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女驸马

316 误导


    君青蓝自工具袋中摸出个手掌大的油纸包出来,里面包着的是她当初自神庙里带回的蜡烛碎块,以及自桌案上刮下的蜡油。
    “北夏的蜡烛,大多以蜂蜡制作。蜂蜡收之不宜,故而价格昂贵。这种蜡烛,闻起来带有淡淡花香,但,神庙中发现的蜡烛并无花香味。经过探访目前已经能够确定,这种蜡烛的材料来自一种名唤白蜡虫的虫子。白蜡虫通常会寄生在一种特殊的树干或树枝上,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白蜡树。白蜡树在南疆分布广泛,故而蜡烛的产量和价格都比北夏要便宜的多。”
    君青蓝缓缓抬了眼:“我走访了许多蜡烛店,都能证明神庙中的蜡烛与普通蜡烛一般无二,并未加入任何不妥之物。如今看起来,有问题的应该并不是蜡烛,而是……香。”
    “但那已无迹可寻。”李从尧淡淡说道。
    君青蓝叹了口气:“这便是最不合常理之处。祈福所用的香只有两个作用,其一插入香炉供奉天神;其二,是为了引燃供桌上的蜡烛。如霜说,她刚刚用香点燃了蜡烛的烛心,蜡烛便忽然间炸开了。之后,她与如露便因眩晕,体力不支晕倒。这话如今想起来……大有问题。”
    李从尧瞧她一眼:“你在怀疑如霜?”
    “若真像如霜所说,蜡烛的烛心刚刚点燃就发生了爆炸,那么不该是在第一只蜡烛点燃时就炸开了么?然而,我们进入神庙时分明瞧见两只蜡烛皆已经碎裂。如霜那样说,无非是为了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向蜡烛罢了。她这么做的目的是……”
    君青蓝眼睛猛然一亮:“是为了供香!那日他们所用的香并非普通的香,很可能就是迷香。若我猜得不错,在所有人被爆炸和惊呼吸引进入神庙的时候,那些用剩的迷香就藏在如霜的身上。之后,她大力配合,又一步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成功引向了蜡烛。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将神庙中的迷香尽数处理,而在她处理完成之前,这些迷香一定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触碰。”
    君青蓝略一沉吟说道:“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失踪的玉瑾公主身上,加上神庙里的狼藉,大家的注意力便很容易被如霜引导,从而彻底忽略了真正的线索。而在那之后,如霜和如露都被禁锢在了神庙当中不得自由,无法处理剩余的迷香,想要通过焚烧亦是万万不能的。所以她必须给自己制造一个机会,一个顺理成章离开神庙又不会被人怀疑的机会。所以,如露患了天花。”
    君青蓝深深吸了口气。如露的天花居然是这么个由来?听说,玉瑾公主与如霜如露自幼一同成长,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早就是最亲的姐妹。如今,如霜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对两位姐妹先后出手,为了掩盖痕迹,更是不惜让如露染上了天花。
    那可是天花!足以致命的让人谈之色变的可怕病症啊,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一个人可以狠心到这样的程度?
    “王爷。”君青蓝瞧向李从尧,声音里添了几分急促:“请您立刻暗中派人沿着神庙附近的山路仔细搜索,我怕……我怕如霜已经遭遇了不测。”
    玉瑾失踪的详情,如霜一定知情。君青蓝相信,在如霜心里定然藏着个巨大的阴谋。而阴谋若想永远成为秘密,便得让所有知情的人闭上嘴巴。如霜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她若真的藏匿还好,但更多的可能性是……她已经死了。
    杀人灭口!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君青蓝凝眉说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如霜!”
    “恩。”李从尧神色淡然,只将身躯略略坐正一些:“唐影还不去办?”
    此刻,阳光灿烂,清风舒爽。唐影正美滋滋坐在车辕上享受着南疆夏日里难得的清凉,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猝不及防下身子一趔趄,险些跌下马车去。
    “没听见?”
    “听见了,这就去!”唐影打了个哆嗦,立刻起身。足尖在车辕上一点便跳下了马车。
    远远的,男人悠扬如琴的声音合着风声缓缓飘了来:“本王要如露活着。”
    唐影身子又一个趔趄。尊敬的主子,您是只管讨好女人,就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有多难办么?
    李从尧和君青蓝的马车刚刚到了行宫门口便被人给拦住了。车前,浩浩荡荡的南疆禁卫军让君青蓝狠狠皱了眉,这是什么情况?
    “王爷。”容喜凑在车窗下低声说道:“昭阳王在府中设宴,请王爷和大人过去。旁的人,已经都被护送过去了。”
    容喜将护送两个字咬的极重,显然大有深意。君青蓝浅抿着唇瓣瞧向李从尧,去么?
