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个不修边幅的长辫男人冲了进来,吓得墨霜立马坐起;然而,还不等自己身子立起一半便被来人按下。
“紧张什么?我宝贝还在你背上呢,别让人家掉下来摔着!”明滅(音灭)在墨霜背上找到了自己的雪蚕;雪蚕看到主人后干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你是黄岳的……”蓬头乱发之人的话不过才问出一半就在空中截然而止。
明滅看着墨霜的神色逐渐变得怪异起来,而墨霜回望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疑惑。
像!那双眼睛,太像了!
但看了一会儿,明滅又觉得不大像了。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这双眼睛不过在眨眼间望去像一个故人,但细细观看它依旧属于一个陌生人。
明滅干咳了一声:“黄岳是你的授业训教?”
“嗯。”墨霜看着明滅点了点头。
不拘小节的男人“哦”了一声,然后补充了一句:“那你可真够惨的。”
墨霜愣住了,他还是没明白过来,为何在黄岳手下就“挺惨”?比起面对自己的叔父,黄岳实在温和太多了。
明滅凑过去看了看男人背上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哟”了一声,笑道:“原来那小子偷我雪蚕来是给你医治火笞的伤啊!”
“偷”这个词很难听,在墨霜的认知里也是一个颇为严重的字眼;他似乎看到了朱雀会因为偷东西而被重罚的场景,当下神色开始紧张起来,猛地又要爬起;明滅赶忙接住往下掉的宝贝。
“你不要罚他!错在我不在他!”
明滅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突然间激动起来的人,一脸不明所以。
“是我……逼他的!跟他没关系!”墨霜生怕对方不信,又补充了一个老掉牙的借口。
明滅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当下调笑道:“你逼他?我咋就不信呢?”
墨霜:“是我!跟他无关!你要打要罚,冲我来!我……”
一个指头不轻不重的戳在男人额头,明滅好笑道:“你这是被黄岳教坏脑子了?”
墨霜一愣,没转过弯来,随后又囔囔的说道:“跟黄岳没关系……”
“得得得!”明滅(音灭)赶忙打断男人的话,生怕他又要把所有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唉……你别再动了,体谅体谅我的宝贝。”
墨霜似乎是反应过来了来人的态度,他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罚朱雀吧?”
明滅生怕他说“会”以后,男人又不安分,当下只得道:“不会,绝对不会!你尽管安心。黄岳的弟子,还是得照顾着点儿不是?”
话音刚落,门外的朱雀赶忙吼道:“我听到了!都听到了!明滅,说话算话啊!”
明滅一哽,狠狠的瞪了朱雀一眼。
朱雀则是当作没看见似的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对着墨霜道:“没事儿,明滅大度得很,不会在意别人偷他东西,你就安心趴着,再过一会儿,火笞的伤就好了!”
明滅看了朱雀一眼——他怎么就变成大度得不在意别人偷他东西的人了?
一旁的墨霜看着这两个不对付却又其乐融融的师徒,当下眼里满是羡慕;羡慕片刻后又满是伤感和悲怆。
——什么时候,无锋可以跟自己以这样的模式相处?他不求那个桀骜冷冽的人可以这样的偏袒他、呵护他;只要他能够给予自己作为长辈的一丁点的宽容与爱护……那就足够了。
那是他父亲的亲弟弟,是他的亲叔父,是他的长辈;但那个人却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对他,也许,比对待陌生人还要残酷。
那个人可能只是想让活了几百年的他在瞬息之间变得如同活了上千年一样的老态龙钟,让他在入世的短短几年里,受尽一切的悲怆与欺辱。
他,就这么恨自己?
……
“好了。”不知不觉中,背上的凉意消失,灼热而撕裂的痛也消散远去;男人缥缈的思绪被拉扯回来,朱雀的嘴才刚刚闭上。
“谢谢……”墨霜对着那人微微一笑。
朱雀翻了个白眼:“都说了听着别扭,别这么客气。”
话音未落,火红男子的后脑勺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明滅气愤道:“人家那是知礼懂礼!你个臭小子学着点儿!”
“是是是!”朱雀揉了揉脑袋把白白胖胖的虫给塞进了瓶子里,捏了半天舍不得还回去,最后被明滅一把抢过。
“我回去了,你少给我惹事!”看着墨霜再无大碍,乱发男子当下欲走。
“等会儿!”朱雀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那个……你哪儿有没有‘避水珠’啊?”
