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酒馆

    第五章    德罗蒂
    野梦推开旅馆的大门，用竹签从小桶里扎出一只烤蟋蟀送进嘴里。蟋蟀猎奇的外观和外酥里嫩的口感造成的反差令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走上楼梯，推开了二楼的第一扇门。
    屋内分为内外间，外间是一个客厅，有一张长沙发，一个茶几和两张小床。屋内的装修简简单单，浅色的墙纸衬着几大块深褐色的仿木地砖，小床并排摆在窗边，茶几一旁的架子上放着新鲜的水果。
    野梦把堆在沙发上的风衣推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腾出的空地上。他从小桶里扎出一只烤蜘蛛咬了一口，看着铺满茶几的狰狞的物件。
    那是一把又一把形态各异的刀具，样貌各不相同。左手起摆着一把长刀，格外显眼，刀长一米左右，无刀镡，看上去如同长钢条，发着淡淡的青光。长刀右边是一把方形刀刃，一道道血槽从刃口遍布刃身，如同狰狞的花纹。再往右起，刃长再次减小，但有的宽，有的窄，有几把甚至怪异的不知该不该称之为刀，最右边是一组如同手术刀般的小刀，刀的末尾用棉布细致地包上，插在配套的护腕中。
    野梦看着地上哪块只剩一半的磨刀石，把剩下的半只蜘蛛塞进了嘴里，轻轻摇了摇头。
    “有必要带这么齐全么？你这架势像是要去打仗。”
    他抬起头，对着天花板上的那人说到。
    珏正以一个很诡异的姿势单手抓着窗框支在天花板上，身体还在不停地轻轻摇动，像是在做某种锻炼。左手做完，她换了右手又支撑一阵，从上面轻盈地跳了下来。
    “我每次出门都带着这些东西，还有一些用不上的放在了酒馆里。”珏边说边将插满刀的护腕带在了手上，又去拿下一把刀“刚刚，去哪了？”
    “这都要问清？我真没去摸东西，这吃的我自己买的，你俩能不能不要每次我出门都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野梦从桶中扎出一条抹满调料的烤蜈蚣递到珏面前“吃么？”
    “第一，我不会吃这种奇怪的东西，谢谢；第二，你这一桶要让莫晓那个重度昆虫恐惧症看见，他能吃了你；”珏拿起桌上的一把弯刀塞进了后腰衣服的暗扣中，调试几下“第三，你买东西的钱哪来的？”
    “嗯……我，我借的。”野梦把一只蜜蜂吃下，挥了挥手“别老是说这些了，你俩都是工作狂，没人陪我出去转转，我自己出去一趟回来还得被教训半天，靠。”
    “如果按我的想法，现在我们已经在那片林子中了，而不是在这里干坐着。我们这次不是出来玩的，事情的紧急性你自己清楚。”珏又拿起两把刀，塞进了裤腿内侧的卡子中“我们已经在这里两天了，如果他再不出来，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此时正是黄昏，远处连绵的密林依稀可见。昏暗的夕阳映照，使它如同一片墨色的海洋。
    这里是德诺蒂，国家的中部。“德诺蒂”这个词汇在当地的古语中象征着树叶，而这座城市也是倚靠布朗森林的外围区建立的。布朗森林是世界第三大森林区，高大茂密的阔叶林在布朗山脉表面连绵不绝，遮天蔽日，让密林深处成为了神秘的人类禁区。布朗森林的物种多样，矿产丰富，但同时地形复杂，林子内部几乎无人出入。而莫晓的那块紫玉，便是出自此处。
    据帝都卖货的行脚商人称，他是从德诺蒂的一个疯子手中买来这块紫玉的。那疯子好像原本是一个商队的一员，随队进入了森林，几天后当人们救醒在林子外围昏倒的他后，他就陷入了疯狂。每日都对身边人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胡话，并不停地把紫玉塞到他人手中，惹得人们不胜其烦，最终沦落街头。行脚商看这紫玉质地不错，以为是珍贵的矿石，便收进囊中，并给疯子留下几个银币。可当他第二天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时，却听到居民们在议论那个疯子消失了，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天地瓜晕倒后，珏在看到紫玉后就猜到了她昏迷的原因，而莫晓随后也发现了几处他们初受诅咒时的症状。珏立即收拾行李，带上野梦，跟随莫晓一路赶到了紫玉的发现地德诺蒂。三人穿过城镇，来到森林旁。望着连绵不绝的林叶，一时感到有些无从下手。莫晓拉住打算冲入林中的珏，租了一间旅社，把自己关在屋内总结情报，制定计划。而这门一关，就是两天一夜。
    珏将桌上的长刀插进腰间的刀鞘中，正了正刀柄。此时，桌上已经空无一物，珏弯腰调试几下，站直了身。
    “不管看几次还是觉得够惊艳的，你这小身板也不知道怎么能装下那么多刀子。”野梦拿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你现在变成……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那些技法，施展的没问题？”
    “训练了一段时间，好多了。”珏拿过一旁的发带，按沫雅教她的方法把长发梳在脑后，绑成一根马尾“我去看看他。”
    “你别去吧，他现在进入这个状态，最好不要打扰他。”
    “那我就自己去，地瓜还在酒馆等我。”
    “你就这样进去，会有什么用?”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两人不禁看向那扇小门。门被推开，股股烟气升腾，烟灰随门翻卷而出。莫晓把手中的本子合上，从里屋走出，坐到了沙发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袋下垂，目中无神，眉头轻轻皱起。
    “这次的资料少，时间又比较急迫，我只能准备这么多了。到时候，有些情况必须随机应变。至于你——”莫晓抬起头，看向珏的双眼“我知道你很担心地瓜，我们的心情也和你一样。诅咒在发作前会有一段时间，这点在咱俩身上映证过；而且这次情况比较复杂，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支商队在森林中经历了什么。情况紧急，但我们还有时间，进去之后，一切都不能随性，凡事要从长计议，明白么？”
    珏听着这些话，显得有些不耐烦。可当她要站起时，却被莫晓一把拉住。她扭过头，看到莫晓脸上那种随意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默默地凝视着她。几秒钟后，她闪开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走吧。”莫晓放开了珏的手，又露出了那副微笑。他站起身，背起一旁的布包，去前台退掉房间。三人在夜色中穿过灯火通明的街道，向密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