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严在病房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刺目的太阳都落在了城市的另一边。
医生进来说,陈先生,您该走了。
他回头,麻木的点点头,说好的。
莫名的瘆人,像具行尸走肉似的。
医生叹口气,却看见他手上紧紧拽着一件孩童的衣服,不由得愣了愣。随后又是一阵叹气。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怕是更糟心了。
陈严慢吞吞的带着理好的东西,离开了医院,本来他想回别墅的,可是他不敢,里面全是程一念生活过的气息,他只要进去,就感觉自己要彻底窒息了。
最后他回了陈家。
陈母以为他是后悔了那天的决定,心中欣喜不已,但当她上前去牵住陈严的手时,却被他推开了。
他麻木的打开了自己带回来的箱子,把那件小小的t恤翻出来给陈母看,淡淡的说:“很好看是不是?”
陈母微顿,有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她的心头,“儿子……”
陈严道:“我其实很想要一个孩子的,我求了她很久,她都没有正面答应过我。我每天每天都希望有一个比周司白家儿子好看的小崽子,本来,本来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的,但是你逼走了她。”
他突然笑起来,他压抑的哭,“不,是我们,是我们逼走了她。”
陈母有些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两步,心底终于开始泛疼,如果她知道程一念有孩子了,她绝对不会这么对她的。
陈严道:“算我毁了我自己,但是妈,我真的恨你。”
最后一次,他回陈家。
“公司我不管了,陈家的一切,你给我的一切,我还给你。”
——
……
一周后,陈严宣布离职。
其表弟陈景接任其职位。
后来,青城的人谁也没有再见过陈严。
时光往复,没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周家,如今陈家也开始走下坡路。
——
……
国外,破落的老城,破落的酒吧。
两个男人倚靠在破落的吧台。
“怎么来b市了?出差?”
另一个男人道:“我已经不工作很久了。”
“有什么事?”
“想问问你,当初有没有爱过她。”男人道。
这个问题让对方沉默了很久,最后无奈的笑了笑:“爱的,但是她喜欢你,我用尽一切办法逼她,换到的也不过是她的苟且,不是爱。我没办法了,只好放过我自己。你看,程家没了我也是推手,她却只报复你,连找都没有找过我,所以我恨她。”
男人点头,“你恨她,我爱她。”
他付了酒水的钱。
该走了。
“陈严哥,我没有睡过她。”他给他唯一的交代,“给她拍luo照,注射**,她什么都依我,就这点,死也不肯的。所以我觉得她,挺不识趣。但她在你面前浪.荡成什么样子,你看,多不公平。”
男人闭闭眼,抬脚往前走。
不怪他变态,他同样做得不够好。
程一念说,陈叔叔,陆源来找我了。
其实她在希望他救她吧?
可惜他一次都没有听懂过。
陈严停顿片刻,继续抬脚往前走去。
陆源回头,笑了笑。
小时候就有朋友开玩笑,说他跟陈严喜欢一样的款,以后指不定会栽在一个女孩儿身上,那会儿都一笑置之,没想到多年以后,一语成谶。
不过还好,他们俩都没有赢。
陆源回头,抢过话筒,道:“今天所有人尽管的嗨,我请客。”
欢呼声此起彼伏。
陆源终于觉得,没有那么孤单了。
——
……
三年后。
偏远的山区里,有座破旧的学校,里面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
程一念理完行李箱的时候,身后的男老师喊住她:“程老师,你走了,就不再回来了?”声音里面有明显的舍不得。
“不回来了,你看我教了一年,还经常出错,我不适合当老师。”自己半吊子,就不耽误孩子了,误人子弟的名声,程一念可担不起。
“那你有空要跟我联系啊。”男老师依旧依依不舍的说。
程一念客气的说好。
原本她会来这,也是因为这是程母的老家,程母过世,她带她落叶归根,如今一年已经过去,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身后跟着的两个娃娃,正努力的迈着步子跟上她,还不忘客气的说叔叔再见。
大娃二娃上了车,还不忘给程一念让个位置。
大娃说:“麻麻,进城噻。”
她几个月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声音里总是带着点口音。活得也糙,有什么吃什么,大概是受她妈妈影响,不是在意口腹之欲的人。
大娃是俞洗的孩子,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就不见了。
程一念想来想去,觉得这孩子还是得她的家里人,这样公平一点。
二娃就比较贵气了,但是有一点程一念不太满意,长得太像陈严了。
程一念说:“是的。”
这次她打算去a市,解决一件重要的事。
程一念提前在a市租了房子,借钱的,她打算事后让大娃的爸爸掏钱。
大娃进家以后,瞠目结舌:“麻麻,这是豪宅噻?”
程一念沉默了会儿,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她,这就是普通的出租房。
不过过一段时间,她就能住上真正的豪宅。
二娃安安静静的,只跟程一念要了一杯水,然后就窝在沙发上睡觉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稍微理了下屋子,睡了一觉,然后让江言帮忙约着见傅竞城。
但是傅竞城最近都在国外,所以还得好几天才回来。
于是程一念先问江言借了钱。
江言微信给她转了两万,又叮嘱她:“你自己小心点陈严。”
程一念说:“他在a市?”
