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女驸马

302 月中仙


    “是金玉良言,自然得上心。”君青蓝仔细思量着驱虫的药方,并未觉察出车厢中气氛骤变:“有句话他说的不错,南疆处处危机,往往叫人防不胜防,还是得处处提防才是。说起这个……。”
    君青蓝忽然抬了眼瞧向李从尧:“方才您贸然向县丞出手,实在有些危险。幸好他没有大碍,不然以传说中练蛊人不死不休的执着,怕是咱们前路会生出许多忐忑。”
    君青蓝话音才落,耳边忽有叮一声脆响。侧目瞧去,竟是李从尧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微褐的茶水顺着他指缝流淌,显得那莹白如玉的手掌,透明如冰晶。似冰一般的冷。
    “所以,你认为本王做错了?”男人的声音在那个瞬间也似冰一般的冷。
    危险的气息迎面逼了来,君青蓝只觉呼吸一滞,脑中忽然就成了一片空白。李从尧毫无征兆朝她迫近,君青蓝下意识后退。
    然而,车厢狭窄,只片刻间君青蓝便被逼至了壁角。李从尧手臂自她耳畔穿过,撑在车壁上,将女子窈窕身躯固定在方寸之间。
    二人离得极尽,几乎鼻息相闻。男人身上涩然冷香叫君青蓝脑中轰一声响,再不敢动弹了。
    “你!”男人唇瓣自她耳垂擦过,声音低沉而魅惑:“你觉得本王有错!”
    君青蓝狠狠咽了咽口水,往日灵活的口舌在这一刻彻底的僵硬了,半个字也说不出。只觉心如鹿撞,难以言表的紧张。
    “君青蓝。”李从尧抬起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面颊:“你真是个无心之人!”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愤然下了车。君青蓝半晌没能缓过劲来,面颊上残留的茶水还沾染着几分冰冷的湿气。然而,高岭之花般的男人却已经离她远去。
    她错了?
    君青蓝有些恍惚。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尽量与南疆人减少冲突不对么?她怎么……就成了个没有心的人?
    莫名其妙!
    李从尧再没有上车,回来的是姜盈。姜盈是个极活泼的性子,终于能与君青蓝同车,整个人都如鸟雀一般的欢快。这一路上半点不寂寞,君青蓝却莫名觉得心里面似乎少了些什么?
    “姜盈,你来时瞧见端王了么?”
    “当然。”姜盈将四肢舒展,躺在软榻上:“端王爷带着他的人马走了。不然,你以为我哪里能靠近你的马车呢。”
    李从尧马车中的软榻用的是上等材质,柔软舒适。姜盈眯了眯眼,整个人都舒展开了。如一只餮足的猫,懒洋洋的没了筋骨。
    “要说端王爷也真是奇怪。既然已经知道你是女子,就该遵循礼数与你分开些才是。却还如从前一般,甚至比从前还要过分,除了端王府的人谁都不许靠近你,若不是他这次……。”
    君青蓝脑中嗡嗡作响,姜盈的话半个字也不曾听进去,反复回荡的只有那么几个字,端王离开了。
    他离开了!
    为什么?
    只因她对他以竹叶袭击迎山寨县丞的做法提出了一些质疑,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从燕京到南疆千山万水,他们二人数度共赴生死。原来所有的情分,竟还抵不过这一句话。
    临去时他说,她没有心。可若真是无心,此刻为何会觉得……涩涩的钝痛。
    “君姐姐,君姐姐?”
    姜盈的惊呼终将君青蓝唤醒,抬眼瞧去,她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圆溜溜一双眼睛瞪着她满是震惊:“你哭了?”
    “……恩?”
    君青蓝微颦了眉头,她哭了?抬手抚上面颊,果然触到一片冰冷的濡湿。她迅速低了头:“并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困倦。”
    “吓死我了。”姜盈拍拍胸口:“我就说呢。君姐姐那般坚强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哭?”
    君青蓝并未答言,掀开车帘朝外看了去。不知何时,天已经黑透了。南疆的夜色与北夏不同,天空异常的高远,显得纷繁的星星离着自己极远。任你如何努力,终究触碰不到。
    “天黑了。”君青蓝喃喃自语:“看起来是个好天气。”
    “可不是呢。”姜盈凑在她身边,也朝着车窗外看了去:“这南疆还真是个鬼地方,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没有瞧见城池。翻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是再找不到人家,今夜就得露宿了。”
    姜盈撇了撇嘴:“本小姐长这么大,还从不曾露宿过呢。听说南疆这地界多蚊虫,露宿的话,多可怕啊!”
    “停车!”
    姜盈话音刚落,便听到传令官一声呐喊:“原地扎营。”
    君青蓝瞧着姜盈呆愣的神色,终于勾了勾唇角:“借你吉言,今日真要露营了。”
    “我……。”姜盈撅着嘴:“老天爷以前怎么从来不像今天这么听话呢?”
