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河畈

不陪你玩


    蓝新颜频繁换女朋友,心思非常明显,“你不稀罕我,有大把的女人稀罕我,你不喜欢钱,有无数的女人喜欢钱”。
    他就是想让袁秋华吃醋,后悔,再将他抢回来。可袁秋华不仅无动于衷,视之为正常和正当,反倒祝他和她们幸福,白头到老,多子多孙!
    袁秋华不中计,蓝新颜设个圈套,反把自己套进去,有苦说不出了。
    袁哲学瞧不惯,同时也担心,规劝蓝新颜说:看你都谈些什么女人?你找个公务员,或大学教授,正经谈恋爱,不行吗?非得找不三不四的,显摆你品味高,还是魅力大呀!这么胡搞,哪个正经女孩会正眼看你?
    蓝新颜狡辩:她们怎么不正经了?
    袁哲学说:就像公共粪坑,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可以蹲下大小便。
    袁秋华说:他单身,选择什么人,和谁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他幸不幸福,关你屁事,就你管得宽?你又不是他长辈!小心他耍老板的威武,炒了你。
    边吃饭,边看新闻联播。世界艾滋病日,来自中国疾控中心的报道,我国到底有多少艾滋病患者? 71.8万。上半年增加人数,67751人。还有一个让人忐忑不安的数据是,全国仍有20到40万感染者未被发现。
    袁哲学说:这是最权威的数字。爱情是高贵的,它不应该建立在肮脏的交易之上,醒醒吧,亲爱的人类!
    电视里插播一件事,一个小女生收到一个很大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套寿衣,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欢迎加入艾滋俱乐部。女生崩溃,蹲在墙角,撕心裂肺地痛哭。她打电话质问那个男人,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害我?那个男人狂飙,我也爱你呀,我爱死你了啊!我要是露宿街头的乞丐,你会爱我吗?她泪流满面,就算我骗钱,也不是死罪啊!你不该这样害我?那个男人狂吠,你骗我,我就骗你,陪你玩到死呗!现在只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激不刺激?快活不快活?
    袁秋华看蓝新颜一眼。
    蓝新颜说:我没病。
    袁哲学也看着蓝新颜。
    蓝新颜晃一晃头,一群马蜂在他的耳朵里嘤嘤嗡嗡,它们挤挤撞撞,钻进了他的脑壳,翅膀扇动着找出口,转几圈出不去,它们癫狂地咬,蜇,一队又一队,前死后继,一心想逃出来。他脑袋双痛又胀,眼冒金光,开始眩晕,意识迷迷糊糊。他不得清静,有千言万语,只是没精神说,觉得辜负,懒于解释。便气急败坏地咆哮一声:我骗你干嘛?骗你有钱花?我真的没有艾滋。
    袁秋华轻轻叹口气:你确定?你检查过。
    袁哲学说:非同寻常的事,需要非同寻常的证据。没,可以预防,有,可以治疗。不能讳疾忌医,害已伤人。
    愤怒的撞击,垂死的挣扎,脑袋是肉棺材,努力无效。马蜂在棺材里跳舞。最后的狂欢。死亡的寂静。蓝新颜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他神情羞愧,像被人当场捉拿的窃贼。他嗫嚅地说:我检查了,我没病。
    袁秋华说:我昨晚做梦,听见老鸨对蓝少说,“这丫头6岁学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定让公子玩得高兴!来,快来,给公子弹个曲!”
    不希望她懂,可她竟然懂了,一个小女孩,像饱经风霜的老太太,什么都懂,是不是没喝孟婆汤?她眼睛不看他,有不敢,也有不忍,却没娇憨,羞涩,两条眉毛抖动,眉心蹙成一个柔软的结,丝绸般滑嫩的芽尖,像清明前茶园的叶芽。
    蓝新颜明白没指望了,是旁人,是不相干的人,到底还是错看她了。他恼羞成怒:从现在开始,咱俩谁先说话,谁WBD!
    袁秋华呵呵乐:疯了?精神病可不好治啊!
