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烤箱里的火鸡


我跟Soeren吃完早餐回到旅社顶楼的小花园聊天。
    “Scarliet,你好吗?”他关切地问我。
    我把额前的头发扶到脑后去:“还行。你呢?”
    他朝上伸出两只手掌:“你看,我没有钱。”
    “不是刚给你了吗?”
    “不是借的?”
    “当然是借的!”
    他笑笑,一副“看,逗你好玩儿”的表情。
    他穿了一套灰黑色的运动服,脖子那里露出了里面那件衣服的蓝色边缘,应该是我很熟悉的那件T恤,他穿了三年了。
    Soeren高高大大,挺结实的,是个登山爱好者,他会为登山提前做准备,一跑十公里。他平时的衣服都是打折的时候才买,五欧十欧的衣服穿着也挺好看,就比如他现在运动服里面的那件T恤。他有这个自信,在这上面花钱他觉得不划算。平时在家穿的衣服,经常一个洞两个洞的,但他的爬山服很贵,一件外套至少五百欧,身为一个要靠自己养活自己的学生,买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他不像易续一样有腹肌,他太喜欢喝酒。TheStumbleInn里面没有哪种酒没被他染指过,哪种酒在酒单上第几页的第几行他都知道,我去TheStumbleInn上班的第一晚是个周二,实战时才发现有些价格没记住,他刚好去主持,帮我解了好几次围。他最喜欢的酒是德国黑啤,啤酒太撑肚子,留不下腹肌,有一次他朋友说他喝得肚脐眼儿都激凸了。
    “Soeren,我其实挺惊喜的,我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当然可以见面,你知道一句德语的话吗?BergundTalkommennichtzusammen,wohlaberdieMenschen。”
    “山不相遇,人要相逢。”我说,“可是我们俩本来就认识,是重逢不是相逢。”
    “你有没有想要认识的新的人?就是跟他……”
    “相逢。”
    “对,相逢。”
    “如果这句话是灵验的,我多希望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相逢。你们要是有机会相逢就好了。”
    “谁?”
    “我喜欢的人。”
    “oh,nononono,我对Lesbian觉得没有意思!”
    阳光照在我们的身上,他的脸上毛茸茸的。伸出手,阳光从我的指缝穿过来。
    阳光跟幸福一样,是容易破碎的。
    2012年11月6日----11日
    我自己买火车票到了深圳。
    按照林木森之前的安排,深圳的三家工厂我负责,佛山那边的九家工厂他负责。
    他前几天一直给我打预防针,几乎所有的供应商都已经知道这件命案,配合可能会比较不到位。11月还是工厂最忙碌的月份,往日跟工厂关系好的采购已经离职,这些工厂势必会认为我们吃了这顿没下顿,把生产往后排,出货就会出问题。林木森让我耐心再耐心,要耐心还要死皮赖脸,就跟工厂死扛,你不安排生产我就不出你公司。
    他还嘱咐我,按照出货的时间三个工厂一间一间地去,不要这边没弄完就去弄那边,得让工厂看到你死磕的狠劲,你要是弄一点儿消失两天再回来,他们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他还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别担心是否能功德圆满,我们现在哪怕只能照顾好一批货,都算是功德了。
    他问我:“你拉得下脸吗?”
    “我没脸。”我说。
    易续他们这个公司,有三方面的业务,空气净化器、移动电源和手表。林木森分给我的这三个厂家也刚好涵盖了所有的业务。
    我在酒店洗了个澡,直奔那家移动电源工厂。这批货物是最着急的,一个星期内必须出货了。临上战场,我心里有锣鼓在猛敲,我能完成任务吗?
    逼迫自己一次次深呼吸,我没有退路了,钱已经拿了,人已经到了,只能尽力而为了。我找到了相关销售人员小马。
    小马说:“我没想到你真的过来了,你们公司不是都解散了吗?”
    “谣言。”我说:“我们的货物生产了吗?”
    “生产了生产了!”她说:“你放心吧,你回酒店休息吧,出货前我通知你。”
    我从带来的文件夹里掏出电源的设计彩图:“麻烦你带我到车间看看吧!”
    “现在都是零件,还没拼装,看零件也看不出来啊!”她说。
    我再从文件夹里拿出零件图,此刻发现林木森的细致与周到。
    “这款产品不是我们公司设计的吗?再小的零件这儿都有。你看,我们的设计师和采购写得清清楚楚的,这几个部分,你们是在外面采购的,喷油丝印和这个3D的效果图也是找的别的地方做的,按合同一周后出货,这些都应该已经在你们的仓库或者车间了吧?这些电路板你们自己生产,小的部件我看不懂,但是电路板的大小厚度这张纸上面详详细细,这是长这是宽,不是拿尺子量一下就行吗?”
