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秋声半酒痕

第二百六十八章 诡谲


    刘禹锡在《竹枝诗九首》中写道: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这两句古诗完全可以映衬贵妇人的阴暗心理,以及周扬的奸险狡诈。
    一座雄伟的山峰,万缕青松点缀其间,登顶遥望,入眼处尽是云雾缥缈,缭绕万分,大地变成了虚幻的色彩,隔断了往日的嘈杂和繁忙。
    群山迤逦延绵,像一条盘踞在云中的长龙,铿锵有力,恢弘万千,俯看下去,竟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成就感。
    半山腰上,有两个男子在踽踽攀行,走在前面的,上身穿着一件绿色冲锋衣,头戴白色鸭舌帽,下身穿一条咖啡色的运动裤,脚踩黑色运动鞋,体型健硕,身姿挺拔,下巴上留有一圈嘿哟哟的胡子,此人正是贵妇人的手下,周扬。
    身后的男子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气度不凡,他穿了一套灰色运动装,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他爬了几段石阶,气喘吁吁的说:“怎么突然约我来爬山了?你不知道我最近很忙吗?”
    周扬回过头来,涎笑道:“孙凯,你不知道劳逸结合的重要性吗?”
    他掏出纸巾,又递给孙凯说:“你们这些人,天天窝在办公室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早都缺乏人体该有的运动性了,叫你出来锻炼锻炼是有好处的。”
    孙凯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说:“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我可没时间在这跟你谈养生之道。”
    周扬听后,冷笑两声,他没理睬孙凯的询问,只是转过身去,不快不慢的向山上攀登着。
    孙凯有些恼火,他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拐弯抹角的人了,他气呼呼的跟在后面,只觉得全身乏力,四肢酸痛,口渴难耐,恰巧路经一个小商贩,他挑着担子,走起路来一颤一颠的,那竹扁担也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孙凯叫停他,买了两瓶矿泉水,汩汩的喝了起来。
    周扬停下脚步,回过头说:“你汗流浃背,潮气太重,突然喝水对身体不好。”
    “别跟我讲这些边角话,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可下山了。”
    孙凯皱紧眉头,紧紧捏着矿泉水瓶。
    周扬抿嘴笑了笑,他向孙凯走了两步,淡淡的说:“我找你当然有事,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有事说事,别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不喜欢。”
    孙凯把矿泉水瓶捏的噼啪作响,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周扬又上前一步,满脸阴鸷的说:“王涛那边有动作了。”
    “什么动作?”
    孙凯故作镇定的瞥了他一眼,内心却有些焦躁。
    周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你之前跟他要货源,不是没得手吗,我现在知道他的供应商是谁,而且能帮你夺过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噱头?”
    孙凯听后,两眼放光,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酷。
    周扬掏出烟,递给孙凯一支,又低声说:“他现在已经成立服装贸易公司了,而且在段时间内,还成不了气候,只要把他的进货渠道给斩断,我就不信他还能得意几时?”
    “这种在暗地里做手脚的事,不是大丈夫的所为,王涛是我兄弟,我不想通过这种方法得到货源,你想利用我,应该先考虑一下兄弟情谊的问题。”
    孙凯眉宇紧蹙,吸了口烟,便把大半截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了。
    周扬拍了拍手,讪讪的笑道:“哟,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感情的。”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孙凯,脸上的笑容异常虚假,片刻后,他悻悻地说:“我们之前达成过交易,如果你对那个小助理念念不忘,我可以随时把她接回来,哦对了,她流产了,孩子没保住,大人却很完好。”
    “你这混蛋。”
    孙凯听后,火冒三丈,他上前一步,攥着周扬的衣领,气急败坏的骂道:“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周扬不慌不忙的掰开他的手说:“激动什么?谋财害命的事,我们可不敢做,现在可是和谐社会。”
    孙凯有些迷茫,俊俏的脸颊上也布满了阴霾。
    周扬掸了掸衣领上的灰尘说:“孙凯,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如果我把那个小助理接过来,其后果你应该比我明白。”
    “大不了就闹个鱼死网破,天塌了又何妨,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孙凯喃喃自语着,他神情恍惚,身体颤抖,样子竟有些可怜。
    “你这是何苦呢?”
    周扬哼笑着,见几名游客从身边经过,他便掩了声音,待游人走远,他才哂笑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捱过去就好了,我这有数不清的锦囊妙计,你不妨听我说说?”
    孙凯呆呆的点了点头:“说来听听,违法的事我不做。”
    “当然不违法了,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周扬的表情舒展开来,他走到孙凯的面前,轻声说:“王涛过几天要去纽约谈判,这个渠道很珍贵,你要先他一步拿下这个货源,明白吗?”
