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歌

23 番外四篇


都听闻秦淮出美女,那里的女伶更是一绝,姿色上乘,才情兼备。我有兴出宫与至交严律一同看这秦淮河畔的夜庭生活。
    我们谈笑之间突闻得对岸夜幕之中清幽女声穿透空气,直至我耳。她唱的句句委婉,远比那北宫之中戏子动听千倍之遥。我沉浸其中不得自拔,严律在我身旁说长道短我一句未听入耳。远处的女伶依然不断的吟唱:秦淮绿如酒,此水最无情,我在秦淮岸上住,看尽金陵岁岁春。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幽幽,时而清丽。可总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引颈眺望,只见那隐约身资,绕人心魂。
    “秦生,为何心神不宁?”他见我驻足不前,白扇在我面前扬起,皇上所赠御扇,崭小人,诛贪吏所用。
    “你听这音色如此纯正,不知这声音的主人为何般容貌。”
    “原来秦生可是道貌岸然之人,在下总算是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他笑,讽意必露。
    “甘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起步往前,眼光依然不放那道身影。
    “冷性如你,要被他人听得这番话,岂不贻笑大方。后宫众女眷更是芳心凋落,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定要见见这女伶,也不枉这莫须有的罪名。”我笑,脚步亦是加快了。离对岸越来越近,不管严律在后是否跟上。
    “常居深宫为皇上操劳不知享乐,也难怪你这大忙人不知她名讳。金凌一带就数她最得意,舞能醉人,红伶且风,卖艺不卖身。”严律将我拉住,遥指对岸身穿藏青裘袄之人,道,“看到了?那儒生可是她的意中人,才子佳人方是璧人一对。”
    我不以为意,看那模样似乎是一介书生,之乎者也不离口,能有何作为?叱咤政坛的可不是他那种人物。既然是头牌红伶,嫁个如意郎君还不如嫁个高官要员,后半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回宫吧。”食不知饱,衣不遮体何以言爱?庶世间的情爱也不过是如此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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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入冬似乎特别早,瑞雪降临时王府手忙脚乱终于准备好了过冬,秦湘为我准备了上好的白色裘毛所制的手套及领肩。
    “秦湘,过段时日皇兄为你找个好夫婿如何?”
    “不好,世上有谁能及皇兄你,再好的夫婿也被你比下去了。就让秦湘多陪皇兄。”
    若不是先皇如此宠溺她,想必她早已沦为政治交易的货物。后宫公主何其多,仅她的婚配不受人左右,若时日一长,皇上早晚会算计到她身上。
    “修真大将军威武不凡,难道连他也看不入眼?”北宫一大势力,若拉拢了他,对南宫而言是天降之福。
    羞赧之色立现于她容颜,我知她对他有意,只欠外力推澜而已。
    “明日皇上邀我赏梅,我立当暗示皇上如何?”
    “皇兄别拿我开玩笑了。这修真眼高于顶,皇后已赐婚多个后宫女眷,可均被他一一推委。”达官贵人的爱女无数,都入不了他的眼,甚至为躲避麻烦,他驻足边境不回都。难得回宫均是皇上急召。事后又急急回去,似乎从不把这宫廷当家。
    南宫饮月殿内人声嘈杂,宫女太监乱做一团。无须多想便知又是淑妃无理取闹。我头痛不已。为何我又要为了秦湘来处理这种见不得人的家务事!后宫是非多,淑妃闲雅乃假象而已。要不是秦湘有所求,我永远不会踏入南宫。自求多福,明哲保身,谁不想如此。自从严律枉死,我只得入南宫,以我威望,拉拢重臣,只为严律报仇雪恨。北宫三王爷刘黔是我目标。
    “皇兄,今日要你自繁务中抽身,是因这淑妃听闻皇上明日赏梅踏雪无她的份,现心中不舒坦。”
    “为我告戒这个不识好歹的淑妃,若再胡来,他日定会惹祸上身,本王亦无能为力。”
    “皇兄难道不帮淑妃?”