    只谈工作,不涉感情,但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感觉怎么可能说没就没?第二天,蓝新颜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一年后,蓝新颜不折腾了,他自我澄清,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他说:别看她们没结婚,但谈的男友,经历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可能连她们自己都不记得了。有的和男人同居了好多年,有的与各种各样的男人维持着各种关系,有的根本就同时在和一大把男人交往。和这样的女人谈婚论嫁,你才发现她的过去经历有多复杂,经常在大街上就遇到她曾经谈过,或同居过的男人,有的甚至就是你曾经的朋友,同学,客户等,有时聊起这些女人,总有哥们认识,还会说起她们过去的经历。
    袁哲学说:虽然没结婚,但她们过去的经历,几乎没有男人能够接受,可以说绝大多数的大龄女,只是没拿过结婚证而已。很有可能,你只不过是她的接盘侠罢了。
    蓝新颜说:她们一直自认为年轻,还没有玩够,所以过去只恋爱不结婚,认为趁着年轻,多潇洒一下,到时嫁一个老实男人就行了。现在大龄女中大多是这种心态,要么因为曾经的爱情受了骗,赌气找一个老实男人;要么觉得自己确实该嫁人了,再不嫁人就嫁不出去了,最后就找一个老实男人嫁了;有的甚至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才不得不嫁人,根本就不会考虑与你生活下去;即使这样,她们还在你面前高傲得不得了,还认为嫁给你她吃亏了,娶这样的大龄女,你实际上就是所谓的拼盘侠,值得吗?老实本分的男人,难道前世就欠你的,该是你发泄的下饭菜和遮羞布?
    当然,袁秋华并不同意这种看法:虽然在大龄女中,这种现象比较普遍,但并不代表所有的大龄女,都是如此不堪吧,
    蓝新颜马上反问:你能确定,我就这么幸运?
    袁秋华一时语塞。
    这些事,黑不提,白不说,就这样含糊其辞地过去了。
    蓝新颜回过头来,对袁秋华好,但她好马不吃回头草,花心浪荡,狗改不了吃屎,婚前吃,婚后照样吃。她不知道这些事,倒可自欺自骗,知道了还接纳,没默许也是纵容,他岂不肆无忌惮?
    袁哲学说:你什么都不图,只图他对你好。如果有一天,他不对你好了,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对你不好了,到头来一腔真心,喂了狗!
    袁秋华向前简单,踏实,安稳的生活。若是选择有钱的才子做自己的老公,就等同于参加了一款勇敢者的游戏,日子里随时随地会出现诱惑者,随时随地会出现竞争者,随时随地会出现挑战者。道理很简单,小妖精一般都喜欢有钱男人,小女孩也崇拜有才的男人,富家少爷兼儒雅教授,绝对是一个吸引女人眼球的导电体,嫁这样的男人必备一把苍蝇拍,跟在他的旁边拍打嗡嗡乱飞的苍蝇。要知道,自古才子皆多情,从来男人都风流,妖精喜欢诱惑男人,而男人的猎奇与好奇心,及在朋友面前显摆炫耀的虚荣心,让男人喜欢的女人,可不止一个,你就是个粉丝而已,哪有地位可言!争风吃醋没有任何意义,争宠抢爱没有任何价值,今天可能赢了,但明天也许会输得很惨。他现在爱她,并不代表他这一生都爱她,一辈子太长,未来怎样谁也不清楚,但她知道生活充满变数,感情最难控制,谁也不能保证一生只爱一个人。有得必有失,多金多烦恼,才大傲也大,财大气更粗,她怕复杂的局面与关系,不想活得太累。
    蓝新颜说:你是我最爱的人,一生都无法割舍的人,心有所属了,我不会再爱别人。
    袁秋华说:你不是耍得快活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蓝新容颜说:从今以后,你在我心上,一辈子都爱,一直爱到死,不管遇到谁,都不会有你那么好了,也不会再动心了。
    袁秋华说:劈腿,出轨,我不忍受,有人接受啊!我不陪你玩,大把的人陪你啊!我不奉陪。
    蓝新颜说:遇到了别人,总和你比较,但比来比去,都不如你,都无法取代你。
    袁秋华说:世上有后悔药吗?我理解你,但恕我不能原谅。
    蓝新颜说:我睁开眼睛是你,闭上眼睛是你,白天,忙里偷闲想你,夜里,孤独地想你。把你的小脾气,给我收一收!
    袁秋华说:我梗怀,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在乎,你去追不介意的!
    蓝新颜说:心都被你带走了,你让我如何再去爱别人?诶,正经点行不?我都想去撞墙了!
    袁秋华说:情人就是情人,老婆就是老婆,一边马不停蹄泡女人,一边想娶贞妇烈女,你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的?我很好奇耶!
    蓝新颜说:人无完人,我非圣贤,你咋这么犟?深爱一个人,是一颗心,一辈子想着你。爱上了就是一辈子,如果不爱了,把你放在心上,也是一辈子。不能忘记你,刻在心里,还是一辈子。
    袁秋华说:你将“愿得一人心”搞成个童话,又将“白首不分离”变成个笑话,觉得我还会信你?我不陪你玩,谁愿意陪你玩,你找谁去!
