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笑浊

四十.宫墙之内.七


    玉奴临走之前施术迷晕了屋内众人,只有那个怀揣符箓的宫娥不受邪术妖法的迷惑,她觉察出最大危险已然离开,留给她的是要独自面对火舌四窜的局面。踩灭毾㲪上的小簇火苗,摊手抓起铜盆直接扣在毾㲪之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毾㲪的一角,努力拍打着床褥跟幔帐。好在,火势不大,扑救及时。
    屋内烟尘弥漫到让人无法呼吸,她开门推窗,一群人才不至于呛死在浓烟滚滚之中。
    “公主,公主……”
    她打算唤醒李佩环,无奈惊惧惶恐加上浓烟的熏呛,根本无法回应她,忽然她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忙叨叨的同时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三清殿的符箓果然好用,他曾说过,这是师祖所绘,寻常鬼魅力无可挡,如若危机时刻,化水服之百无禁忌!”
    四下寻找,被寒霈霖砸毀的碗碟里只一件没有碎裂,不过杯沿有些破损罢了,将怀中的黄纸符箓搁在其中,遇水则化为淡淡的红色。掐两腮喂那昏迷中的李佩环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让她心中一阵欣喜。
    “公主,可觉得好些了?”
    “这……这是怎么了?”
    李佩环揉捏着自己的脖颈,眼神游离的瞧着周围焦糊的幔帐跟床褥,还有地上躺着的身边人。
    “啊……鬼,有鬼啊……别走,不许走!”
    她蜷缩在框床边死死拉拽着那个身揣符箓的小宫娥,她浑身颤抖不止,嘴里还在喃喃呓语,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即便是有人拍门她也不许那人去开那人去应,直到听到了阿姊的声音。她在阿姊怀中寻求着一丝安慰,那小宫娥也同昌公主解释完了清早到现在发生的种种危险状况。
    “阿姊,你听听,霈霖她无故癫狂,肯定就是那个灾星跟背地里使了什么恶毒的妖法来害我们的呀!”
    李晖凝,狠拍了怀中之人一把:“不许你胡说,曦瑶姑姑曾得高人指点,说是与那三清观的师祖乃为同宗,习了些仙术道法。姑姑她也不会毫无缘由的去伤害你,对了!姑姑给出了个主意,你若是不想远嫁和亲,大可择选宗室女替代,宗室女若有不愿,定然也会自谋出路,这下子可该安心了吧!”
    佩环看着阿姊,蹙眉摇头,强调着:“她怎会如此好心?指不定做下什么陷阱等着我跳呢!”
    李晖凝赶紧打断打的话语:“不可对长辈不敬!”
    “公主……!”
    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传入到屋中人的耳朵里,齐刷刷的朝门口望去。
    “呀!霈霖!是霈霖娘子回来了。”
    李佩环按住胸口不停喘息着,一种窒息的感觉再次向她扑来:“啊……不要,不要过来!”
    寒霈霖今早那种可怕的举止,依旧清晰的印在她们的脑海里,二人四手紧握,相互依附着。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缝出投射出的日光照耀着房间里的一群人众,那最是明亮耀眼的光华尤似抚慰着内心恐惧不安的灵魂。只是一旁阴影下的一个人,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李佩环的眼前。
    寒霈霖突然停下脚步不敢上前,轻声唤了一句
    “公主!”
    那人用惊恐的眼神抬头看了一眼声音的主人:“霈霖?是你吗?”
    她蹙眉凝视着不曾放下心中芥蒂的姊妹,神情沮丧,再看着她脖颈上的指痕印记,脑海中奇迹般的闪回着几幅画面。
    一瞬间,泪水眼眶奔涌出了眼眶,在光芒的映衬中,就像人间最是罕有的剔透水精那样美丽泪珠滑落而下,略过她面庞上还未曾干涸的伤口,血液融混其中,滴在李佩环伸出的柔嫩白皙的手背上,摔裂四散。恍若是一朵嫣红的花朵,被击溃到四分五裂。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脑海中不停闪烁的恐怖景象:“公主这是……这是被我害成这样的?”
    “不……不是,我不疼!反倒是你……这伤……”
    门口屏风边阴影中站着的李曦瑶看着她们姊妹情深,不由得心中泛着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霈霖呀!你急忙忙奔走而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么?”
    这边才刚上演了一出姊妹相认的的戏码,那边立马便被她无情打断了。
    “这……公主,可是不愿南下和亲?”
    “自是不愿的呀!骨肉分离,独自一人要颠沛流离赶往南方蛮地,想想便觉得可怕。况且如今只是有传言说是选我过去,可我毕竟未曾加笄,年龄尚小,我朝更有些年龄正好样貌秀美的郡主可择,不会真的让我过去。况且……阿姊说了……曦瑶姑姑知晓我不愿和亲,便给想了个法子,挑拣宗室女代替亦可。等你养好了伤,陪我去兴庆宫一趟可好呀!”
    “什……什么?”
    寒霈霖不可思议的瞅向不远处的许昌公主,疑惑不解,这跟她答应我的不一样啊!
