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野火烧不尽

    可乔深根本没管这些，挡开了安谨言的手，还是朝水族箱直接砸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玻璃碎裂开来，里面的鱼也都随着水流了出来，满地乱蹦。
    几乎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广场上一片静默，但随后又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嘈杂声。
    有人在对着乔深拍照拍视频，有的人在想办法捡地上的鱼，有人已经在打电话报警。
    安谨言的目光却都在乔深身上，她是一点也没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胖胖的的保安从顾氏大楼里跑了过来，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边用对讲机报告，边用手拽住了乔深，然后对后面跟来的保安说：“先把他带到保安室，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见他们要把乔深带走，安谨言忙推开他们，把乔深护在了身后：“麻烦问一下你们的负责人，多少钱，我们赔。”
    “这是赔钱就能解决的事吗，他是故意的，这是毁坏公物，一会儿看我们经理怎么说。”胖保安向乔深走过去，视线在乔深脸上扫过，嘀咕道，“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另一个年轻保安凑过来，轻笑道：“王哥，你不看新闻啊，他是乔深，脑子坏掉的那位乔三爷。”
    胖保安一脸恍然：“难怪，先带进去再说。”
    看着他们走近，安谨言却一点没让开：“我说了，你们要多少钱，我赔。”
    胖保安一脸同情地劝道：“姑娘，他脑子不正常，你就别管了，你以为这是个普通的鱼缸吗，别说这水族箱，就这里面的鱼，随便一条都成千上万的，你哪儿赔得起啊，他们乔家有钱，就让他们家赔，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虽然这个保安也是好心，不过他还真是不看新闻，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安谨言和乔深的关系。
    “王哥……”
    那个年轻的保安想提醒他，却被他打断了，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安谨言：“说你呢，快让开，跟你没关系。”
    安谨言怕再僵持下去又会横生枝节，一边护着乔深，一边给顾末打电话：“学长，能麻烦你下来一下吗，我在明珠广场。”
    听出安谨言的语气不对，顾末什么也没问，立刻说道：“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他知道肯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然安谨言绝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顾末从大楼里出来，就看到广场上的人都围在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
    正好保安经理正带着人往里挤，他立刻拉住经理问道：“出了什么事？”
    保安经理看到是顾末，连忙回答：“有个人把咱们的水族箱砸了。”
    联系到刚才安谨言给他打的电话，顾末就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让这些人都散了吧，然后找保洁人员过来，把这里清理一下。”顾末站在那儿，也没再往前走。
    “那那个人？”保安经理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用管了，我认识。”
    保安经理立刻意会，也没再多问：“好的顾总。”
    看着保安把围观的人都劝走，顾末也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安谨言，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仍是把乔深紧紧地护在身后。
    安谨言看到那些人都离开，保安也没有再说带乔深走，就知道是顾末的意思，看到他站在那儿，她心里很感激，也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不想麻烦他的，可是每次却都要他帮忙：“不好意思，学长，回头，你把账单给我，我把钱打给你。”
    “没事了，你们走吧。”顾末转回身，他没勇气听安谨言跟他道谢或者道歉，更不想看到她和乔深在他面前秀恩爱。
    顾末的话音刚落，乔深忽然说道：“我就是故意的，我不许你喜欢言儿，她是我老婆！”
    听着乔深语气里明显的怒气，安谨言怔住：“乔深……”
    “我不是傻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乔深怒目瞪着顾末的背影。
    顾末又转了回来，看着乔深，脸上是他一贯清浅的笑：“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喜欢她，五年前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跟她结婚的那个人就应该是我。本来，我已经打算放弃了，她那么爱你，我肯定会尊重她的选择。可是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你现在这样，不但保护不了她，还只会给她添麻烦。而且你们已经离婚了，她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更没有照顾你的义务，只要她说一句话，我立刻带她走。”
    看到乔深紧攥的拳头，安谨言忙对顾末说：“学长，你别说了，今天的事对不起，我们先走了。”
    安谨言拉着乔深就要走，可乔深根本没动，他挣开安谨言的手，朝顾末走了过去。
    安谨言吓了一跳，她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乔深的拳头就已经向顾末挥了过去。
    顾末也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嘴角泛出血丝，但仍是笑着说：“这一拳就当是我谢谢你替我照顾言儿这么久，以后我们就两清了，从今天开始，我正式追求言儿。”
    “她是我的，你想都别想！”乔深的眼睛里泛着猩红，挥拳又向顾末打去。
    安谨言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挡在了他们中间，拉着乔深无奈地说：“你别在这儿闹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闯了多大的祸，学长已经不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
    乔深的右手停在半空，低头看着安谨言，声音里带了些委屈：“你就是觉得我很麻烦，不想要我了，你想跟他走，是不是？”
    安谨言觉得现在的乔深真的是很无理取闹，这些天以来，无论他怎么胡闹，她都没有责怪过一句，她就是在照顾他的情绪，可是这样退让的结果，就是他越来越肆无忌惮。
    她知道不应该按照正常人的标准去要求他，可是他明明是懂的，他知道做什么会让她生气，却还是一再地挑战她的忍耐力。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是，”安谨言抬眼看着他，“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不能保证以后会怎么样。”