    “现……暂时还没有。”她说。
    “这些零件是不是都还没买回来?”
    “正在买呢!”她语气上扬,目光却刻意避开我。
    “我能见见你们经理、或者老板吗?我人到这儿了,货还完全没上生产线,我不会走,你们得想办法帮帮忙。我们是一个好公司,出再大的事也不会拖累自己的客户。我们也是你们的客户,小马,说白了我们首先是你的客户,就算这是最后一批货,货不出去、钱不进来,你就没有提成。你之前促成这一个单子,花了不少功夫吧?就这样半途而废,你甘心吗?”
    “我当然想自己的业务能成。可是……”
    “可是你们老板不同意。”
    “老板不同意,我自己也觉得有风险,万一货做出来,你们付不了货款怎么办?你们一个老板死了,另一个被关了,以前跟我们关系好的深圳办公室的人都走了,就算只买这些材料,也是成本啊,还不加上我们的生产成本。老板不同意生产,我要是坚持说服了老板,万一出什么事儿,这责任要我担的啊!”
    “只要你们按时出货,货款一定到。你是住在你们宿舍吗?你帮我找个空床,我明天早上就搬过来,我把自己抵押在这儿!”
    “这……不行吧?”
    “没空床?”
    “床倒是有。可是抵押人质不行吧?”
    “我自愿的,不犯法。”
    “我是说,你不值那么多钱吧?再说,我们最担心的,是你们的老外客户知道你们出事了,不跟你们合作了!”
    “这一笔怎么样他们都会跟我们合作。因为全款已经付给我们公司了。”
    我把汇丰银行的收款记录给她看。
    “金额我盖住了,可是你看这里备注,‘ForBalance(70%)of1000J&WBankPower’,没错吧?”
    “是真的吗?”
    “这是公司盖章。”
    “这都是可以PS的啊,再说,你们公司到底还存在吗?”
    “你看日期,9月19号,公司出事之后。把钱给我们挣的老外都相信我们,我们让你们挣钱,同是中国人,你们却不相信?”
    “也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我做不了主。”
    “你带我见见你们老板。”
    “出去了啊!”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早上。我们每周周三早上公司大会。”
    “几点钟?”
    “早上八点半。你最好十点来。”
    “行。”
    第二天我正在吃早餐,我妈的电话打来了。真早啊,七点不到!
    我妈耳朵也灵,没说几句话,她居然听到我邻桌的说话声了。
    “这么早谁去我们家了?”
    “我出差,在酒店呢!”我前几天告诉他们我找到工作了,免得他们觉得我每天混日子。
    “广东的酒店?那些人说的粤语?”
    “深圳。”
    “你不是说翻译吗?翻译怎么还出差?什么公司刚上班就让你乱跑?你上次说你的工作就是坐办公室,不累的啦?以后经常要这么出差?这么奔波怎么行?”
    “妈妈妈妈!”我被她吵得脑袋瓜疼:“我很老了,你都嫌我还没嫁出去了,我自己找的工作,给我点自由行不?”
    这时小马的电话打来了,我急急忙忙挂了我妈的电话。
    “要不你明天再来吧,我们老板心情特别不好,开会大发雷霆,好几个同事无缘无故被批评了,你别撞枪口上。”
    “出什么事了?”
    “反正发了好多脾气,今天的会特别短,他光用来发火了。散会后听两个经理说,老板年初投资了个油漆厂,心想肯定好做,制造行业哪有不用油漆的?自己认识那么多家具工厂老板,销路不发愁。还请了研发人员、环保人员,研究制造出了很好的油漆。检测报告、专利证书都拿下来了。可是根本就卖不动,老板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只顾吃饭,饭桌上答应得好好的,就是不下单,说什么油漆不稳定。我们老板做过那么多次测试,美国标准欧洲标准都符合了,根本就不存在不稳定的问题。这些天老板自己、公司经理天天在外面跑,只见钱出不见单进,老板急火攻心了!”
    餐厅有很大的窗子,外头的雨景毫不掩饰地走进玻璃这一边人的视线里,雨被风吹斜,像千万根发亮的蜘蛛丝飘到玻璃窗上,然后汇聚散开再落下,以壮烈的姿态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我还是得去,只有六天了。这批货再不生产,就真的误了船期了。”我说。
    我给我妈打电话道早安,实在没说话的精神,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我妈电话又过来一阵批:“一个电话二十几秒不到,剩下的三十几秒你要孝敬别人的娘是吗?”
    我伤感地说:“我也想啊,可是没机会了。”
    不管有没有那个智商和能力,曾经想要做易续妈妈的儿媳妇,尽尽孝的心思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实没给我哪怕一秒的机会。
    “你说什么?”
