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女驸马

324 疑是故人来


    那一声细若游丝,恍惚中让人觉得是在紧张里生出的幻觉。君青蓝微颦了眉头,才要四下打量,那声音却忽然又再度传来。
    “别看,别动,别说话。”
    君青蓝眸色一凝,她果然没有听错,有人在同她说话。而且,这声音旁人根本听不到!
    “将你工具袋中的面纱和手套拿出来带上,点燃艾条拿好再进屋。”
    君青蓝不敢怠慢,一切依言行事。方才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屋中南疆护卫早已病重无神,根本不曾注意到君青蓝细微的变化动作。
    “弯腰低头,查探病情。不用害怕,老头子保你无碍。”
    面纱下,君青蓝唇角轻勾。虽然那人因以特殊方式传音与她,使声线发生变化,但那一句老头子还是叫她听出了他的身份。他既然说了能保她无碍,那么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能要了她的命!
    君青蓝并不知道郎中为患病的护卫用的什么药方子,但为了减轻他们的痛苦定然加了不少的安神药。她已经进来了半晌,始终不见人动弹半分,想来,该是安神药发挥了作用。
    她俯下身子,认真观察护卫们的病况,竟瞧见他们面庞及手背上都生出了鲜艳的红点出来,君青蓝吃了一惊,忽然就想到了如露。天花是传染性极强的死症,但如露被隔绝在人迹罕至的神庙当中。如今,行宫里的侍卫们怎么也生出了天花?
    她飞快查看了数名侍卫,他们的肌肤上都有红斑渗出,虽轻重不同,却也非常明显。难怪……
    难怪郎中不许任何人进入西院,甚至连他自己如非必要都要躲在外面去。天花一旦传播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只怕整个王庭都不能幸免于难。
    “这里面所有人都是同样的症状,你看一两个就行了,怎么还看上瘾了?”
    细若游丝的声音再度毫无征兆传来,君青蓝立刻直起了身子。
    “往里走,到我身边来,东侧第五个。”
    君青蓝走至东侧第五人身前仔细观瞧。那人三十多岁,身体并不甚强壮,长相普通,没有任何特点。这样的人随处可见,无论在哪里都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那人一张面孔蜡黄,早没了半分血色。双眼深深塌陷,嘴唇都已成了青白,上面浮着层干燥的白皮,瞧上去行将就木,俨然命不久矣。
    “想法子,带我离开。”
    说话时,那人嘴巴依然紧紧闭着,连眼皮子都不曾动弹半分,唯有肚皮微微起伏。君青蓝淡笑,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腹语,今日也算是涨了见识。
    “得罪了。”
    她在那人耳边低低道了一声,眼看着那人眼皮子微微一动,她便将自工具袋中找到的瓶子取出,拔了塞子在他鼻端晃了一晃。眼看着那人身子一沉,再不曾动弹半分。
    “来人,快来人!”
    君青蓝猛然间一声高喝,却听到屋外那人声音比她还要洪亮:“吵什么吵?急着投胎去么?”
    “快来人,屋里死人了。”
    “这屋里将来各个都得是死人。”
    郎中声音不疾不徐,良久方才慢悠悠摸进了屋中。唯一裸露在外的双目中,满是不屑和怨愤。
    “谁在这里大呼……大……大人!”
    郎中的眼睛猛然瞪大了,猝不及防瞧见君青蓝,已完全忘记了自己该干些什么。
    “如今怪病当前,国公对你委以重任,这就是你看护的结果?”
    “我……小人……小人惶恐!”郎中噗通跪倒,身体似筛糠一般:“染病的侍卫实在太多,病情又快又急。此地只有小人一个郎中,因小人是北夏人他们始终不肯完全配合。小人没有法子,才在他们汤药里下了安神散,小人……。”
    “行了。”君青蓝摆了摆手:“只你一人看护他们,的确过于乏累。你在西院日子最长,可瞧出他们到底得了什么病症?”
    “小人瞧着像……。”郎中打了个哆嗦,眼底便生出了几分恐惧。
    “但说无妨。”
    “天花,是天花!”郎中咬了咬牙,坚定说道。
    君青蓝微微点了点头:“此事尚未最后作准,不可对外宣扬知道么?从今日起,每日病况你要同国公汇报,缺少任何的东西要上报。我会与公国爷商量,尽快增派人手,减轻你的负担。”
    “小人明白,多谢君大人。”
    君青蓝略一沉吟说道:“如今病况尚不明确,你是我们北夏的中流砥柱,大家唯一的希望。无论在任何境况之下,都要先护好自己,明白么?”