    孙凯思忖片刻,咕哝道:“万一国外的供应商,是通过正规的招标手段,来确定供货对象呢?”
    “那你就要不计任何代价,把这个机会争取过来,王涛现在的资金短缺,但你却不同,你背后有强大的集团公司为你撑腰,进货价格要比他高,打点费用要给足了,这年头,谁不爱钱呢,对吧?”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信封,递给孙凯说:“纸上详细记载着纽约供应商的联系方式和公司地址,以及负责谈判事宜的人员名单,我所做的,都是为你以后的事业着想。”
    孙凯接过信封,他手在发抖,就连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王涛的一举一动,还有,这处货源你是怎样挖取到的?”
    孙凯百思不得其解,既觉得蹊跷,又觉得疑惑。
    周扬笑了笑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在王涛的公司内部,安插了眼线,但凡他有大的决策,我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王涛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孙凯把信封塞进兜里,怔怔的看着周扬。
    周扬耸耸肩说:“那倒不是,你做好眼前的事便好,有什么困难,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孙凯点了点头,思绪有些混乱。
    周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郊区的夜晚总是给人一种静谧般的美好,遥望远方,一条跨江大桥横穿河床,桥上灯光璀璨,熠熠生辉,桥下流水淙淙,缤纷闪烁,远山被漆黑的夜幕所笼罩,山顶上有几座信号塔,月光挥洒在上面,若隐若现,甚是凄迷。
    王苓怀有身孕,我找了一个管家和月嫂照顾她,也好分担她的家务负担,她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陪她到医院做了几次产检,大夫依然不告诉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最后我索性不问了,不管男女,都是自己的孩子。
    公司的事情愈发繁多了,一桩接着一桩,永远都处理不完,临近五一劳动节,顾函编排了一个休假表交给我说:“雪瑶姐和张晓颖不能休息了,其他职员可以串休一下。”
    我挑了挑眉,看着表格说:“要是没什么大事,大家都轮着休息吧。”
    顾函笑了笑说:“王总,不行的,”
    我抬起头看着她,见她今天穿着一身职业套裙,修长的美腿上裹着黑色丝袜,体型曼妙,曲线玲珑,前凸后翘,标致有型,一头波浪卷发垂落双肩,银色耳圈闪闪发光,竟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美感。
    “王总,王总,你在听吗?”
    “什么?”
    我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觉得有些尴尬,便挠了挠头发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心里暗骂,真是没出息,一见到美女就如饥似渴,丑态连连,但又转念一想,自打王苓怀孕以来,就没与她亲热过,体内总有一股燥热的火苗在燃烧,扑不灭,又燎的我心里发闷。
    顾函捂住嘴咯咯笑着,我看着她说:“笑,笑什么?”
    “王总,你流鼻血了,呵呵…”
    她指着我的脸,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
    我揉了揉鼻子,殷红的鼻血沾在手指上,鼻腔内又淌出几滴,滑过脸颊,落到办公桌上。
    我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又揉成团,塞进鼻孔里,故作轻松的说:“嘿,最近营养补的有些过剩了,鼻血都补出来了。”
    我瞄了一眼顾函,见她已收敛笑容,才问她说:“休假的事,你去找秦筱澜商量一下吧,最近有很多新来的员工,如果工作忙不开,就让他们加个班,月底给他们多发点奖金就好了。”
    “知道了王总。”
    顾函眨了眨潋滟的美眸,又笑着说:“王总假期有什么安排?”
    “我?工作堆的像山一样高,哪有休息的时间呀。”
    我轻叹一口气,靠在转椅上,神情有些疲倦。
    顾函抱着文件夹,见我无心聊天,便悻悻的走开了。
    下班回到别墅,车子刚驶进院中,便看到一辆黑色宝马车停在门前,我有些诧异,心里暗想,这不是王文章的车,就连车牌号也很陌生。
    来到一楼,我见王苓与她的前男友,坐在沙发上看着影集,管家在厨房准备饭菜,王苓见我回来,便站起身说:“你回来了,快来看看,李浩拍了很多世界各地的景观。”
    我有些反感,但又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只好耐着性子走过去,跟李浩打了个招呼,坐下身说:“人家可是摄影师,照片当然不能少拍了,对吧?”
    我瞥了一眼李浩,见他脸上挂了一抹揶揄般的笑容,这加重了我对他的厌恶程度,我随便翻看了几张照片,觉得索然无味,平淡无奇,便悻悻地说:“这位仁兄,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跑遍了,应该认识很多香车美女吧?”