    “盛情难却。”良久,李从尧方才淡淡开了口。
    “这种时候,昭阳王怎么还想着要设宴?”君青蓝微颦了眉头。
    在南疆的三位大首领中,昭阳王是南疆王唯一的心腹。也是唯一个个常年居住在王庭的首领。因着玉瑾失踪表面上坐实了谣言,在南疆人眼中,他们这些迎亲使造成了过街老鼠。虽不至于人人喊打,却也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昭阳王忽然设宴,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南疆王的?
    君青蓝完全猜不透其中的意图。
    手掌一暖,被李从尧紧紧握住了。抬眼瞧去,撞进男人幽深微冷的目光之中:“无论如何,在昭阳王府里,不得与本王分开!”
    君青蓝将唇角勾了一勾:“我记下了。”
    这一路走的极为顺畅,昭阳王早派了兵马在街道两旁值守,不允许任何人封堵了道路。对这阵势,君青蓝自有一番好奇。今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居然要出动这么大的阵仗么?
    昭阳王府门外台阶下铺了厚实的红毯,一路直通入院中去了,王府中的总管亲自将众人迎入了后院。
    君青蓝这才瞧见,定国公及姜羽凡姜盈早就到了,连肉包都已经到场,正百无聊赖躲在暗影里的通风处,将一条黑漆漆的舌头吐的老长。
    “君姐姐,你可算来了。”姜盈远远瞧见君青蓝,眼睛瞬间一亮,整个人都似带了光,飞快朝她招手:“快来,这里凉快。”
    君青蓝微微颔首示意,眼风不着痕迹打量着四周情形。
    在场的除了他们这些迎亲史,竟还有昭阳王的府中诸位幕僚和家眷。场面着实有些庞大。
    然而这些南疆人瞧向他们的眼神却疏离的很,却偏偏还要做出和睦友善的姿态。一个个面上的表情生硬的很,怕是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别扭。故而,南疆与北夏自动分列了两侧,中间成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谁也不肯越雷池一步。
    姜盈一把扯过君青蓝手腕,笑嘻嘻说道:“快,坐我身边来,我这里凉快。”
    然而,还未等她迈出半步,忽觉四下里陡然一阵冷意袭来,心中警铃大作。抬头看去,李从尧正束手立于她们身侧,狭长一双眼眸盯着她搭在君青蓝手腕上的那一只手,一瞬不瞬。
    姜盈心中一颤,狠狠吞了吞口水,忽然就自脊背生出了几分冷意。在那人目光注视之下,悄然松开了手指:“我……我……我想同君姐姐说说话。”
    往日里爽利的姑娘,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恩,坐吧。就这里。”
    李从尧这一句不啻于天籁之音,姜盈觉得简直动听极了,整个人都似重新活了过来。忙不迭命人搬了把椅子,挨着君青蓝坐下。也顾不得两女一男,三个人并排瞧上去有多么的诡异。
    然而,这种诡异并未持续多久。第一个打破僵局的是姜羽凡,姜盈才坐下不久,他便也凑了过来。接下来是锦衣卫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凑近了来。在李从尧不动声色,淡然喝茶的默许之下。靠近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定国公也只能离着他们近一些,再近一些。
    最终,北夏阵营彻底改变了阵营。成了以君青蓝李从尧为中心的重重包围圈。最后,肉包起了身,自众人缝隙中穿过,在君青蓝脚边趴下,继续哈气。
    “君姐姐。”姜盈朝君青蓝眨眨眼:“你知道今天昭阳王为什么要摆宴么?”
    君青蓝微笑:“这个,真的不知道。”
    “我听他们说,是昭阳王世子护送王妃今日进京。昭阳王为了给世子和王妃接风,才特意办了这宴会。还听他们说,这是昭阳王世子第一次进京呢,从前都只有昭阳王一人在王庭听差。难怪昭阳王要摆这么大的阵势,连街道都给管制上了。”
    姜盈说的兴奋,君青蓝却听出了另一层的意思。昭阳王世子第一次进京?只昭阳王一人在王庭听差?这么说起来,昭阳王便是南疆王控制昭阳部落的人质咯!
    昭阳王是南疆王的心腹,两人素来一心么?这话现在听上去似乎有些可笑了。原来,天下王权皆一般,上位者永远不可能真的信任自己的下属。不然的话,身为南疆王亲妹妹的昭阳王妃为什么不肯住在自己最熟悉的王庭?
    但,如今王妃和世子一同入城,这又在传达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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