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怠鸟的爱情

第62章


 
  且不管这林晓对文攸同是什么样的心思,她今天所感受到的情绪却是在实实在在告诉她,她跟文攸同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当初她以为的那种关系了。她开始明白,在他跟她之间已经多了些什么……一些她并没意识到,而一旦意识到便无法再忽视的东西……     
 
《意怠鸟的爱情》竹西 ˇ四十(内容有更新)ˇ          
    文攸同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他习惯于在行动前做好所有准备工作——关于这一点,李斯洛早有领教——而且他还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男人,他之所以同意李斯洛那看似荒唐的提议,就是想要在有所行动前先摸清对方的底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迨”嘛。 
  可现如今,对方的底细还没完全摸清,倒让他意外地摸清了自己那点暗藏于心底的遐思绮念……虽然得说,这多少不是那么让人意外…… 
  吃完晚饭,文攸同一边跟在李斯洛身后收拾着厨房,一边偷眼瞅着她。 
  如果说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有什么更深层的了解,那就是她的极度缺乏安全感。李斯洛总是一边渴望着温暖的拥抱,一边又对任何一点逾越抱着极大的怀疑和不信任——当然,有着那样一对任性的父母,他也很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可在理解的同时他也深信,只要他稍微透露出一点类似那方面的暧昧情怀,只怕她都会逃得比那受惊的飞鸟还要快。并且,很有可能从此以后她还会在他的身上贴上“禽流感”的标签,再也不容他靠近半步。 
  文攸同斜眼看看她。 
  李斯洛正垂头站在水池边默默地洗着碗。从她那微微皱起的眉和没有焦距的眼可以明确判断出,她脑海里想着的绝对是些跟洗碗无关的事情。 
  他突然意识到,似乎自打她从邮局回来后就变得有些沉默。而由于他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现在才发觉。 
  “想什么呢?” 
  他接过她洗好的碗,用干抹布擦拭干净后放入碗架。 
  “没什么。”李斯洛摇摇头,拿起另一只碗继续冲洗着。 
  李斯洛常常自比为意怠鸟,意怠鸟虽然有点惰怠,却绝不愚蠢,也不自欺。当她遭遇到某些不明事物时,或许会因为暂时的不了解而放过一边不去考虑它,却绝对不会假装它们不存在。而当它们显现出一些端倪时,她或许没有勇气去碰触它们,却绝对有勇气去研究一番。 
  ……或许,只是或许,她对他是有那么点异样的情结…… 
  好歹这人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李斯洛自嘲地耸耸肩——就冲这一点,他对她怎么着也会有点不一样的意义吧。 
  ……而坦白地说,想到这个曾经让她十分恼火的野蛮男人骨子里暗藏的那份不一样的柔情……  所谓好钢怕文火,只怕她多少还真是对他动了心呢…… 
  “文”火……李斯洛扭头偷眼瞥了瞥那把“文火”。 
  只见文攸同虽然在看着她,可那微微皱的眉头和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示,他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李斯洛用手背摸摸眉心——她突然意识到,她也在皱着眉。 
  这么说,他也是在想着些什么喽……他在想什么? 
  “你又在想什么?”李斯洛问。 
  文攸同又看看她,道:“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李斯洛眨眨眼,又斜眸看看他,不由笑了起来,声情并茂地朗诵道:“我知道,美丽的笼子囚禁了你,也养育了你绵绵的孤寂,和优美的沉静。” 
  文攸同心中不由砰然一动,她念的这首诗他也曾读过。 
  这是一首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流行一时的情诗,《四月的纪念》,其中有一句便是: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而那首诗最后一段的内容,似乎更适合用来不着痕迹地试探她…… 
  于是他也紧跟着朗诵道:“我知道,我不是岩石,不是堤坝,不是可以依靠的坚实的大树,可是,如果你愿意,我会勇敢地,以我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的忠诚的心,为你支撑起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 
  李斯洛一惊,心头狠狠地划过一道悸动。 
  他的朗诵或许没有她那么抑扬顿挫,却比她更多了一份真实的情感和……某些她刚意识到其存在的、被一层薄薄糯米纸所包裹起的、随时可以破茧而出的东西…… 
  她抬眼看向他。 
  文攸同双目炯炯地盯着她。在那双乌黑的眼眸中,涌动着一些欲说还休、她觉得她有些了解,却又害怕真的知道……或许还有那么点期待的东西…… 
  “没有委屈的天空?你说,如果我愿意?” 
  像一只受到蛊惑的鸟儿,明知前方危险,她仍然不自禁地接着念出下面那句诗。  ……如果,真有这么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她敢要吗? 