    这时候晖凝侄女,瞧着寒霈霖欲言又止,微笑着上前握住霈霖的双手,轻轻拍了拍:“你跟她好好说说话吧,我们就先回了。”
    “是呀!霈霖娘子可要好生安抚我这迷了心的傻侄女儿啊!身上的伤也得使人瞧瞧,琐碎善后之事还需你们众人多多上心,天色将晚,便不再讨扰!”
    她们巴不得那温灾星早走早清净,不愿意多说什么,由还算清醒的小宫娥送出屋子。
    “快走……离长安远远的再不要回来!”
    李佩环疑惑不解的问道:“霈霖此言何意?你被陷害成如此模样,而我竟要被迫远嫁他地,此恨此仇就这么算了?”
    “糊涂……!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表面温柔和善一副与世无争的假面之下,隐藏着最是心狠歹毒的心肠,这些年,亦不知修炼了什么邪术
    ,哪能你我这等普通人能够动得?你不远走,生活在她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好日子?”
    她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驳,愣愣不知所措。寒霈霖抚摸着她面前这个惶惶不安小女孩儿。
    “别怕!有我在,定会拼了性命,保你平安!”
    李曦瑶挽着晖凝的胳膊一同离开了那个烦扰嘈杂的地界,心口处莫名所起的悸动,让她稍显迟疑,她猜不透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自己内心波动难停。
    卫慕玉羊询问着:“公主,可要往太液池边去?今日血腥污糟的事儿都撞了遍,过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姑姑,我昨夜不得安睡,今日惊吓连连,好不容易的了安稳,现下以再无心力四处游走,不知……”
    “好,快些回去吧,我跟玉羊逛逛再回去,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相互拜别,分头而走,卫慕玉羊跟在她身后想问些什么却也不曾开口。
    身边泛着淡金色日光的水面,冰冷的刺眼,现在微风吹拂摇晃摆动的柳枝下,凭栏远眺。
    微微眯着双眼,用纨扇轻轻点着下巴尖,双眸中不曾存留些许的美景,而是一点关系跟胸中的悸动不止。
    “走吧……我们回去。”
    月明而新,高悬于东天之上,沉暗微蓝中更点缀有星点明珠璀璨。夜风飘动,带起芬香浓郁的甜淡味道,残留在领口裙角,顺着简单披挂纱罗衫子的经纬间织就出来的每一个细小孔洞钻入,温柔的抚摸着她细滑白嫩的身体。
    跣足踏在石阶之上,温热的汤泉水刚好没过脚踝。
    啊……嗯……嗯嗯
    她的好心情就这么被一瞬间而过的黑影给打乱了节奏,来不急看清来人面貌,竟被他单手掐住喉咙按在了汤泉水中。几番挣扎不起,这时候,别说唤出五灵出手帮衬,甚至连呼吸都被剥夺了。
    精神极度紧张,在六神无主的状态下,她本能的想要张口呼吸。急促的张口能够带来的后果便是呛水,温热汤泉杀人的罪孽,难道我李曦瑶困苦一生竟要死在这长水池中?不甘心的美公主肆意抓挠着那个掐住她喉咙的手臂,摇摆晃动的水面之上,一个模糊的人影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水流入肺,纠结,难过,痛苦,从口鼻耳中灌入,那种濒死的恐惧感在这时候在逐步消散,头晕目眩,四肢疲乏,再不想挣扎逃脱,慢慢的声音,视线,触感都在消失,身体轻柔的如似飘雪轻风,几乎快要与汤泉暖水融合在一处的时候,从脊背传来上传来的痛楚,将她从迷茫中拉拽了出来,猛烈的撞击经过肺腑的挤压把灌下去的温水从喉管中喷出。急促的咳嗽过后,瘫倒在蔓金亭中,身上唯一穿着的大袖纱罗衫子,被水打湿过后胡乱紧贴在皮肉上,几乎要将自己捆扎了起来。
    嗯?
    眼角的无光中瞥见了一个令她惊恐的人影,是他!
    “青……咳咳咳咳!”
    “别白费力气了,即便你们六个一块儿出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个叫玉堂卺的男人,单手提着李曦瑶的衣襟顺着地面拖拽,将她扔在漆屏下的坠珠隐囊上歪着。几番折腾下来,稍有凉风吹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然微微泛着淡紫。浑身无力的还真是叫人无可奈何啊!
    不远处的玉堂卺则自顾自的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脱下湿了水的靴袜随手扔在亭外只属于李曦瑶的汤泉池中,随波飘荡着。
    他眉头一挑,看向李曦瑶,神情有些迷惘甚是耐人寻味,突然,玉堂卺抬手抓住了她湿漉漉的长发,那人才淹了水,浑身无力的斜切在隐囊上,硬生生被玉堂卺抓着头发一时间无法挣脱,咽喉跟肺腑依旧痛楚着,也罢……今日便随了你去,是打是杀悉听尊便吧。
    费力仰头看着玉堂卺那副阴沉的面孔,心中毫无波澜,不惊惧也不害怕了。那知道,玉堂卺凑到她耳边言语:“放心吧,要不了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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