    “我说我永远只孝敬您!”
    “那还差不多!”
    半小时后我见到了那位深深锁眉的老板,我的鞋、整个小腿肚直到膝盖都是湿的,我打了伞,无奈雨太大,再怎样精心地呵护自己,还是不能周全。
    我开门见山地说:“江老板,您油漆厂的事,我听说了。我有一拙计,愿讲于您听,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一试?”
    “当真?”他半信半疑地说,“愿闻其详!”
    我俩用词之别扭,真想抽一下自己的嘴巴。
    “在此之前,我想先跟您谈谈我们这批货物的问题。”
    我的话好像要从深圳去到长沙再去首都再通过深远的云层,才能回来到达他的耳朵里,他过了好久好久,才带着略显不悦的表情说:“可以啊!你想怎么谈?”
    “第一,我们公司确实出了事情,但是并没有解散也不会马上清盘,您担心公司倒闭或者消失,我更担心,您有这么大的资产,我就是一个打工的,靠那几千块钱的工资活,我更承担不了风险。既然我来了,我就有把握短期内公司还会运转,人员再少,财务部、采购部、销售部还是在,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第二,这是我们公司的收款记录,这批货已经全款打到了我们的公司账户,我刚才跟您说过,我们的财务部还在,有一名会计和一位财务经理,这两个人只要等到我的通知,就会在装柜前把款打到您的账上。这是她们的联系方式,您可以去查实。还有这张收款单,我现在交给您,当着您的面签上我自己的名字,附上我的身份证复印件。您可以去查真假,如果汇丰查不到,我建议直接报警,把我当成诈骗嫌疑人,警察会核实的,又准又快!”
    “那倒没必要。”他一边这样说一边递给我一支笔,我签上字,交给他。
    我如米小的苔花,也学牡丹要开了!
    “第三,我不光是一个QC,还是个销售。公司这样危机的关头,我掌握了公司几乎所有的客户资料。改日跳槽,肯定不会跳出这个行业,谁也不会傻到有这么了不起的资源却选择另一条从零开始的路对吧?这点脑子,谁都有!之前合作得舒服的工厂,为什么不继续合作呢?所以今后,我能给您带来的可不只是一个普通业务员的业务量,不光如此,新公司觉得我推荐的工厂好,自然别的同事的单也到这边来了啊!您说是吗?”
    他双臂抱胸:“那是!”
    “第四,我中午就从酒店搬过来,麻烦您给我安排一个空铺,我吃住都在这儿,跟车间的朋友们一起努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希望您看得到我的诚心和决心!”
    “看得到看得到。那你说说油漆的事?”
    “如果我的方法有用,我希望最迟后天早上,我的这批货,能上生产线。”
    他突然左手拍右手,鼓了一掌:“这是当然!哎呀其实啊,这批货赚不赚钱是次要的,我亏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又不是亏不起!主要是你这个朋友,我愿意交!你放心吧,就按你说的,最迟后天早上!我在这里拍桌子保证了!”
    他说着拍了一下桌,我面前的那杯子里的水都差点跳出来。
    “那你说说,你对油漆有什么看法啊?”
    “江老板,我这人吧,没一点优点,但会下点儿象棋,虽然学艺不精,也算是会一点。您下象棋吗?”
    “会,可是太忙,很久没下过了。”
    “我下象棋是有师傅教的,我师傅说啊,每种棋都有自己的规则,象棋的规则呢,炮打过山敌,马走日字地,車子长驱直入,将相怕小卒。你让马走田,车替炮,不行!我想油漆也自有它的规则。为什么家具工厂的那些老板用哪家的钢、哪家的铝合金、哪家的布料,他说的就能算,唯独油漆不行,是不是因为油漆的稳定性并不是坐在办公室的人、吃在包厢里的人能掌握的?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再好的油漆,生产线的油漆师傅弄滴水进去,也能变成次货?如果是这样,需要您请吃饭的,就不只是老板了,还得有油漆师傅。可能老板说了不算、质检报告说了不算、专利证书说了不算,反而是那个没入您眼的油漆师傅说了才算。”
    江老板突然又一拍桌,这回杯子里的水撒到了桌上。
    “有道理啊!”他说。
    他大叫着:“小马,进来!”
    小马马上跑进来。
    “我出去有点事,叶小姐,我只好让小马招呼您了!”
    “没关系,您忙。”
    “请叶小姐出去吃个午饭,让司机送回酒店,叶小姐,明天或者后天,我亲自去酒店接您。”
    “您能帮我安排个空床吗?我不想来回跑,就打扰您这几天。”
    他笑呵呵地点着头,大手一扬:“小马你去安排!”