    其实安谨言这么说，只是想吓唬乔深的，想给他一点震慑，让他收敛一些。
    但乔深显然当真了，他很沮丧地放下了手，向后退开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见他低着头向旁边走开，那么伤心的表情，让安谨言心里不觉一阵酸涩：“乔深！”
    她刚想去追他，顾末却拉住她说：“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乔深了，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希望你考虑一下。”
    安谨言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笑了笑说：“学长，我好像也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感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找不回来的。乔深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在我心里，永远是不可替代的，学长这么好，一定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她。”
    从广场下来，安谨言沿着刚才乔深离开的方向找过去，走了很远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天色渐晚，安谨言开始有些担心，乔深应该不知道这边的路，他一个人乱走，肯定会迷路的。
    她拿出手机，给韩林和沐洛他们都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她一起找。
    广场前面是个三岔路，他们两个过来的时候可以每人走一条路，安谨言就向剩下的那条路走了过去。
    其实她跟乔深分开，前后也不过十分钟，他对路况不熟，不会走得太远，她应该能追上才对。
    除非，他没走大路。
    安谨言看了看旁边的一条小路，从这里穿过去，就能到另一条马路上，向前看不到人，她决定碰碰运气。
    这条路旁边是所小学，是为了学生上下学安全特意留出来的，不过这会儿学校早就放学了，所以路上根本看不到人。
    眼看着就快走到头了，安谨言仍然没看到乔深，她有些泄气，正打算打电话问问韩林他们找到人没有，忽然就看到前面路口旁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即使天色已经暗了，路灯也还没亮起，可是那个身形，安谨言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乔深。
    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她舒了口气，连忙向前跑了两步。
    可她还没跑到跟前，就见有辆车在乔深身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安谨言也没听到他们说话，只看到他们靠近了乔深，随后乔深的身体便软了下去，然后他们就把乔深拖到了车上。
    安谨言心里一震，更是加快了脚步，可她跑到路边的时候，那辆车早就绝尘而去了。
    安谨言一下子就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疯了一样追着那辆车跑，然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如果不是后面的车及时刹住车，她就被碾死了。
    她耳朵里的助听器也掉了出来，滚出了很远，被旁边经过的车压碎了。
    路上响起一片喇叭声和咒骂声，可安谨言全然听不到，她只看到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韩林打来的，她爬起来，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乔深出事了，他被人抓走了，我现在在青苗小学西口，我耳朵听不到了。”
    挂了电话，安谨言颓然地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神采。
    她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明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明知道他已经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竟然跟他说了那样的话，竟然看着他离开却没有立刻拉住他。
    她真是该死，安谨言都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没过一会儿，韩林和沐洛就来了，他们从车上下来，韩林快步走过去，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什么人把三爷带走的？”
    看安谨言失魂落魄地缩着身子，对韩林的话没有反应，沐洛拉了一下韩林：“她听不到，先回去再说吧。”
    幸好家里还有备用的助听器，那次在医院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之后，乔深就给她多准备了一副。
    “报警了吗？”戴上助听器之后，安谨言问。
    “嗯。”韩林点头，“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用。”
    “有没有用都得找啊，”沐洛着急地说，“那些人这么猖狂，我怕……”
    看到安谨言投过来的紧张眼神，沐洛意识到说错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
    “我还是怀疑是乔海做的，我去跟着他，看看会不会有线索。”韩林说着就往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安谨言也立刻站了起来。
    “你就别去了，”沐洛像是很着急地说，见韩林和安谨言都回头看他，轻咳一声又说，“我看你的腿好像受伤了，你就别乱跑了，我已经通知桑齐和程前了，只要人还在墨城，就一定能找到的。”
    安谨言低头看了看她的腿，刚才跌倒的时候，确实是撞伤了，可她没觉得疼：“我没事。”
    让她留在家里，她怎么坐得住，那种感觉也太煎熬了。
    最终沐洛还是没拗得过安谨言，带她一起出去了，不过到底是没让她跟着韩林，而是带她去和桑齐汇合了。
    “整个墨城的酒店宾馆小旅馆，我负责，保证一个都不会落下。”桑齐说。
    程前也说道：“我找了个黑客，他能找到全市所有路口的监控，希望能找到那辆车。”
    “医院我都问过了，没有。”沐洛看看外面，又看了看表，神情显得有几分焦灼。
    安谨言的心思本来都在找乔深的事上，可是沐洛的反应实在有些不正常，等桑齐和程前都从房车上下去，她才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沐洛愣了一下，随即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乔深在哪儿。”
    沐洛切了一声：“我要是知道，我还用满世界找他！等等，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是我找人绑架了他吧？”
    安谨言不说话，刚刚，她确实这么想了，但她也知道不可能。
    “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这种时候，她哪有资格去怀疑乔深身边的朋友，明明是她把乔深弄丢的，他们没有怪她，都已经是看乔深的面子了。
