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女驸马

340 恭喜国公爷


    君青蓝正襟危坐,将双手皆搭在了膝盖上。清眸中半丝笑容也无,若细瞧分明还带着淡淡忧虑与愁绪。
    这样的神情瞧的定国公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接下来的话怕是了不得的机密。
    他微微摆了摆手。眼瞧着定国军皆远远退出了院子,只留了几位心腹在廊檐下守着。
    “你怎么不走?”定国公颦眉瞧向姜羽凡。
    “我……。”姜羽凡愕然,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要被驱逐出去的那一部分人。
    “不妨事。”君青蓝说道:“姜小爷到底也是锦衣卫百户,本案侦办的关键人物,留下听听也无妨。”
    听她如此说,定国公便也不再驱赶,但面色却越发的严肃,朝着君青蓝更下首的椅子指了指。
    “坐着老实些,没有要你开口就把嘴巴闭紧些。若胡言乱语,立刻就赶将出去,听见了么?”
    姜羽凡哪里敢有二话?他这一辈子唯一怕的人便是自己的父亲,于是便也学着君青蓝一般,将双手都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头颅几乎要埋到了胸口。
    定国公瞧他乖觉,这才缓缓收了目光,朝向君青蓝说道:“有什么话,尽可以说了。”
    “先要恭喜国公爷,这次疫病的源头已经找到了!”
    “你说……什么?”
    定国公双手猛然攥紧了椅子的扶手,即便他自幼便将喜怒不形于色刻入了骨髓,但乍然听到君青蓝这话,还是难掩震惊。
    姜羽凡则完全不同:“真的么?那可是太好了。”
    他猛然一拍扶手,满目皆是兴奋。若非顾忌着定国公在场,指定便要跳起来欢呼。
    定国公微颦了眉头,一个眼刀飞过去,姜羽凡便生出了周身的冷意。尚未完全绽放的笑容还没在唇畔噙着,便忙不迭再度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来。
    君青蓝将一切尽收眼底。姜羽凡的姿态与他的性格实在不符,怎么瞧着都有些做作,她却将笑意藏在了心底,面上未漏出分毫。
    “疫病的源头已经找到。”君青蓝再度开了口:“如今肆虐于王城的这一场疫病,我们起先始终以为是天花。但现在卑职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那并不是天花,而是中毒。”
    定国公和姜羽凡再度震惊了。但这次两人俨然都深沉的多,并未如方才一般表现,只拿一双眼睛盯着君青蓝一瞬不瞬。
    “我从前在古籍上也瞧见过天花症状的描述,只有高热红疹,并没有呕吐腹泻。故而,从城中疫病爆发时起,我便觉得这病症与天花并不符合,但一直苦无证据。”
    “现在找到证据了?”姜羽凡眼睛亮晶晶的,再度兴奋起来。
    定国公才颦了颦眉,姜羽凡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抢了话头。立刻抬手将一张嘴捂了个严严实实,拿眼神示意所有人,你们放心我不会再说半个字了。
    定国公对阖府上下素来严谨,唯有一个姜羽凡处处挑战他的极限。至今为止,他也无法将这老太太和长公主放在心尖上的人改正得顺眼一些。
    对此,他深感无力。好在姜羽凡并非长子,将来承袭爵位也轮不到他。定国公府不缺银钱,他只要不太出格,也能保他一辈子安枕无忧。
    这么想着,他便也不再刻意拘着姜羽凡。但瞧见这闹心的儿子,他却每每还是忍不住要暗暗叹口气,恨铁不成钢也就是这个意思。
    他朝君青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说。
    “姜小爷方才的猜测非常正确,卑职如今的确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君青蓝微笑着说道:“在端王府中有一位刘伯,医术精湛国士无双。加之他素来喜欢游历天下,见多识广,知道许多寻常郎中所不知道的奇特病症。可惜,在入疆之前,他离队采药去了,好在前几日,他再度寻了来。也正是在刘伯的帮助之下,才最终确定,那所谓的疫病,不过是一种类似天花的毒药罢了。”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定国公面上却半点喜色也无,反倒将双眉紧紧颦了,沉思了半晌。君青蓝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坐着,等待定国公进一步示下。
    “你……。”定国公思量良久方才沉吟着开口:“你方才所说之事,有几分把握?”