    “皇上要的可非是死缠烂打的女人,大方一点,让这淑妃好好改改秉□□。”不识时务。
    “皇兄为何对他人总那么冷酷无情,不念私情!”她呢喃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谣言似剑,能暗中伤人于无形,明哲保身,秦湘,将来你会懂。”
    我本只愿做好自己本分,安分守己,不生事端,为辅佐皇上,为效力朝廷,为社稷江山着想。就是如此简单的意愿被这三皇兄抹杀了。
    红妆踏银雪,赛过枝头点点红。灿笑若微风,却更胜素裹银装。今日与朝廷要员一同赏梅,醉翁之意不在酒。掐媚献殷情的多数。我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便独坐石凳上兀自听曲。听闻三王爷在江南秦淮一带为萧妃觅得几个出色女伶,唱功一流,舞姿更是一绝,我坐以拭目,不知有我曾记忆深处那把嗓音那般绝唱。
    眼前景象让我忆起早时与严律一同在秦淮河畔听闻的声音。那女子有把好嗓音,清润之余亦见其功力。无数梦里我依然能够清楚梦见那模糊身影以及悠远的声音,此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无比熟悉,我能断定是那人。
    舞姿撩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倾国倾城如此写就。我清冷孤傲看百态,却敌不过她笑若灿莲望我一眼。冷却的心再次为她融化。她吟吟唱来,犹如清水穿石。
    她为何会出现在北宫?我以为她早已被人赎身嫁为他妇。
    她似乎身处此地心念全在外,独自唱罢挥袖便走,退之萧妃身后无视我与三皇兄的唇枪舌战。
    我品茗而坐,这女子果然不简单,有颠倒众生之色,亦能用之无形。加以时日她定会成为刘黔身边的利手。若不多加防范,这场艰难一战我必输。
    签解三生
    我难以忘怀她在景炀宫的霸王别姬,刺剑而死,笑的凄凉,焦距却在那个刘黔新徒黎涧身上。她为那儒生倾动不已,眼中全然没我这个权倾朝野的七王爷秦生,我悲痛不已。默默爱慕得到的便是如斯回报,初尝失败滋味,让我尴尬无比,心情异常烦躁之余我只能提前退场,余光瞄见她买醉黎涧。
    夜半时分我立在暗处,北宫对我来说进出艰难,可我依然以身试法,悄悄藏于暗处看她咛叮大醉,口中念着黎涧,笑的如此悲凉,如芒刺扎入我胸口。而那黎涧却是幸灾乐祸。
    冷性如我,原来痛恨一个人可以如此简单,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可以。
    我常独自在夜幕低垂之时来她的小屋之下看她与另一女伶嬉笑,不知何时她开始锋芒毕露,皇上开始口中念及她的名字——且风。
    我顿敢阵阵寒战,这刘黔挑人神准果然名不虚传。红颜能倾国,这对悉日恋人重遇定是一场浩劫。
    阵雨无情淋湿我的领肩,我挥去身旁雨水,那太守庙之签,那老道的信口开河,以及她的胡言乱语。
    “弄虚作假的假道士而已,萧妃何必当真。皇上是不是该问问他的来历再信其言也不迟?” 为不让她得逞,我只能上前挑衅。
    “七王爷,只是求个签,信与不信,都无伤大雅,何必动了气,伤了和气。”黎涧道。
    也许便是这次的交会,我与他走上你睁我夺之路,即便使是女人,也偏要争同一人。
    回府后,曲桓将我拦住去路,忿忿不平:“这并非你的作风,为那女子,何以与他为敌!”
    “他?那小小四品官?”我悠然道。
    “你知我指的是谁。”北宫当家——刘黔。
    “你认为那女子的此般作为是他所指使?”意欲成为第二个萧妃?
    “他没那么莽撞。可那女子今日一计,定是为将来做打算。若我们拆穿了她的计,对我们有的是好处,你为何要替她解围!”
    我笑,并不想答,独自走入书房。
    是啊,若今日我不说那些让人看似是针对她的话,到时只要探得她的计策,凭她的雕虫小技,她必输无疑。可今日我这般一说,定会有同谋人为她说话,那人不是萧妃便是黎涧。他那句反驳之语可真是风趣并存,让人将这天降龙子之事不以当真了。
    若这女子成为我的妻,又会是何般光景?我竟算计着让我们的王答应将她嫁入王府。我定是疯了。望向窗外,雨过天晴,鸟虫再次鸣叫,我却心烦意乱。无心批阅奏折,脑海中尽是她在太守庙丢弃的那支签“落花流水多无情,溪涧花瓣自飘零;愿有苍龙自天降,载我峰巅见光明。”
    莫问
    月朗星稀,寂静之夜,我在南宫偶遇且风,如此风姿撩人女子,能拨动我心弦的能有几何?动静皆如此得体,不露风骚,却面面皆缠绵,她是在想那爱慕之人吧。细绵小雨开始纷纷落下,我却看她与另一女子舞着步,叫的哀伤,唱的悲切,把我的心震落一地。
    突闻萧妃有孕,她逼的我措手不及。我已知她所作所为,可亦装咙作哑任她胡来。直至一则密函迫我不得不采取行动。
    “你可知这密函是谁送来?”我问。初夏刚至,我正为夏日黎民旱灾早做预防,可突来这一记闷雷,让我无心理政。
    “管家只说是个孩子送来,并不知对方身份。”曲桓道。
    我仔细掂量着这份密函,句句似真似假,可虚中带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若这纯粹是玩笑话,那可是得诛九族了。可谁又有如此胆量欲揭发刘黔?他竟声称刘黔欲起兵造反。即使真是如此,他可知如今刘黔在朝地位可不是说杀便能杀的,如此举足轻重之人,若诛之,必使那方群龙无首,朝廷众臣人心大乱,内战揭杆便起,而现外忧未除,如此一搅和,内伤外患,对朝廷是个重创。唯今之计,必得找出这一人,封住他的口才是上策。
    “这字迹你可认得?”我问。
    “似与某人颇为神似。”
    “但说无妨。”
    “兵部龚大人。”
    我笑:“终有一日我们会捉到他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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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案机上放着的那份奏折使我与皇上均愁眉不展。这分明有投桃报李之嫌。这个黎涧比三王爷的奸诈有过而无不及啊。
    他竟然同那龚大人一样,名正言顺的做起了叛徒。他在奏折中分明写了刘黔兵变的过程。
    如此草率之举,让我与皇上措手不及。不敢肯定如此狡捷之人怀着何种居心。若是与刘黔一起上演的一出激将法,我们草率行动,必遭惨败,若他所言是真,如此莽撞行为,并非黎涧作风。若是他人诬陷,那这第三者又是谁?种种猜测亦让我与皇上面面相觑。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看对方耍的是什么花招。”
    “若真是黎涧所为,或是三弟所为,你说你会如何做?”