    沐洛印象里的安谨言，一向都是理智和冷静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茫然无措的表情。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有话想对安谨言说，可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两个多小时过去，安谨言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煎熬，听着沐洛一直在打电话，但是却一直都没什么消息，她越来越心急如焚。
    安谨言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一个激灵忙坐直了身体，看到是韩林打来的，连忙按了接听键：“是找到乔深了吗？”
    “找到了，”韩林听着安谨言那么小心翼翼的声音，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但也只能告诉她实话，“在人工河的沙滩上，三爷伤得很重，我不敢动他，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安谨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我们很快就过去。”
    沐洛在前面已经听到了，他也没问，连忙就把车开了出去。
    人工河在市郊，现在又是晚上，路上几乎没人，沐洛开得很快，车子快要飞起来一样。
    他们到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来，安谨言没等车停稳就已经跳了下去，远远看到有个地方有亮光，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
    乔深躺在沙滩上，身上盖着韩林的外套，可安谨言还是嗅到了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她的腿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小声叫着乔深的名字。
    乔深像是听到了，他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竟然真的慢慢睁开了，嘴唇蠕动着：“言儿……”
    可他一张嘴，嘴里就吐出了血沫，安谨言的心一阵抽疼，用手帮他擦着嘴角的血：“你别说话了，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再撑一会儿。”
    说这两个字，大概已经耗尽了乔深的力气，安谨言刚说完，他就又昏死了过去。
    救护车正好赶到，韩林和沐洛帮着护士把乔深抬上去，可是两个男护士显然太大力了，每动一下，乔深都会吐血。
    因为他身上盖着外套，安谨言也没看到他到底伤在哪里，但她看到移动的过程中，地上一连串的血迹，她的心疼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沐洛也是气得大叫道：“你们能不能轻点，看不到他一直在流血吗！”
    那两个男护士立刻放轻了动作，好不容易把乔深抬了上去，大冷的天，几个人竟然都已经满身大汗了。
    沐洛和车上的医生一起给乔深加上了各种急救设备，他们把乔深身上的衣服拿开，准备给他止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安谨言更是立刻就捂住了嘴巴。
    乔深穿的衣服是浅色的，现在却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衣服都被血粘在了身上，脱都没法脱，只能全部剪掉。
    安谨言看着，用力地咬着手指才没有哭出声。
    衣服剪掉之后，一片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伤口在哪里，那个医生看着沐洛问：“这怎么下手？”
    沐洛瞪了那医生一眼：“滚开，我自己来。”
    “我给你帮忙。”安谨言脸色一片雪白，却还是很坚定地对沐洛说道。
    安谨言知道，他们现在做得越细致，一会儿进了手术室，也能节省更多的时间。
    用酒精清洗伤口的时候，乔深发出了低低的痛哼，知道他很疼，安谨言也只能咬牙继续，到最后，她的手指已经颤得不成样子。
    他的身上竟然被人捅了四刀，而且每一刀都离心脏的位置很近，这是真的要置乔深于死地啊。
    沐洛给乔深做了止血，低头看着脸色已经灰白的他，眉心紧紧蹙了起来，手指也微微蜷起。
    手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安谨言坐在那里直直看着手术室门口，一语不发。
    前不久乔深才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这才几天，他就又被送到了这里。
    而且这一次，还完全是因为她的大意。
    沐洛这次没进去，靠在旁边的墙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有桑齐程前和韩林也都在，只是他们也都没说话，怕会刺激到安谨言一样。
    看到医生终于从里面出来，沐洛第一个跑上去问：“老师，他怎么样？”
    “真是奇迹，四刀几乎都快刺到心脏，但是都完美避开了，不过他失血过多，应该不会那么快醒，今天晚上先在重症监护室待一晚上，明天看情况再说。”医生说完看了一眼安谨言，又把沐洛叫到一边说，“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在你们给他止血之前，他应该就被治疗过，不然这么长时间，血早就流干了。”
    “我知道了。”沐洛也没多说，“谢谢老师，辛苦您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等医生走了之后，沐洛走过去对桑齐他们说：“你们都回去吧，这么多人在这儿也没用，我和安谨言留下就行了。”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安谨言也没听到，她问了护士重症监护室在哪儿，就赶紧跑过去了。
    可是她却不能进去看乔深，只能隔着玻璃在外面看着。
    现在的乔深，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全身都插满了各种管子，上身全部缠满了绷带，有几处渗出血来，看着触目惊心。
    安谨言后悔极了，如果她没有答应带他出去，如果她没有给顾末打那个电话，如果她没有对他说那么狠心的话，这一切大概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照顾他，还有就是，她一定要找出刺伤他的人。
    过了一会儿，沐洛和韩林才上来了，安谨言问韩林：“你怎么找到他的？”
    韩林摇头：“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人给我打电话，那个人还用了变声器，我不知道是男是女，来电也没有显示任何信息，连号码都不显示。”
    有人特意通知了韩林乔深的所在，是在帮他们，还是另有目的？
    安谨言忽然想到什么，对沐洛说：“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程前吗，我想见见他说的那个黑客。”
    沐洛狐疑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应该也听到了吧，那个黑客根本没派上用场，公安系统的防火墙哪有那么好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