    谢和顺和蓝新颜在中山大学食堂吃饭。蓝新颜忧心仲仲,闷闷不乐。
    谢和顺问: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能否说给我听一听?
    蓝新颜说:我遇到一个怪人,她能理解我的处境,尊重我的观点和信仰,支持和鼓励我努力上进,和我打成一片,让我觉得舒服,踏实,安心。但当我想进一步,和她深入交往的时候,却发现她总是和我保持一定距离,让我觉得我们总是隔着一层。
    谢和顺说:她八成比你聪明。做不了女朋友,是你不够好。
    蓝新颜说:我把心掏出来给她,还不够好?
    谢和顺说:说句客观但也功利的话,智商不对等的人,难以交流。我发现,这些“真聪明”的人,朋友和家世都差不多,在各自领域有过人之处——所谓羽毛相同的鸟儿,一起飞。
    蓝新颜说:我对她好,可她一直在隐忍?
    谢和顺说:聪明人擅长跳跃性的逻辑思维,普通人按照A/B/C的条理去陈述,聪明人则是A/D/G,让他们花时间去解释被省去的步骤,无异于谋财害命——这是鲁迅说的。
    蓝新颜说:人以类聚,圈子不同,强融也融不进去。社会有贫富特权阶层,人分三六九等,官二代,军二代,富二代,家世背景,身份地位,眼界见识,门槛摆在那,一般人跨不过去。
    谢和顺说:所以你知道插不上手、无法深交、get不到优质人脉的,真正原因了吧?
    蓝新颜说:在外人眼里,他们自负,孤独,甚至偏执,实际上他们是有限的精力,只做重要之事,与次要的人和事划清界限,表现出“隔着一层”,或“不合群”。
    谢和顺说:在人生低谷见识过最坏的一面,历尽世态炎凉,也在人生的高峰期,见识过最好的一面,饱经人事沧桑,却能删繁就简,返璞归真,有着强大背景,又不张扬,低调是最牛掰的炫耀。
    蓝新颜说:新欢只是“欢”,只有旧爱才是“爱”。过去我没搞清楚,现在我明白了,她却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谢和顺说:行差踏错,错有错的代价,就要承担后果,生活就是这样,你还想怎么样?
    蓝新颜被“噎住”了,有些许恼怒,更多是无奈。
    袁秋华拒绝了蓝新颜,她有她的底线,道德上,感情上,工作上,都坚持原则,不可能委曲求全到全无底线。她一直沉默,大概早就死心了。她一直隐忍,不解释,认为解释是一件多余的事,因为懂你的人,不解释也信任,不懂你的人,解释也不会相信。她不想责备蓝新颜,尽管他风流浮浪,但你随便,我就随你便。他来者不拒,街坊邻居都知道,却认为唯有袁秋华蒙在鼓里,于是乎“贼心”不死,只想速战速决。只可惜知根知底莫过乡邻,出于看不惯的“义愤”,早已提醒点拨过袁秋华。她聪明,玲珑,能看清别人的伎俩,她是奥特曼,别人是小怪兽。
    蓝新颜踌躇不决,再噼里啪啦一番,花样翻新的说词,她就只好“呵呵”,“哦哦”了。她不怕丢工作,只要个人有能力,无论去哪里,都不会被埋没。利诱不成,再威逼,再挟制,倘若不答应“潜规则”,就要被炒鱿鱼,她会毫不迟疑地走人,当然什么都不说,不哭不闹,直接用脚投票。
    话说得多,一定就掺假,猜疑是因为不了解,忌惮也是因为不信任,说来说去都是心里没底。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绕了一大圈,总以自己的标准去判断,总以自己的理解去爱,所以才得不到,舍不得却又自我矜持着,最后才一路错过,错过却又放不下,悔恨像钝刀割肉,痛苦一辈子,愧疚像锯齿慢剐,折腾一辈子,真让人无限嘘唏。
    蓝新颜认为越亲密,感情就越好。偏偏袁秋华就是不适应,这样非常亲密的关系。她渴望拥有自己的个人空间,所以面对特别热情的人,甚至会有特别不适应的感觉,经常吓得手足无措。但面对那些看似冷淡,实则暖心的人,心有灵犀的打动,沉默不语的付出,她就会越来越放不下。无论是怎样的关系,她都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并不是说两个相爱的人,就不需要隐私了,更喜欢的是保持合适距离的关系,双方既有着互相陪伴的感情,也有着互不干涉的默契。对她而言,深沉而持久的感情,天衣无缝的配合,细水长流的陪伴,才有可能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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