    李浩干笑两声,淡淡的说:“每个人的眼光不同,对美女的认知也有所差异,依我看,还是咱们中国的女人,看着顺眼。”
    “哟,是吗,那你现在找没找到自己喜欢的中国美女?”
    我不冷不热的说着,见他的表情愈发难堪,我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兴奋。
    他轻咳一声说:“缘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寻到的,我这人很知天命,上天赐予我的东西,别人夺不走,也抢不去,不属于我的,双手奉上我也不会接受。”
    这话让我非常恼火,我压制住心中的怒气,不慌不忙的说:“听你这么说,不安天命的人,就没资格得到爱情了?”
    他刚想反驳,我又打断他说:“我不信教,没有耶稣老人家那么豁达,没有如来佛祖那般超脱,上天也不会赐予我任何东西,爱情、事业、家庭,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跪地向天索求的,正如你所说的,我拥有的,别人休想觊觎,我没有的,从不强求。”
    王苓瞟了我一眼,酸里酸气的说:“你跟李浩说这些干嘛,他来家里做客,不过是想给我看看影集而已,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如果说刚才李浩的那番话,就让我憋了一肚子火,那王苓的这句酸词,便是导火索了。
    我拍桌而起,冷笑一声说:“王苓你记住我今天说的,咱俩既然身为夫妻,就要有夫妻的样子,人前人后,千百双眼睛都在看着,你不顾我的心情,我也没必要迎合你的苦脸,我王涛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出了这个家门也不会饿死。”
    “王涛,你神经病吧,人家李浩是我的朋友,你凭什么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王苓怒目圆瞪,全身都在颤抖。
    李浩走过去,扶着王苓的肩膀坐下说:“呃,你可能误会了,我跟王苓虽然在大学时期交往过,但那段感情已经淡化了,现在我俩只是朋友之间的交往,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平缓了一下情绪,似笑非笑的说:“原来是这样啊。”
    李浩也笑着说:“没错,就是这样的。”
    我点了支烟,轻轻吸了一口,满脸淡然的说:“那好办了,等你娶妻生子,我也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找你老婆聊聊理想,谈谈人生,看看影集,是不是也不过分呀?”
    李浩听后,脸红一阵白一阵,涎在嘴角的笑容也变成了尴尬,他气鼓鼓的瞪着我,我却云淡风轻的抽着烟,对他那冷冽般的目光视而不见,这加重了他气愤的程度。
    王苓又站起身说:“王涛,你不要咄咄逼人,论人品,论修养,论素质,人家李浩比你强一百倍。”
    “把嘴给我夹严了,不要拿我跟他做对比,如果他各方面都好过我,那你为什么不跟他结婚,反而来粘着我呢?”
    “你…”
    王苓气的说不出话来,李浩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无奈的笑了笑说:“看来这里不欢迎我,我先走了,祝二位用餐愉快。”
    “恕不远送,哦对了,明天我去做一个牌子,挂在院门口,上面就写着,此地不欢迎姓李的男人。”
    我嘴里叼着烟,悻悻的说着。
    李浩的脸上挂着一丝阴险,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便开门走了出去。
    李浩走后,我看着王苓说:“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王涛不是圣人,没有宽宏大量的胸襟,如果在让我看到你跟他纠缠个没完,我…”
    “你就跟我离婚吗?”
    王苓打断我,冷冷的笑道:“你真是好笑,从未像现在这般好笑,你自己照镜子好好瞧瞧吧,或者上秤量量,你有几斤几两,我甚至都觉得你很可怜,心胸狭隘,目中无人。”
    “我不是目中无人,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婚姻不是靠一个人来维系的,我有心挽救,你存心破坏,我全力弥补,你却视若无睹,与其在这做无谓的争吵,还不如共同努力,经营好这个家庭。”
    我掐掉手中的香烟,见管家已经做好晚饭,站在厨房的门前,怔怔的看着我。
    “吃饭吧。”
    “不吃,没胃口。”
    王苓狠狠的剜了我一眼,气鼓鼓的上楼去了。
    我长叹一口气,感到非常无奈,只能自己用餐了。
    婚姻就像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人想出去,有很多三分钟热度的情侣,相恋短暂,就步入了婚姻的门槛,当双方秉性都暴露无遗后,才觉得婚姻就像坟墓,不见阳光,不见天日,不见希望,那当初的山盟海誓,锦书难托,都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蹂躏的支离破碎,万念俱灰。
    人们常说,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生活不是泡沫剧,当无休止的争吵和索然无味的平淡,占据你生活的全部之后,你可能就会明白,两个人从相识、相知、相爱,携手同行,白头永伴,经历这一个漫长的轮回,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理解,如果只是贪婪一时的欢愉,那最好不要许下誓言,因为我们都缺少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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