    小马很快帮我安排好了。那个宿舍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我在工厂对面小超市买了最便宜的床垫、床单和被子,有免费的住处了。我安顿好,去上了个厕所,厕所的洗手台有个镜子,洗完脸一抬头看到自己的脸,我瘦了,颧骨已经凸出了,看起来真刻薄。
    我在酒店退房的时候给了前台50块钱,给易续的信,我都留的这个酒店办公室的地址,我请前台留意,如果有信马上通知我。
    回酒店拿行李的时候,路过一个花店,外面挂着巨大的广告牌——圣诞树提前预定。
    想起Funny。王太太跟我说,Funny体力还行的那些年,每年圣诞节都偷砍她家松树做圣诞树,他们家每年圣诞节回中国。第一次回去发现进了小偷,报了警,发现是Funny,就没追究了。是邻居不好追究、是独居女人不好追究,后来还成了孤寡老人就更不能追究了,只能一年一年地吃哑巴亏。Funny也不“辜负”他们,有一年还特地提醒王太太,说你要给树杀虫啊,春天一到我家里好多虫子,都是从圣诞树上带过去的!
    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晚上小马加完班回宿舍,我刚好完成了一个翻译件。我把文档传给翻译公司后,小马把她的小电视机打开,我们边看电视边聊天。她的老板经理一定交代过她了,要小心应对我。我问一点点工厂的情况,她都防备得不行,匆促地来回走动,换别的话题,我也识趣,跟她一起吐槽电视里那些夸张的广告。
    “对了,你们公司老板真的是被儿子杀了吗?”她突然问。
    “没有!”我夸张地笑一声:“警察找到新线索了,过几天就放出来了!”
    “是吗?”她饶有兴致地问:“什么线索啊?”
    我保持着友善的笑容,“具体是什么线索不知道。律师不能跟我们这种小啰啰透露太多,万一我们走露风声呢?”
    “也是。你们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我的笑容有点僵了:“当然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除了她,这工厂所有人,其他合作工厂的所有人,也这样怀疑吗?
    “不会吗?”她夸张地又问了一次,嗓门扯得很高,声音让狭小的宿舍都要震动了。
    我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那是易续妈妈和他的心血呢!怎么能倒闭?
    “珠三角这几年一批一批的工厂倒闭呢!原因千奇百怪,后果倒是只有一个——‘老板带着小三跑路啦!老板娘改嫁啦!’”
    知道她并没有针对易续,我勉强又被逗笑了。
    小马是山西人,到深圳四年了,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深圳户口,以后扎根在深圳。
    “你不想回山西吗?”我问她。
    她半张着嘴,沉默了几秒,终于露出和气的笑容,说:“家里都没有人了!整个村子除了老人都在外打工,混得好的就在大城市发展,混得差点的就赚一点钱再回去做点小生意。到处都在拆房子盖房子,村里的样子都已经变了,冷冷清清的,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在心里怀念怀念就可以了……只是有时候想想,嗯,怎么说呢,那种感觉,有点疼。”
    窗外风清月明,落叶聚了又散。不管思念的是人还是物,大概都是这样的萧索之感。
    电视里湖南卫视正在放送一条社会新闻,我没注意内容,只看到一排排红砖瓦片的小房子,房子老旧但又漂亮,被郁郁葱葱的树丛包围着,像是精壮的士兵保护年老的国王。长沙这样的老房子越来越少了,我不知道以后人们该从哪里去搜寻时光,地铁会减轻交通压力,也会带走许多地道长沙人的过往。
    所有的发展,大概都是年轻人的笑,年老人的泪。
    第二天下午,小马告诉我老板通知采购出去买材料了。第四天上午,1005个外壳入库,多备了5个,以防万一,LOGO丝印很好,3D的效果图也很好。电路板以及其他零件也在生产线上滚动起来。我通知客户、货运公司和梁经理第二天的出货计划。第六天1000个电源组装完毕,付款,装柜,虽然晚了一天,也算是顺利出货了。
    我如释重负地坐上小马安排好的车,给马律师打电话询问是否有进展。
    马律师说:“案发现场排除第四个人出现过的可能。两位死者致命的凶刀上除了易续的指纹,还发现了男死者的,那把刀在行凶前用来削苹果,案发现场的茶几上有一只削了一半的苹果。另外,男死者从小是孤儿,十几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就再也没有亲人了。生活中是个孤僻的人,工作之外几乎没有朋友,不管是深圳的还是长沙的邻居都只是对他的脸有印象,没深交过,名字都叫不出。”
    易续:
    你挺出名的,每天都有人问起你。
    我要强颜欢笑,要强撑着完成这里的工作。觉得自己是一只烤箱里的火鸡,关起来疼。
    你出来吧,不然我们俩都被关了。
    惜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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