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黄昏

第16章


  朱温虽然灭唐称帝,但地盘并没有扩大。而昔日的对手却纷纷以讨贼兴复唐朝为口号,联合起来对付他。晋王李克用是反对他的核心力量,岐王李茂贞也以唐朝的忠臣面目出现,号召讨伐朱温。蜀王王建干脆在成都称帝,公开自立。吴王杨行密死后,其子杨渥不肯归附,仍以唐朝为正宗。所谓五代十国,只不过把藩镇的招牌改上一改,节度使改称帝王,战区改称帝国、王国。有些政权并不适用严格的国家意义,如南汉、荆南、楚、吴越,往往维持着藩镇的外貌,在表面上臣属于中原的五代政府。尤其是荆南,它为了得到赏赐,几乎向每一个邻邦称臣,各国都唤它的国王高从诲为“高赖子”。
  五代十国是个大混乱大破坏的时期,上有暴君,下有酷吏,再加上长年战争征赋不断,所以前人把五代称为“五季”,也就是末代,最差的。欧阳修在他写的《新五代史》里常用“呜呼”开头,这并不是他装腔作势,不说其他,“凌迟”(即千刀万剐)这种残酷刑罚就是在五代出现的。
  儿子杀老子,弟弟杀哥哥
  在中原,朱温与李克用互为主要对手,李克用为报昔日之仇,屡次与后梁血战不止。李克用是沙陀族的首领,原为唐朝的雁门节度使,黄巢占领长安后,他率军勤王,被唐僖宗封为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当年追击黄巢,因为粮尽而退兵,回军途中经过汴州,便入城休息,只带了随从亲兵300人。当时的汴州节度使朱温大摆筵席,招待李克用及其官属。李克用从来瞧不起流寇出身的朱温,酒醉后说了一些侮辱朱温的话。朱温怀恨在心,在夜里派兵围住李克用留宿的上源驿。李克用的手下一面拼死抵抗,一面用水泼醒醉酒的李克用。李克用率几名亲兵突围逃回军中,其他人被朱温杀得干干净净。李克用上疏唐僖宗评理,无兵无权的皇帝拿朱温也没有办法,只能下诏为他们和解。从此李克用和朱温成了死敌。
  朱温与李克用反复争夺泽州(今山西晋城)、潞州(今山西长治),结果大败而归。此后在柏乡(今河北柏乡)之战中又损兵折将,再次出兵时,自己所率部队竟被晋军区区几百骑兵骚扰突袭得仓惶逃窜,终致全局失利,从此他忧急成病,死前已经预感到了后梁的灭亡。
  朱温对部下、战俘、士人均滥杀成性。每次作战时,如果将领战死疆场,所属士兵也必须与将领与阵地共存亡,如果生还就全部杀掉,名为“跋队斩”。所以,将官一死,兵士就纷纷逃亡,不敢归队。朱温又让人在士兵的脸上刺字,如果思念家乡逃走,或者战役结束后私自逃命,一旦被关津渡口抓获送回,必死无疑。而更让朱温遗臭万年的是他的荒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他的儿子外出征战时,他便将儿媳召入宫中,名为侍病,实为侍寝,与之乱伦。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的儿子们对父亲的乱伦不但不愤恨,反而恬不知耻地利用妻子在父亲床前争宠,讨好朱温,以求将来继承皇位。父子这种丑闻,在历史上恐怕独一无二了。
  朱友文是朱温的养子,其妻王氏姿色出众,美艳无双,朱温尤为喜爱。朱温在枕席之间,答应王氏将来传位给朱友文,这引起了亲生儿子朱友圭的不满。而朱友圭的妻子张氏也常常陪朱温睡觉,随时注意年老多病的朱温的一举一动。
  后来,朱温病情加重,就让王氏通知朱友文来见他,以便委托后事。朱友圭的妻子张氏知道后,赶紧密告朱友圭,催他先采取行动。朱友圭立刻利用他掌握的宫廷卫队发动政变,连夜杀入宫中。侍奉在朱温身边的人都吓跑了,朱温惊问:“是谁反了﹖”朱友圭回答:“不是别人,是我。”朱温大骂:“我早就怀疑你不是东西,可惜没有杀了你。你背叛你父亲,大逆不道,天地也容不了你!”朱友圭回骂:“老贼万段!”朱友圭的随从冯廷谔一刀刺入朱温腹中,刀尖透出后背。这一年是乾化二年(912)六月,朱友圭用破毡裹住朱温尸首,埋在了寝殿的地下。
  朱友圭杀父继位后,众兄弟都不服,特别是朱温和张惠所生的朱友贞,身为嫡子,更是打起了“除凶逆,复大仇”的旗号,联合魏博节度使杨师厚兴师问罪。在杨师厚的帮助下,朱友贞得到宫中禁军的配合,最后杀死朱友圭,夺取了皇位。在五代,他是通过兵变夺取皇位的第一人,为以后的兵变提供了效仿的先例。
  朱友贞重用为他夺取帝位出谋划策的赵岩,但赵岩没有治国之才,只会弄权乱政,败坏风气。中央被他们弄得腐败了,一些老臣在他们的纵容下横行霸道,基层的官吏更是敲诈剥削,任意加重百姓的负担。朱友贞不善用人,派朱友能任陈州刺史,朱友能横行乡里,纵容下属骚扰百姓,最终逼出了陈州农民起义。起义虽然被镇压,但后梁统治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本来陈州是后梁的财赋重地,当初朱温能称霸中原,打败并消灭秦宗权,正是靠张全义经营陈州,全力供应才得以实现的。朱友贞却反其道而行之,这又怎能不加速自己的灭亡呢?