“有,你想干嘛?”明滅一脸警惕的看着朱雀。
“借来使使呗。”朱雀央求道:“这几天上水课,难为死我了!”
“不借!”明滅果断道。
朱雀切了一声:“不借就不借,反正谁都知道我是您老人家的授业弟子,四阶了,连一阶要学的水课考核都过不了,反正啊,丢的也是你的脸!”
明滅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朱雀,气不打一处来;然而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一声“不借”不了了之。
墨霜穿了衣服看着两人一阵的耍宝,等明滅气冲冲的离开之后,他才有机会插话:“……你之前不是说过,有办法么?”
“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朱雀瘪瘪嘴“反正考核需要过那条线,我就指望你了!”朱雀深沉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墨霜听得一头雾水。
过了两日,他的伤几乎是痊愈了;在朱雀对此感叹赞许之余,他们也再次迎来了不愿面对的课程。
在一片怪异的目光中,二人只当是旁若无人的一个细细听讲,一个心情紧张。
等到实战下水了,也不知道是别人故意还是自己实在太没天分,直被人在水中耍得团团转;好好的水课成了水战,岸上的训教也没有要管的意思——只要不太过分,全当是提前演练。
一片哄闹打斗,最终以朱雀铺开的低阶火术收场。
水里的众人纷纷逃窜,只留下两个不着调的人。
…………
又是几度斜阳处,各人散场离去,那两人还泡在水中飘荡。其实也只能算是一人飘在水面上,另外的朱雀则是化了小鸟把墨霜当了个浮木。
“你比我好上那么一点儿。”火鸟发话了,“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墨霜闷闷的道:“我有腮就好了。”
“你是鱼就好了!”朱雀叹息,过了片刻他回望着水里那有着长尾的人又问道:“你真身到底是个啥?”
为了游水方便,墨霜把自己身后带鳍的巨尾展露了出来,但其他部分,他却隐藏得密不透风。
“你就当是水蛇好了。”男人半透明的鳍在水里滑动,他仰面躺在水中,显得无比惬意。
“水蛇怎么会没腮?别骗我。”就算是有腮朱雀也不会信,因为他见过男人雨夜里的异化状态,那种跟紫晶霜华的形态极其相似,却又明显不同的怪物……他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是个怪物。”沉默片刻,男人低低的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朱雀跳了几下,跳到了男人的胸口上看着男人的脸:“说什么呢,别妄自菲薄。”
墨霜微微一笑。
“其实吧,严格说起来,妖族整个种族都可以算得上是怪物吧!”火红的小鸟卧在坚实的肌理上,小小的喙一张一合:“虽然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诞生的,但你不觉得,我们是很多东西结合起来的一种四不像吗?”
翅膀抖了抖,朱雀道:“不同的动物的结合体,动物和人种的结合体……其实,你不感到奇怪?”
“你好奇这个?”墨霜轻声问道。
“你不好奇吗?”朱雀啄了一下男人的皮肤,表示不满“我们就这样单独的成了一支种族,然后再由普通的‘灵兽’演化了一部分的‘异兽’甚至是‘神兽’……说起‘神兽’你见过吗?唉,我都没见过,”
墨霜:“那是传说吧,我没有见过。”
“我有很多梦想,见见传说中的神兽算其中一个!”朱雀说道“听说神兽都是伸长数百数千丈,吸气为夏,呼气为冬的存在;他们跺一跺脚,就会引发山崩和海啸;声音会震碎天柱!多气派啊!不过他们都潜伏着……”
墨霜叹息道:“那不是灾难吗?”
朱雀严肃的点点头:“哦……你这么一说,也是哦。那还是继续潜伏着吧。”
一兽一鸟漂在水面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看上去无比安宁、和谐。
不过多时,水流的速度慢慢加快,墨霜明显的感受到了湍急的浪花。
然而还不等翻身细看,自己身体就是一空;整个人便向下栽去。
晃眼一望,下面是万丈深渊;而自己的身体则被瀑布的巨大力道给抛了出来。
“我的身体应该承受得了吧?”男人看着地下茫茫的蒸腾水雾不由的想着;然而,还不等他为此显露出担忧之色,身体便被什么轻轻抓住;巨大的影子遮住了头顶的阳光,旋风自周身划过。
他仰头一看,一只火红的怪鸟将他轻握在爪中,直接向着下游飞去。
不过一刻,巨鸟将男人放到了一处沙地上;沙地旁边有着葱葱郁郁的绿和争妍斗艳的红;在那一团生机盎然之后,隐藏着一条清澈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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