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惜玉录

第28章


韩豫尘眼见那刀劈向自己,却不动,只是微微一笑,顺手抓起串丸子的竹筷,两指一夹,竟将那柄虎头大刀生生夹去竹筷之中,纹丝不动。
  出手的青衣男子见他如此手段,心下不由一惊,急忙抽刀回身要跑,谁知抽了两下,居然抽不回来。韩豫尘笑道:“这是要做什么?突然出手来伤人,沧海派的人未免太冲动了。在座还有女子孩童,受了惊吓该如何是好?”
  那人一听他点破自家身份,更是惊骇,手里用力一抽,谁知韩豫尘刚好放了筷子,那人顿时站不稳,噔噔后退几步,砰地一下摔去桌子上,一阵乒乒乓乓,碗碟光光砸了一地。
  同门的人见师弟受了委曲,立即纷纷抽出刀来,掌柜的一见要闹事,早已吓得爬去地下,动也不敢动。就听为首的青衣男子厉声道:“将那个灰衣的傻子交出来!不然,教你们命丧于此!”
  众人一听是找念香的,都是一愣,然后转念想到念香的身份早已在临泉暴露,这些沧海派的人只怕也是为了碧空剑诀,试图抓住念香来要挟玉色峰的人。韩豫尘身体微微一动,正要上前招呼一下这帮有眼无珠的人,谁知习玉却先站了起来。
  “刚才谁说他是傻子?”她冷冷问着,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凳子,上前一步,扫视一圈。
  沧海派众人见她面容娇美,形容柔弱,是一个千金的人物,却那般恶狠狠地说话,顿时都愣了一下,为首的那人突然笑了起来,“是我说的,你待如何?”说着越笑越大声,不屑一顾。
  他却是沧海派的大弟子,名叫沈冰,虽然他身材矮小,面容委琐,却是四川沧海派中一流的高手,向来自负得很,如何愿意与习玉这种弱女子罗唆,当下厉声道:“我们只要那个傻子!端木容慧,这事与你们端木世家没关系!你若插手,便是与沧海派过不去!”
  端木容慧将居生生放了开,淡然道:“好,我不插手。我只看今日你们如何把人带走。”
  沈冰刀尖指向韩豫尘,森然道:“阁下何人?报上名来!”
  韩豫尘刚要说话,却听“叮”地一声,那把刀居然生生被弹开,险些脱手而出。沈冰急忙抓紧刀柄,回头一看,却见习玉手里攥着几颗铁弹珠,冷冷看着他,轻道:“你敢辱骂他,便要受教训。别废话了,出招吧!”
  沈冰哪里愿意和女子罗唆,沉下脸色说道:“你这女子太不知好歹!江湖之事轮不到你来插嘴。退下!”
  习玉冷道:“你不上,我上了!”
  话音未落,她身体一纵,沈冰只见她袖子一卷,一拳砸向自己面门,他心下微微惊讶,这女子身手好快!他抬手格去,却也不便用真功夫去对付女子,只是随意抵挡了过去,一面沉声道:“你师父是谁?!怎么教了你这种毫无章法的拳法?”
  他刚说完,却见习玉腰身一扭,双手撑地,左脚朝他下巴踢了上来,他个子本来就矮,几乎要被一脚踢中,忍不住心头有气,抬手去抓她的脚踝,谁知双脚刚换位,脚下忽然一绊,原来她的右腿早已绊去他足下,沈冰立即站立不稳,踉跄着试图稳住下盘。习玉翻身而起,左手跟上,在他肩上轻轻一点,他终于撑不住摔了下去。
  这一番交手连十招都没拆完,快到惊人,沧海派的人见大师兄竟然那么快就被人绊倒在地,都觉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习玉的身法,完全看不出她师承何处,她的动作也是江湖上从未见过的,笨拙而且粗鲁,偏偏又快又准。
  习玉见他倒在地上,当即纵身而上,一脚踩去他腰腹间,傲然俯视他苍白的脸,淡道:“给我道歉!快点!”
  第二十三章
  沈冰何曾受过这种侮辱,当下脸胀成了猪肝色,一掌拂过去,习玉急忙抬脚翻身让过,沈冰一跳而起,手里提着大刀,只是瞪着她。
  要说内力,她也平平常常,要说拳脚功夫,她更是没有一点章法,蛮干起来简直如同乡野莽汉,偏偏他居然着了她的道,还是在沧海派众多师弟面前,这口气他怎么也消不下去,不由杀机大起,横刀于胸,森然看着她,半晌才道:“方才是我轻敌了。来来,咱们再好好过几招!”
  韩豫尘见他动了真怒,料得习玉必然不会是他的对手,方才只不过是她那一手古怪拳法迷惑人眼而已,沈冰是四川沧海派的大弟子,功力何等高深,一个娇怯怯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急忙张口道:“司马姑娘!让在下替你领教沈大侠的功夫吧!”
  岂知习玉还没说话,沈冰却厉声道:“想临阵脱逃?!没那么容易!今日谁要是插手此事,休怪我刀口无情!”他将刀一竖,直指习玉的心口,又道:“你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人!”