  生子当如李亚子
  开平二年(908)李克用死后,儿子李存勖继位为晋王。一上台他就在与朱温的交战中,出其不意地解了潞州之围,缴获了大量的粮食军械。后来李存勖多次击败了朱温的军队,使敌人在心理上产生了恐惧,往往两军还未交手就纷纷溃散。朱温感到自己后继无人,不是李克用儿子的对手,所以感叹说:“生子当如李亚子,我的儿子比起来只是猪狗而已。”
  朱友贞即位后,李存勖集中全力要攻灭后梁,双方连年混战。朱友贞因为信用赵岩,外戚张汉鼎、张汉杰等人,大将出兵也派他们随往监视。赵岩等人又仗势弄权,卖官枉法,离间将相,赏罚不明,致使忠臣退避,上下离心,前线将领自相残杀,与后唐交战屡遭大败。
  李存勖步步得胜,他袭占杨刘,大战胡柳陂之战,又赢得了德胜渡口争夺战。两军争夺这些黄河沿岸战略要地,前后持续了两年,双方所用兵力均在10万左右,反复拉锯。交战初期,由于梁军占有这些据点和渡口,后援充足,所以处于有利地位。李存勖攻占之后,一方面可以进一步巩固新得到的河北地区,更为重要的是,突破了黄河这个后梁首都大梁(今河南开封)最大的屏障,对后梁构成了致命的威胁。
  当时,李存勖的局势也很危急:后梁大将段凝夺取黄河北岸德胜以西的卫州,契丹军队又时常围攻幽州,潞州的后唐守将李嗣昭之子李继韬投降后梁。这些使得后唐内部人心不一,以为后梁难以攻取。但机会终于来了,后梁驻守郓州的将领卢顺投降了后唐,卢顺透露了郓州的虚实:“郓州守城士兵不到一千人,守将又不得人心,可以派兵袭取。”但大将郭崇韬认为孤军深入,胜利的把握不大。
  李存勖分析了全局形势,认为后梁此时由于西面的潞州刚刚归降,注意力已集中于西面,而东面准备不足,防守松懈,正可以趁机袭占郓州,动摇其军心。他派猛将李嗣源率领精兵五千从德胜出发,沿黄河北岸向东急行至杨刘,在雨夜的掩护下秘密渡过黄河,然后挥师直捣郓州城。梁军毫无戒备,在后唐精兵的强攻下大败而归。郓州拿下之后,后梁的腹心暴露无遗。从郓州到大梁已无天险屏障可守,后梁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隆德三年(923)八月,李存勖召见了刚刚归降的后梁将领康延寿,康延寿为李存勖分析了后梁的形势:后梁的地域并不狭窄,兵力也不算少,但是朱友贞懦弱无能,致使政治腐败,贿赂成风,选才用将不以才德与战功为标准。将帅出征也要派近臣监视,主帅无法自己调兵遣将。所以后梁的败亡局势已定。最后康延寿向李存勖献出灭梁大计:“梁兵聚集则势众,分兵则势薄,陛下现在应该养精畜锐,等其分兵之后,选择良机率精锐骑兵五千从郓州直趋大梁,活捉朱友贞,十天或者半月必然大功告成。”
  十月初二,李存勖所部精锐从杨刘渡河南进,初三即进入郓州城,子夜时分跨过汶水后,命李嗣源为先锋攻击前进。初四早晨与梁军交火,大获全胜,并攻占后梁的中都(今山东汶上)。此时,有的将领认为,虽然传言汴州空虚,但不知情报是真是假,主张稳妥用兵,先向东进攻,再寻机而动。康延寿则极力主张迅速发兵汴州,李嗣源也主张昼夜奔袭,趁梁军未知内情时先夺下汴州。唐军士气高昂,初四傍晚时分,李嗣源便奉命率军快速出击,趁夜急进。第二天,李存勖率部紧随跟进。在初七这天,唐军骑兵围攻曹州(今山东定陶西),梁军守将毫无防备,只得投降。兵不血刃占领曹州之后,唐军马不停蹄继续向西飞弛前进,直逼汴州。
  朱友贞自杀
  朱友贞得到曹州失陷的消息后,惊慌不已,急忙召集群臣商讨对策,众人无计可施。朱友贞日夜痛哭流涕,不知如何是好,召来老臣敬翔询问退敌之策,敬翔数落一番他用人过失后,说纵使张良再生也无法挽回败局了,抱定殉国的决心别他而去。
  朱友贞的臣子纷纷逃离,连传国玉玺也被部下盗走,守兵不少人开了小差,众叛亲离。朱友贞束手无策,急得日夜哭泣。初八,他对身旁的都指挥使皇甫麟说:“姓李的是我们梁朝的世仇,我不能投降他们,与其等着让他们来杀,还不如你先将我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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