    郎中心中一颤,只觉淡淡温暖在心底里流淌而出:“多谢君大人。”
    “这人。”君青蓝抬手指向腹语传音那人:“已经断气了,尽快移出去吧。”
    “断气了?”郎中吓了一跳,立刻便要上前查看。
    “时间紧迫。”君青蓝探手挡住他的去路:“需尽快将他移出这里去。另外,此事万万不可声张。”
    “小人明白,小人立刻去办。”
    “你先留下查探其他人病症要紧,这人尸首便交由我带走处置吧。”
    郎中略略迟疑:“天花乃是死症,大人将这尸首带走怕是……。”
    “你可是忘记了我的出身?莫非还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样一具尸首么?”
    郎中立刻低头:“小人不敢。”
    “来人,将他带走。”
    郎中一愣,呆呆瞧着眼前女子对着虚空自言自语。这屋子里除了他与她两个正常人外,哪里还有人?她这是……
    哪里想到,才起了一个念头。忽觉身侧起了一丝风,有什么贴着衣襟擦过。待到瞧清楚时,床榻上那矮小瘦弱的护卫已经被另一个人给扛在了肩上。
    再一眨眼,那两个人便都失去了踪迹。郎中狠狠吸了口气,那人从哪来,什么时候来,又是怎么离开的,他便似白长了两只眼,半点不曾察觉。
    “辛苦了。”
    君青蓝朝他点点头便大步离开了西院。唐影并未走远,就站在西院口的廊桥边等着她。君青蓝示意他跟上自己,二人匆匆过桥。君青蓝想了想,命唐影带着人回到她自己的居所,刻意避开了定国公。
    “大人。”唐影皱眉瞧着君青蓝:“这人在怪病中亡故,怎能带回你院中去?该以火焚烧,再深埋才是。”
    “无妨。”君青蓝摘了面纱,微笑说道:“只管跟我走吧。”
    二人避过所有人,悄无声息回到院中。唐影却死活不肯将这病人送入君青蓝房里,君青蓝无奈下妥协,只得先将他安置在了唐影屋中。
    君青蓝拿嗅盐解了那人所中的迷药,净完手后便笑吟吟站在床头,等他醒来。
    “你这臭丫头!”床榻上瘦小的男子鱼一般弹起:“居然敢对我老头子下药!”
    男子俨然气到了极致,手指都快戳到了君青蓝脸上。
    唐影皱了皱眉,悄无声息拔出腰间软剑。才要朝着那人扑去,却见他忽然侧首,圆溜溜一双眼睛瞪着他一瞬不瞬。
    “唐影,你给我站住!”
    “……恩?”唐影愣了,这南疆护卫分明第一次相见。他居然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姓?这也不算什么,他的软剑乃是特殊工艺锻造。收发皆无声息,可杀人于无形,他竟……察觉出了自己的杀意?
    “你是谁?”唐影相信,这人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南疆护卫。
    “你竟连他也认不出么?”君青蓝微笑着说道:“刘伯怕是会伤心呢。”
    “刘伯?”唐影眸色一亮:“你是刘伯?”
    护卫将双手搓了搓,再在面颊上一抹。眼看着他蜡黄干枯的一张面孔,顷刻间便成了刘步仁。
    “真是你!”唐影大喜过望。
    刘伯却颓然倒回床上:“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没良心,一个对我下药,一个还想烧了我,半点没有对老人家的关爱,你们不惭愧么?”
    唐影愕然,手足无措。
    君青蓝抿了抿唇,唐影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连见了李从尧都素来淡然,没想到在刘步仁面前竟每每哑口无言。果然一物降一物。
    “刘伯,您失踪了许久,怎么忽然成了南疆的护卫?”
    君青蓝目光灼灼瞧向刘步仁。哪里想到老头整个人又再度垮了下去,方才怒发冲冠时的精气神似昙花一现,眨眼间就消失的荡然无存。
    刘步仁躺在床上,良久方才叹了口气出来:“一言难尽呐。”
    “丫头。”他瞧着君青蓝:“你以为在西院的时候我是在装病么?其实,我是真的……病了。”
    君青蓝吃了一惊,上前抓住刘步仁手腕,将指尖搭在他脉搏之上。但觉脉搏跳动虚弱无力,若不仔细查探,几乎探寻不到。这分明是……病入膏肓之相。
    “您怎么……。”
    “南疆这一场病来的蹊跷,我便暗中查探。眼看着就要查出些眉目时,不成想着了旁人的道,让他们在我身上种了血蛊!”
    “血蛊?!”君青蓝吃了一惊,那是什么玩意?虽然她对蛊术没有研究,但这东西的名字听着就不让人愉悦。
    “血蛊么?”唐影狠狠颦了眉,骤然开口:“那玩意能将人周身血液吸干,不死不休。你怎么让人给你中了那么麻烦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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