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酒馆

    第七章     大百足
    “地瓜？”珏跳跃几次，停在了少女身边的树梢上，神情十分惊讶。
    “珏妈妈…”地瓜轻声喃喃着，看到眼前的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露出了两颗虎牙。月光洒下，森林中的浓雾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散去。如水波般的月光洒在少女身上，将她的肌肤映的近乎透明。
    “地瓜……你怎么会在这里?”珏看着眼前的景象，声音也慢慢平缓下来“你身上的……身上的伤，没事了么?”
    “嗯，你们走后不久，我就恢复了，这才出来找你们。”地瓜笑着答道，弯成两个月牙的双眼轻轻眯开“珏妈妈，我们，回家吧。”
    她的眼中倒影着天空的明月，闪着微蓝色的光晕，似乎有点点星光从瞳孔中透出。地瓜张开了双臂，做出了一个略带笨拙的拥抱的姿势，脸上带着笑容静静地看着珏的双眼。
    “回家？回家……对啊，该回家了……”珏的声音越来越小，黑色的瞳孔中也倒映出了浅浅的蓝色。他的眼中满是地瓜那柔弱的身影，握刀的手缓缓松开，身子仿佛无法支撑似的倒向了少女的怀中……
    就在珏要靠入地瓜怀中的那一刻，林中忽然飞出两道银光。一道银光飞到珏的脚下，缠绕他小腿几圈后将珏狠狠的从树梢上拽下。而另一道则抓在了地瓜的肩头，银光连闪，少女的身影在珏眼前被切为三段，鲜血崩裂而出……
    珏那模糊的精神依稀认出了自己脚下的银丝属于野梦，因此没有反抗。而在地瓜的鲜血洒向他面前时，他愣住了：
    “不！”
    珏被银丝拉倒地面，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翻滚几圈，砸起一大片尘土。而当他刚刚稳住身子时，一把短刀已经握在手里，翻身站起对两人大吼道：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丫的自己又知不知道自己干了点什么？”野梦把银丝收回，大骂道“我俩再不救你你就被虫子吃干净了！莫晓，莫晓！过来，我擦你丫的能不能待会再崩溃？！”
    珏定了定神，才看到自己仍置身于森林的浓雾之中，抬头向上望，月光被浓雾遮蔽的几乎不可见，刚刚清澈的天空就像梦境一般。他狠狠的晃了几下头，扭过身，看到了在林中手舞足蹈的莫晓……
    “蜈蚣啊……是蜈蚣啊……那么长，那么多条腿，毛茸茸，毛茸茸！哈哈哈哈哈……蜈蚣啊！蜈蚣……”
    “他，怎么了？”珏指了指莫晓的，又指了指自己的头，比划几下。
    “还没疯，不过也快了。”野梦摇摇头，向着树下努努嘴“你自己看看你刚刚要抱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就知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浓雾笼罩，四周几乎都无法看清。珏凑到树下，仔细辨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那是一条长的酷似蜈蚣的巨虫，地上只留下了它身体上半截。从切口的长度推断，这条虫子在活着时至少有十几米长。它的腿分布在扁平的身子两旁，如同毛须一般细长，仔细观察下会发现每条毛须都是由几十个小骨节组合构成，毛须密密麻麻，几乎数不清数量。巨大的身体分为一节节如肉质的软壳，整体成黑色，绿色的血管与连接膜在软壳下依稀可见，看上去十分恶心。他的头部长有两个巨大的触角，触角如同树枝一般不断分叉，在巨虫头前居然形成了如同网状一大片，头部没有眼睛，完全依靠触角感知外界。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它的那张巨口，从头部向下开始为上颚，竟一直延伸到上腹部，无数的残尸被粘液粘在这张“口中”，任被消化液腐蚀的发出轻响。
    “可我刚才明明……”
    “森林里雾大，莫晓一看到你改道就拉着我追了上来，谁知道你丫跑那么快。我们刚一到，就看见一条二十米左右的东西盘在树上，触角搭着你的肩膀，而你不但不反抗，还自己往那虫子嘴里送……”野梦撇了撇嘴，看向一旁如水草一样飘扬的莫晓“事发突然，我俩甚至都没看清那东西的样子就出了手，我把你用晃金丝拽了下来，而莫晓机械臂射出的线锯则一下把那东西砍成了三段。那虫子掉下来的时候我俩才看清，莫晓慌忙收手，可一段虫子好死不死的整个掉在了他身上，他的手慌忙之中还抓了一大把那像毛须的虫腿……”
    听懂了来龙去脉，珏点了点头，向着点燃火柴玩手影的莫晓走去。
    “莫晓，莫晓，听我说。你刚刚打死的那东西，不是蜈蚣。”珏晃晃地上的莫晓，一脸认真地道。
    “好多腿，好多……不，不是?”