    “那让本王想起了一个人。”
    “谁?”
    “那萧妃身旁一夜露锋芒的侍女且风。”
    “她能有何作为?”
    “黎涧与她纠缠不清,三王爷特至秦淮畔觅得她定有他的独到之处。若能借机揽为己用,定是上策。”
    “如何让她心悦诚服?”
    “她有一知己叫江月,将她做筹码如何?”我笑的自信。无数次在她寝房外看他们惺惺相惜之态,我敢肯定这且风的软肋定是江月。她们不是想成为人上人吗?我成全她们。
    这兵部龚大人的寒舍果然如他本人,为人秉性刚正不阿,寒舍亦没有敛财行贿之象。可他对刘黔在政坛作风不甚苟同,因此若他是写密函之人有一半可能,偶为小人也不无可能。况且狗急亦能跳墙。
    我被他请入上座,他叩首道:“七王爷移驾寒舍,老夫有失远迎,请降罪。”
    “起身吧。”我直入主题,道:“今日我朝中有谣言声称这刘黔有谋权之心。不知对于向来以秉公办理的龚大人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老夫乃朝廷芝麻官而已,说的话可没七王爷那么举足轻重,望王爷别拿老夫开玩笑了。”
    我分明看他眼神飘忽不定。这事十之八九便是他所谓无疑了。这龚大人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你可知这诬陷皇族可是犯了朝纲之规,族诛之是必然。”曲桓代我说了那句我心中所想。
    “龚大人为人正直,可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事,本王只是听听龚大人有什么良策能揪出这幕后黑手而已。听闻龚大人曾经在吏部可是头把交椅,这查案更有一手,本王只是想讨教几招。若找出真兄,本王也可在皇上面前替龚大人美言几句。”我手摇白扇,闭目养神,似是在教训曲桓,实则是放出诱饵,看他还不上钩?
    “王爷言重,古人有三十六计,必有一计能让其现身。”
    “譬如?”
    “知己知彼可是前提,若他好女色,何不使用美人计?”
    “龚大人可真会说笑。”我状似不以为意。起身道:“啊,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我在轿中看沿路风景,突觉今日艳阳高照,定是个好日子。“曲桓,你说这龚大人可是个好色之徒?”
    “王爷,他已年过花甲,至今只娶了一房妻,我看他倒是个情绪易于颜表之人。”
    “你说的可是激将法?”
    “回王爷,正是。”
    宁为玉碎
    “曲桓,你可认为此法可行?急于求成可非好事,他毕竟是驰骋朝廷多年的老手,我们等的只是时机,勿因轻举妄动而坏了事。”我意味深长道。
    “王爷,龚大人的势力对我们来说何足挂齿?”他不明白威吓我如此忌惮他。
    “若真如你所言何足挂齿,他怎会在朝廷多年仍能全身而退?今日我们只是试探他,难保他会坐不住,阵脚大乱了。”表象能欺人一时,可并不能骗人一世。
    这场仗因加入了那个名叫且风的女子,顿时变的复杂起来,可我正欲利用了这复杂将这龚大人赐死,顺了皇意,也解了我的心结。我虽欲致刘黔于死地,可这还不是时候。
    我怂恿了皇上将且风嫁于我,上演一场反奸计。不知情的且风变如此被皇上与我摆弄于鼓掌。她不能全身而退,只能选择知难而进。我以为这样她便能离开黎涧,私心翼望如此,可我到底是小看了这个黎涧。
    新婚之夜,曲桓送了一封信交于我,只有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八个字犹如五雷轰顶。我知这是黎涧所写。
    我大惊,忙跑至新房外,屋内一片漆黑,借着月光,我打开了窗往内看。这卑鄙小人黎涧!我暗咒。且风如此深恋他,他却利用她的深情威胁我,我势必将他碎尸万断。我一度以为她嫁于我我便可以得到她,可现在我发现自己即使能驾驭万臣,却惟独不能走入她心扉。那两人脉脉相依,我欲冲上前,可见他手中那利刃抵在她腰间。现我终明了他所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何意了。
    且风即使嫁于我,我也得不到她。除非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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