  ……如果,她看到的真是她所想的,她敢要吗? 
  ……如果…… 
  她敢吗? 
  “是的,如果,你愿意。” 
  文攸同转过她的身体,伸手拿开她手里的洗碗巾。那微微迷起的眼眸里跳动的簇簇火花不由让李斯洛心中阵阵发紧。 
  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如果说他对不久前盛世所揭开的那个谜底还有什么疑问,那么此刻也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他是那么强烈地希望她能像多年前那个曾在电台里朗诵过这首诗的女声那样,跟着他一同念出那最后一句“我愿意”,他更希望这是她给予他的最后的明确答复……而看着她那忽明忽暗、似躲似闪的眼神,他担心他要走的路还很远……而且,他发现他的耐心似乎并没他想像的那么好…… 
  “最后一句干嘛不跟着念了?”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沙哑地质问。 
  李斯洛张张嘴,喉咙里突然间干涩得无法发声。 
  盯着她,文攸同想要压抑下那起伏不定的澎湃心潮,却无法压抑下那因心事揭晓而起的渴念。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喊出那丝渴念,更怕她会逃开他的渴念,不得已,他只好低下头去摄住她的唇,以最直接的方式和最直近的路途,将心里的话倾诉进她的心田…… 
  这应该是一个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吻,李斯洛这么期待着。可……它却和以往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自从确定了那样的关系后,文攸同便总是翻着新的带她领略各种不同的感官盛宴,她以为她已经见识过了他的所有花招,可从来不知道,当他任何技巧也不用,只是赤裸裸地亲吻着她时,竟然能够激起她如此强烈的感受——一种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心醉神迷。 
  她心跳如鼓,她脉博似潮,她的双膝虚软,意识模糊,她觉得她的心几乎就要被某种情感涨得爆裂开来,可同时又虚空得似乎可以容纳下整个宇宙;她觉得他像是想要将她整个呑入腹中,可同时她又觉得就是呑下整个的他也止不住她心中的那点虚空…… 
  良久,当那远去的意识终于找到回家的路时,李斯洛隐约感觉到,当她的大脑罢工时,曾有一丝极为重要的念头闪过……可那是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而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仍然闷烧着火焰的眼眸,有一点她却可以十分肯定,她跟他的关系已经再也不一样了。  她不自在地挣开他,故作镇定地笑道:“没想到你也会这首诗。” 
  文攸同握住她的手腕,拉回她。 
  “洛,我……” 
  看着他的神情,李斯洛的心脏不由又是一紧。她赶紧抽回手,一边将最后一只碗搁在碗架上一边笑道:“那时候我大概才七八岁,有个男孩想追我姐,整天在我家楼下念着这首诗。结果那男孩长什么样我不记得了,这首诗倒没忘……” 
  “洛……” 
  文攸同硬是拨过她的肩,想要说些什么,可她的神情却让他又犹豫起来。  李斯洛抬眼望着他,神情里有着些许的警觉和焦虑。她想她多少有点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可……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那个准备…… 
  正挣扎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李斯洛趁机摆脱文攸同,打开门一看,却只见门前躺着一只棕色大包。 
  她一眼就认出这正是韩路野那只著名的“逃难”大包。 
  再抬头一看,只见楼梯上爬着一个人。 
  是的,是“爬”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紫色毛衣的女人。 
  楼梯上,韩路野四肢着地,正摇摇晃晃地向楼上一级一级地蠕动着身体——显然,她喝多了。  “路路!” 
  李斯洛惊叫一声向韩路野扑去。 
  韩路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笨拙地翻身坐在楼梯上,摇晃着脑袋寻找声源。  “你喝酒了?!” 
  走到近前,李斯洛更是吃惊。要知道,韩路野至少已经有四年没碰过酒了。  “对噢,我忘了,我戒酒了。” 
  韩路野笑得十分灿烂。她举起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着李斯洛点点头。  “我看到我有不止五根手指,我想我应该是醉了。” 
  “你的胃不是不能喝酒吗?”李斯洛伸手想要去拉她。 
  韩路野瞪着她的手看了看,嘻笑着举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道:“嘘,那就别告诉别人我喝多了,特别是……”她的话语顿了顿,又打了个酒嗝,神情突然间变得有点沮丧,那张硬堆起的笑脸也有些挂不住而变得有点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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