    “不是，那东西叫大百足，是一种多腿长身子的螃蟹，我原来在海边见过很多。”
    “可它……”
    “没什么好可的，我原来在海边还吃过，你看它在树上不也是横着走的？你记住不是就好了。”
    “走吧，接着上路。”莫晓站起了身，拍了拍身后在地上打滚时的尘土，眼神坚毅地大踏步向前走去。
    “……,我怎么感觉出来的这几年，掉的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的智商？”野梦看着那个坚定的背影，扶着额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有时候总需要有个理由骗骗自己。”珏轻轻的笑了几下“而且那件事……也就是莫晓了，要换个人可能早就崩溃了。”
    “什么事？”
    “算了，有空再慢慢给你讲吧。”珏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把手中的刀插入皮套，跟着那个背影走去。
    。。。。。。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莫晓渐渐恢复过来，而周边的雾也浓到了几乎阻碍呼吸的地步。
    “休息一阵再走吧。”莫晓停下了脚步，坐在了一旁倒下的树干上“这雾越来越不对劲了，要是有什么方法能驱散就……”
    话音未落，珏往地上放了一个玻璃制的灯罩，火焰在灯罩内熊熊燃烧，热气混着不名烟气从灯罩顶端排出，竟硬生生地驱散了三人之间的雾气。
    “……好了，我靠！这又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变出来的？还有你俩脸上戴着的是什么？怎么都没见过？！”
    “这是驱雾灯，临走前珏从他弟弟那拿来的。我们刚刚就想用了，见你一直在往前走，没机会拿出来。”野梦把脸上那半个面具一样的东西拿下，对着莫晓挥了挥“珏的弟弟叫这玩意‘防毒面具’，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过滤空气，你不觉得呼吸变困难了吗?”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一个刚从诺顿国乡村去了鹰盾国首都的老农民，为什么你们说的人话我一句都听不懂?”莫晓举起右手，狠狠地搓了搓脸“这弟弟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在哪啊？回去以后得找他长长见识……”
    “弟弟就是阿珏的弟弟啊，在城里有家铁匠铺，不过一般情况他都在酒馆的暗室里鼓捣他的发明……”野梦把水囊拿出来，摘下面具喝了一大口里面的麦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话说珏的酒馆也真是厉害，不光研究东西的暗室，连训练房和武器的收藏室都有，听说还修了一条暗道通往城内。以后我要在城里摸点什么好货直接去你那出手得了。”
    “你别……”珏刚想阻止野梦，就已经听他全盘说出了。他抬起头，听见了到对面莫晓那带着怪笑的声音:
    “呵，这就是某人和我说的他平稳的生活，还真是‘普普通通’啊。”莫晓顿了顿，接着说“我觉得这次是不是不叫你你都会忍不住跟来？血管里的那点东西，有时候真难改啊……”
    珏偏过头，狠狠地瞪了野梦一眼。见气氛逐渐凝固，野梦尴尬地站起身“有什么回去再说，现在赶路要紧……”
    “我也没打算再说点什么了，其实我也想要这种“平稳”的生活……”莫晓笑着又看了珏一眼，摆弄了几下他左臂上的仪表，笑道：
    “路，我看也不用赶了，到了。”
    野梦拿起驱雾灯，惊疑地顺着莫晓看得那个方位走去。他在驱散的雾中看到了一片茂密的藤蔓丛，跟着莫晓钻了进去。三人在藤蔓的阻隔下缓慢前行，忽然之间，野梦踩到了一片平地上，重心不稳从藤蔓中摔了出去。
    那是一大片空地，坐落在这森林的正中央显得不伦不类。此时接近凌晨，外面的雾气正浓，但这里似乎被看不到的屏障与外界隔开，一丝雾气都没有，视野极其开阔。
    莫晓拉起地上的野梦，三人顺着面前空地上连绵的红砖院墙，向内走去。
    不一会儿，残破的铁门出现在一侧院墙的尽头。三人推开铁门进入院内，一栋白色的欧式洋馆出现在三人面前。
    陈旧泛黄的洋馆墙体高耸，墙面上画着一幅幅怪奇的儿童涂鸦，门前的秋千在无风的环境下轻轻摇摆，洋馆开启的大门似乎在欢迎着三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