    “十分。”君青蓝毫不犹豫说道:“早在症状发生时我其实就有过中毒的怀疑。依据有二,一来是因为疾病爆发人群太过集中,且旁人均未染病。整个王城至今为止的病人只有两个来源,一个是那日昭阳王府饮宴的**官员,另一个是行宫冰窖外看守萧沛尸体的**护卫,除了这两拨人马,再无一人发病。而在这两处都有咱们北夏人在场,何故只有**人染病?这事情,怎么瞧着都不合常理,人为的因素多于自然因素。”
    “或许……。”姜羽凡挠了挠头,觉得实在有点憋不住:“或许是因为**人体质特殊,所以比较容易感染天花。毕竟,我们两国各种习惯都不一样,出现这种情况也有可能不是么?”
    “若说在北夏从未出现过天花,姜小爷的这番推论便可以站住脚。但,咱们北夏古往今来,从来不乏天花病人的出现。这就证明,在疾病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大家感染的几率完全相同,这般厚此薄彼,不是天灾,定是人为。”
    定国公的双手依旧攥着扶手,面上的神色渐渐冷凝:“你的第二个依据是什么?”
    “第二便是,至今无一人死亡。”君青蓝略一沉吟说道:“天花之症何其凶险?一旦染病来势汹汹,三五日便有人毙命。但自病情出现至今,所有患病之人的症状完全一致。虽看着吓人,实则根本没有生命危险。天下间任何疾病在传播的过程中,必然都会经历先后轻重的不同,如此一致,难免叫人觉得太刻意了。”
    “我从前便始终觉得这次的天花事有蹊跷。如今刘伯已从病人身上找出了治病原因,解药的研制只在朝夕。不久之后,所有人便皆可痊愈。虽然旁的案子暂时没有定论,但只要解决了天花之症,百姓们便不会因恐惧而躁动,也算是大善之事。”
    “这可真是太好了。”姜羽凡长长舒了口气,眉目都洋溢着欢喜。若非定国公就坐在他眼前,他简直要跳着脚来欢呼。如今,只能将满腔的兴奋都强制压抑在心中。一张面孔都被憋的通红。
    相较而言,定国公则要沉着的多。
    “解药什么时候能够制好?”
    “刘伯已经斟酌出一个房子出来,但行宫中的药房里药草不够完备,尚需要大量采购。”
    定国公沉吟了半晌说道:“此事当需谨慎。中毒一说乃是机密,不知还有多少人知晓?”
    “除了刘伯,便只有如今屋中三人。”
    “采购药材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姜羽凡早跃跃欲试,忍到这时候,早就按捺不住:“只管将方子交给我,保准办的妥妥当当。”
    “不妥。”君青蓝摇摇头:“采买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姜小爷身份贵重,不能担此风险。”
    “你可也太小瞧我了。”姜羽凡不屑撇嘴,点着自己鼻子说道:“我连买个东西也不行么?”
    君青蓝半眯着眼眸,神色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迟疑:“旁的物件或许无碍,但采买这些药品的话……。”
    “你给我坐下!”定国公狠狠颦了眉,沉声打断了君青蓝。
    姜羽凡是他的老来子,自小人又机灵,曾经也寄予了他全部的希望。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发现这儿子在读书文章一道上一窍不通,长久的失望终于变成了绝望。姜羽凡在他心中渐渐就堕去的边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直到……他在锦衣卫中大放异彩时他才惊觉,原来这个儿子早在他完全没有觉察的时候,已经悄悄的长大了。
    对于这份变化,他是欣喜的,也乐见其成。但他比谁都清楚,姜羽凡的改变,大多与眼前这个女子有关,一旦离了她,那人始终还是不能叫人放心。
    姜羽凡愤愤坐下,虽不再开口,神色中却分明半点不服气。
    定国公并不去瞧他,转向君青蓝说道:“下毒之事原本该相当机密,你让人出去大肆采买,岂不叫承天宗那些暗探得了信?万一……。”
    “如今还有别的法子么?”君青蓝叹了口气:“想要制出解药,必须得外出采买。中毒之人数量庞大,必然得耗费大量的药材。若真被人觉察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定国公没有立刻回话,垂眸沉思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君大人可还记得当初翠浓为**大公主采买堕胎药时的情形?”
    君青蓝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
    定国公瞧着她,点了点头。君青蓝便也点了点头。
    姜羽凡瞧的憋闷,使劲抓了抓头发:“你们……能不能将话说清楚些?”
    说话留半句,互相瞧着点点头?这是什么意思!将话痛痛快快说明白了,有那么困难么?
    定国公浅浅哼了一声别开了眼,俨然对这不成器的儿子非常失望。
    君青蓝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所以……解惑育人的事情,只能她来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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