  习玉哪里理他,见他亮出兵器,她也从袖子里取出那把吞日短剑,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敢问本小姐的名字?!”
  沈冰大怒,更不答话,将刀一挥,使出一招轮回误,一时间刀光犹如一轮冰月,在他周身盘旋。沧海派众人见大师兄将这一套轮回误的刀法使得毫无破绽,不由连声叫好。沈冰本就生得矮小,动作更是灵活之极,习玉只见他刀光一转,便好似一片寒光扑面而来,好像那一瞬间,杀气也如海一般刺过来,她本来就缺少与人打斗的经验,当下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谁知这一套轮回误的刀法最是诡异,讲究的是敌进我退,诱他入套;敌退我跟,阻绝后路。她这一退正中沈冰下怀,手里的刀更是使得越发凶狠。他个子矮,专长攻人下盘,习玉只觉他的刀犹如银龙一般,亮出獠牙随时可以咬断自己的腿,她渐渐跟不上它獠牙张合的节奏,被他朝死角逼去。
  沈冰忽然低下身来,一把大刀几乎是贴着地面挥舞,习玉被他逼得无法,将身体一纵,翻身上桌,谁知他一刀砍断桌腿,她顿时站立不稳,立即要栽下来。沈冰双足一点,反手就是一刀劈上!这一招叫做拍马背,一刀下去足以将人斩成两截!
  习玉大骇,下意识地要跳起来,谁知耳边忽然传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不怕!用短剑去挡!”
  她本能地挥剑而出!只听“叮”地一声,沈冰的刀尖被生生划断,弹了老高,最后扎去地上。这一变故是如此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却见习玉摔去地上,手里的短剑举得老高,而沈冰的刀从中断了开来!他面上的神色有些滑稽,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断刀,那模样,就好像原本用柴刀去砍柴,柴却把刀给崩断一般不可思议。
  习玉猛然回身,翻身而起,沈冰只觉脖子上一凉,那柄半透明的短剑已经抵去他脖子上。他怔了半晌,手忽然一松,断刀光当一下掉去地上,只是怔怔看着习玉手里的吞日短剑,额上冷汗涔涔,脸色忽白忽青。
  习玉吸了一口气,平定一下慌乱的呼吸,半晌,才吐出两个字,“道歉!”
  众人见她为了一句戏言如此当真,不惜以命相搏,不由无言。沈冰脸色惨白,良久,才嘶声道:“这……这是吞日剑……原来,原来你是他的徒弟!好……好……我道歉!是我失言了!”
  习玉勾起嘴角,面上的神色傲然又天真,笑道:“你早说这一句不就没事了。”
  她当下立即收回短剑,转身就走,再不多做纠缠。众人见她如此,又是一阵无言。沈冰忽然有些疲倦地说道:“姑娘,请暂且留步!”
  习玉回头瞪他,“怎么?还不服气?”
  沈冰脸色微微一变,似要发作,但又强忍下去,沉声道:“尊师……他老人家还好么?”
  习玉忽地想起方才她快要被砍中的时候,耳边的确有人提醒自己挥剑,那声音依稀是师父。她不由回头四处张望,可是小茶棚里除了沧海派的人,便只有一个吓得簌簌发抖的老板,哪里有那个须发如银,面容清矍的老者!她有些茫然地眯起了眼睛,莫非真的只是幻觉?
  她怔了半晌才道:“他……一直都很好。你问来做什么?你认识他?”
  沈冰半带恐惧地说道:“如果,尊师是胡杨的话,我有话带给他。就说沧海派的杜云笙问他,二十年了,还记挂着苏浣香么……?”
  他话音刚落,面上忽然喷出血来,习玉一呆,只觉几点热血溅去面上,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都是大震,却见沈冰不知什么时候面上中了暗器,一枚扁平如同指甲的银色小刀竟然从左脸颊插进去,生生将他左右两边的脸贯穿!
  沈冰痛声大呼,倒去地上不停打滚,面上的神情近乎疯狂,沧海派的众人一见大师兄成此惨状,不由都吓得扑上来,试图拔去他脸上的那枚不知从何处射出来的暗器。谁知沈冰一边嚎叫,一边用手拼命去抓自己的嘴,更可怖的是他面上的肌肉竟然渐渐腐烂开来,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有毒!”茶棚里顿时哗然。
  习玉呆呆地看着沈冰,他的脸已经烂了开来,里面的舌头也开始发黑,惨不忍睹。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张口欲呕,身子刚一动,却被人扶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韩豫尘,他沉声道:“快把脸上的血擦了!”
  习玉还来不及动手,一旁早有人举起袖子一顿狂擦,她定睛一看,却是念香。他恐惧地看着沈冰,喃喃道:“习玉……好可怕……”
  习玉急忙抓住他的手,靠去他身边,轻声道:“别怕。你没事就好!”
  就在沧海派的人大乱的时候,端木容慧忽然走去早已昏迷的沈冰身边,他带着麂皮手套,将那枚扁平小刀取了出来,伸手在上面一抹,放去鼻前轻轻一嗅,脸色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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