    君青蓝先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已经走进大山深处来了。此刻的迎亲队伍正在一条峡谷中,两侧都是壁立千仞的山崖,将天幕给遮挡的只剩下一个手掌的宽度。耳边依稀有潺潺流水声传来,倒也不觉寒冷。
    “君青蓝。”姜羽凡飞快朝他们凑近了来:“我爹已经吩咐了埋火造饭,你先歇会,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多谢。”
    君青蓝同姜盈一起在火堆旁坐下,瞧着身侧忙碌的人群出神。
    自古以来,火便是人心中最热爱的光明之物,它能驱散妖物阴邪,有了它就有了主心骨。
    定国公离着火堆极近,就着火光仔细瞧着手中地图,眉峰却渐渐颦的紧了。
    “可有什么不妥?”君青蓝瞧他神色凝重,心中便也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这地图……。”定国公沉吟着说道:“似乎有些不实。”
    他将地图平铺在地面上,那手指在地图上某处点了去:“这里便是金蛇山的地界。按照地图所示,我们在半个时辰前就应该已经出了山。这里,本该有个小小的村寨。可是……。”
    可是,眼前分明还是延绵起伏一望无际的山脉。只要有眼睛谁瞧不出他们此刻分明还在金蛇山中。君青蓝瞧的心里咯噔一声,忽然就生出了几分不祥。
    “国公大人的地图是从哪里得来?”
    “我离京之时,皇上亲手交于我,说此地图乃出自前使臣之手,定然不会出错。”
    君青蓝微颦了眉头:“这些年,朝廷似乎并未向南疆派过使臣。大人手中的地图乃是何时绘制?”
    定国公浅抿了唇瓣,神色里添了几分颓然:“先帝之时。”
    先帝!
    你怎么不说前朝?
    “年代似乎有些……太过久远。”
    世间地形地貌并非一成不变,当今北夏帝登基也已经有十个年头了。这么长的时间,谁也不能保证当时绘制的地图是否出现了差错。
    “罢了。”定国公卷起地图:“今夜且在此处歇息一夜,等明日再继续赶路吧。出了金蛇山以后,再寻个当地的向导。”
    君青蓝抬头瞧向天空,今夜月明如洗,硕大如银盘一般。在黑沉沉的天幕之上,有七颗明亮的星星聚于一处形成个勺子一般的形状。
    “那里是东方。”君青蓝指向勺柄说道:“咱们只需朝着南方走,总不会出错。”
    正说着话,她的眼睛忽然氤氲了。方才还清亮的星空忽然成了模模糊糊一片,仿若披了层薄纱,怎么都看不真切了。
    君青蓝抬手按了按眼睛,最近一直急行军始终不得好好休息,眼睛到底出了问题。
    待她再度睁开来,眼前的薄纱却早变得浓稠。莫说是星空,便是近在咫尺的人都有些瞧不清了。
    “怎么忽然起雾了?”姜羽凡低咒道:“南疆这天气真叫人受不了。”
    “君青蓝。”浓雾里,姜羽凡的声音清晰明亮:“晚上你还是和小八谁在马车里吧。雾气太大,地面难免会返潮,你们这些女子身骄肉贵,耐不得这么重的湿气。”
    君青蓝盯着眼前越来越重的雾气渐渐颦了眉,忽然暗道一声不好,猛然起了身:“注意警戒!”
    话音才落,眼前白雾陡然间消散。
    身侧仍旧是两重壁立千仞的峭壁,草地碧绿如丝,柔软如棉。潺潺流水声响在耳畔,头顶皎洁月色为天上地下轻柔披上一层月光锦。
    哪里还有丁点的白雾?
    “怎么了?”姜羽凡早被君青蓝一声大喊惊着了,将绣春刀抄在手中,朝她靠近。
    “这雾气还真是怪得很。忽然出现,一下子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姜盈抬着手捂着自己口鼻:“就凭这个,我还是比较喜欢咱们北夏的天气。”
    君青蓝心中却并未因浓雾的消散而生出丁点的畅快。正如方才姜盈所说,这一场雾气来的蹊跷,消失的更加蹊跷,实在叫人难安。
    “咦,那是什么?”
    姜盈陡然间一声惊呼,朝着天幕上硕大的圆月点了去。
    夜幕中,有白衣素裹的窈窕仙女在月夜中腾飞,悦耳的仙乐自她们抱在怀中的琵琶中流泻而出。
    君青蓝此生从未听到过如此动听的音乐,空灵,肃穆,安静,澄澈。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的乐曲,只知在这奇景奇乐出现的时候,心中烦恼顿去,整个人都舒爽了。
    继而,便放空了整个身心,什么都不想做了。
    “月中仙,天中曲。”君青蓝喃喃自语,心中却陡然间颤了一颤。
    清眸中瞬间恢复了清明。
    眼前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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