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贩卖

    “比你还年少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个男孩子，他一点都不出众，一点都不优秀……总之，是少女时期的我喜欢不起来的类型……”
    “向我表白时，我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温停眉看了眼陈旧，垂下眼帘，双手捻着茶杯一圈一圈缓慢的转着，语调不高不低。
    “长大后，我有过喜欢的男孩子，也有过较为深刻的恋爱，遗憾的是，没能走到最后……忘了说，度过少女时期后，我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跟着我妈妈生活。
    少女时期前后，以所处的生活环境做横向对比的话，家庭情况都算是小康以上，不好说有多优渥，但能支撑我一些额外的爱好……”
    “比如……”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停眉将一直捻着的茶杯放到桌台上，双手十指展开，修长而青葱，像还是少女的手。
    “我会弹钢琴，有对艺术的浅显爱好，用曾经的话来说，我是个文学少女。”
    “……”
    “因为一些家庭的缘故，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跟着妈妈生活在另外的城市，像很多都市女人一样，没有感情生活，也没有看对眼的人，偶尔还要为了应付家里去跟同样应付家里的男生相亲。”
    没太讲究故事的先后性，温停眉想到什么就说点什么，很考验陈旧的文字编辑造诣。
    “然后……在这个城市里，我再次遇到了他，他还是那样一点都不出众，还是不符合我喜欢的类型，也不会令我心动，但比起曾经来说，要意气风发得多……
    听以前的同学说起，他毕业走入社会后，干起了汽车销售，是那种大型箱式货车的销售，促成了一笔很大的交易单，一次性成交了上百辆货车，提成很丰厚，在这座城市买了房。”
    “……”
    “再后来，是个很老套的俗世故事，哪怕是我多次直接的拒绝，也没能让他放弃，他说我是他的初恋，这些年这么拼就是为了能有天出人头地，再次站到我面前……
    我妈很希望我能尽快安定下来，我年纪也不小了，有同样的想法，于是，我尝试着接受这个说很爱我，很爱我的人。”
    “……”
    “我跟着他回了他的家乡，一个农村乡下……不好意思，又忘了说，他跟我有个共同点，他的爸爸在他年纪不大的时候去世了。”
    “他是他妈妈拉扯大的，他，也是单亲家庭。”
    “……在他的老家，他向我求了婚，安排得很丰富，很长一段时间里，求婚的浪漫让我有些着迷，也让我认为这就是我的归宿，顺其自然的发生了一切该发生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没有给我任何多思考的机会，我怀孕了，奉子成婚成为了必然的选择，因为年纪大了，担心第一胎就流产的话，会导致以后不孕……”
    “婚后，我还没有享受到新婚的浪漫，便被拉回了现实，我的妊娠反应很厉害，最严重时我甚至有过堕胎的想法……”
    “……”
    “遗憾的是，朝夕相处让我看到了他跟我在一些事情的分歧……”
    “几个月后，孩子出生，再1年后，孩子满周岁，在外人都说孩子长得真快的时候，我身心疲惫，我终于明白了一句以前从来不相信的话，打败婚姻的都是一些小事情……”
    “比如我喜欢这样，他不喜欢，比如，他不爱洗脚，我无法接受，比如他妈妈喜欢吃隔夜剩菜，我觉得不太好……”
    “比如他要开车出去旅行，就一定要开车去，明明坐飞机只要三小时，开车却要一天……”
    “比如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失败，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
    陈旧认真的倾听并记录整理，也终于明白店铺说明里提到的文字编辑水平指的是什么，他需要在听到这个杂乱的故事时，整理妥当，以免被名册误判。
    陈旧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与评论，也没有迎合温停眉的意思。
    奇怪的是温停眉。
    她。
    就像是在说一件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样，语气从始至终都是平静或者说安静的。
    没有发泄似的情绪，也没有加重语气凸显自己的愤怒。
    “我跟他最终从协议离婚到了对簿公堂，在律师跟法官和亲朋的关注下，撕破了所有的脸面，在一个小法院其中一间很小的法庭中，我必须要面目狰狞的，在律师、在法官、在亲朋眼下，攻击我自己的婚姻……”
    “……”
    “他在法官、在律师、在亲朋面前无数次无数次的重复，他不愿意失去这段婚姻，他绝对，绝对不能接受婚姻的失败，也绝对不能接受自己最终失去我，就像第一次被拒绝后，他拼命努力，也只是为了让他这次失败的经历回到成功的轨迹，事实上，如果没有柴米油盐，没有生活琐屑，他成功了。”
    “……最后，我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因为我的孩子会跟我一样，在单亲家庭中长大……”
    “……”
    茶壶大概能装750毫升左右的茶水，温停眉在讲完自己的故事时，也喝完了这壶茶。
    温停眉说完后，陈旧也迅速停下了手中的笔。
    茶包恢复了安静，良久之后，在温停眉打算开口之前，陈旧率先打破了沉默，很礼貌也很直接的说道：“温女士，恕我冒昧，我虽然是个合适的听众，但我可能也会有一些别的想法。”
    “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听一听我一些可能会冒昧的想法？”
    比起来，更加成熟的成年人会委婉的表达自己的目的，而陈旧不会。
    这种干净的年少风格，让温停眉轻笑出了声：“我猜，你是想让我把这个故事给你。”
    陈旧点点头，没有用一堆借口来修饰自己的目的，也没给自己的目的扯一件漂亮的外衣。
    “说说你的方案？”温停眉做了个手势。
    “我希望您授权给我，我会将这个故事用作商业用途，但会确保它可以被直接传播的范围有限，嗯……我兼职一间沉浸式独家私人高端定制电影体验店铺的店长。”陈旧没有丝毫的隐瞒，尽管他可以现编一个好听的借口。
    温停眉偏了偏头，是很优雅的样子：“你觉得我的故事能有用？”
    “我也不确定。”陈旧老实回答。
    “那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花几分钟的时间进行一个评估，我可以确保在您同意授权之前，这个故事除了我听过我写过，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温停眉想了想，迎着陈旧的目光，点点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