的背叛与这千年间持续不断的违反规则的行为进行惩罚。
    “……有的时候，忍不住想要感叹，俄洛萨真是创造了一个有些残忍的世界。”
    阿沃斯突然的说法让瓦鲁托为之侧目，但后者没有贸然出声，而是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从龙族之后，俄洛萨开始重视所谓的‘信念’。”他平淡地说，“不论是神祇还是人类，又或是任何一个生灵，都无法逃离‘信念’对自己的影响。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一旦被动摇，就会产生毁灭性的打击……越是坚固的信念，越是可怕……”
    他看着跪倒在地的罗索斯，轻轻地一抬手，一个黑色的光球将罗索斯吞噬了进去。
    “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赶快将他处理了好。”阿沃斯轻声地感叹，“凭借俄洛萨建造的这个世界本质，我们能够在罗索斯使出他的后招之前扼杀他的后路。‘信念’……若不是最开始的立足点便不是真实存在的事物，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别人动摇？”
    “唔……”瓦鲁托用羽毛笔的尾巴抵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根据我们的推测，罗索斯至少还有五个后招，其中少说有三条在这个结界线的沿线上做满了布置，有一条在女神大陆上的极端点有足够动摇大陆根本的法阵，而魔王大陆也可能还会有他的手脚。”
    “更何况，以他的狡猾来说，一定不止这种程度。”阿沃斯注视着那个越缩越小的黑球，没过多久，它飞回了阿沃斯的手中，“他一直不愿意听我们和俄洛萨说话真是太遗憾了……所有的神祇都知道俄洛萨对于‘信念’的执着，偏偏他自己不知道。罗索斯的聪慧……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
    他收起了黑球，转身往回走。
    “那个人类交给你处理。”他对瓦鲁托说，“我们要借着罗索斯的神力联系来赶快将他的那些后手找出来清理掉，这样才能彻底把他净化了重投轮回。”
    “我知道了。”瓦鲁托收起了自己的本子，露出了一个微笑，“还有他分散出去的那些小东西……”
    阿沃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虽然罗索斯轻易地被收拾了，但这个神祇留下的烂摊子数不胜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将两个大陆合二为一。
    罗索斯被处理之后，两名神祇都没有再看那个人类一眼。
    对于神祇来说，人类并不是蝼蚁，但是与罗索斯同流合污的人类，没有在意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