江言:“他这两年,神出鬼没,感觉哪里都有他。”
程一念:“……”
这可不太好,说得陈严像个疯子似的。
都是老情人,虽然不会继续再在一起了,但是也不希望他成为一个不太正常的人。
有了钱以后,程一念先带着孩子去吃饭,二娃要睡觉,她只好告诉他,醒了以后用手机给她打个电话。
程一念之所以这么放心二娃,是因为他真的特别乖,两岁多的年纪,却跟十岁左右的孩子一样懂事,换句话来说,智商很高。
二娃应了声,倒头睡了。
程一念还是不放心,最后找了合租的阿姨帮忙照看一下。这是江言推荐介绍的房子,合租的据说是她以前一个关系很好的佣人。
程一念想着俩孩子都穿得太朴素,二娃没关系,大娃不是自己的崽,傅竞城又是个挑剔的主,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于是她带着大娃去买衣服。
大娃望着一排排的衣服,继续用惊讶的语气说:“妈妈,名牌噻?”
程一念一本正经道:“不算。”
店员听到她的话,回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本来挺不屑的,可突然觉得她的长相有点眼熟,再然后一拍脑袋,话都说不清楚了:“小姐,您姓程吧?”
程一念惊了:“你怎么知道?”
“程小姐,您是陈严的太太吧?”
程一念否认:“不是。”
店员坚持:“您要说您是,我这衣服就给你打五折。”
程一念没有任何犹豫的说:“好吧,我是。”
反正她下次不会来这家店,送完大娃她就会出国去待着,应该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店员在得到她的回答以后,眼睛却呈现出一种可怕的亮度,她立刻朝后面的休息室喊道:“先生,先生,太太来啦。”
程一念:“………………………”
大娃,“麻麻,先生是啥噻?”
大娃:“是吃的噻?”
下一刻,飞快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剧烈运动的缘故,深呼吸了好几口,然后看见程一念身边的大娃,愣了愣,竟活生生在原地打了个转,然后以掩耳不及盗铃之速,拎起大娃猛亲两口。
大娃:“………………???”
陈严面露正色:“我闺女长得真像我。”
程一念有些尴尬,正要开始解释,就见他问一旁的店员道:“你们说呢?”
“像像像,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程一念:“……”
大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爸爸吓晕了,结结巴巴道:“麻麻,这是我爸爸噻?”
程一念欲答,又被陈严抢了先:“是你爸爸,是你爸爸。”
程一念:“……”
大娃跟陈严惺惺相惜,互相诉说彼此的思念之情,以及什么一见如故大概是亲情的心灵感应之类的。
“闺女,你竟然还在,爸爸很开心。”
“开心噻。”
“想要什么礼物,爸爸给你买。”
大娃狮子大开口:“包店噻。”
“包,当然包。”陈严直接答应下来,立刻叫人打包。
大娃坑人还没有结束:“等下请吃饭噻。”
“请,当然请。”
“发红包噻。”
“发,当然发。”
程一念:“……”
她觉得她应该收回大娃像俞洗这句话,起码俞洗不是一个这么贪财的人。俞洗的不爱钱在大娃身上一点都没有体现出来。
程一念怕这事情没完没了了,最后冷了脸色,边上的一大一小同时发现了她的异常,说话声音小了些,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看她。
大娃恬不知耻道:“麻麻,一起敲诈噻,这个傻哇。”
程一念:“……”
陈严:“……”
他心碎了一地,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这么说他。
但他不怪她,因为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负的责任。
程一念深吸了一口气,朝大娃招招手,后者顺从的从陈严身上滑下来,走到程一念身边要她抱。
程一念对陈严道:“不是你的孩子,还有,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陈叔叔,过去的事,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你。”
“你听我解释,你们程家的事,我有我的原因……”
“以前你有很多机会,但是你都不愿意解释,我现在,只想你不要打扰我,我只要想到你妈那号人,我就瑟瑟发抖。”程一念毫不客气的说,“那种恶婆婆,谁爱伺候谁伺候,我反正看都不想看一眼。”
陈严认同她的话,“我妈的确不是个好人。”
程一念听了,却讽刺的勾了勾嘴角:“说得好像你是好人一样的。”
陈严沉默。
“你心里有点数,你还不是一样,不用说你妈说的那么开心。”程一念道。
大娃还是第一次见到程一念这么凶,也不敢说话了,敲诈就更不敢了。
陈严本来有很多话打算跟她说的,比如他已经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再比如他找了她很久,这一次的巧合,看似偶然,却是万分之一。
他去了一万个地方,才碰上她这么一次。
但他说不出话来。
最后程一念提着几袋衣服,对陈严道:“你要是跟踪我,我就不得好死。”
陈严的打算被断绝,心里头有些绝望。如果程一念是咒他的话,他肯定不在意,可是是她自己,就算他不信佛的,这会儿也不敢动了。
最后他有些苦涩的说:“好,玩不跟着你。”
“也不准来找我。”
“好。”
大娃在离开的时候,有些不舍的看了陈严一眼。
活生生的大鸡腿噻。
陈严却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心如刀绞。
——
……
几天之后,傅竞城回国了。
程一念约他的事,他也同意了,不过他说去他公司谈。
傅竞城混圈里的,公司里有不少大明星,狗仔肯定多,所以去的那天,程一念把大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大娃穿着新衣服,问程一念:“好看噻。”
“好看。”
傅竞城看到大娃的时候,愣了愣。
程一念把孩子递给他,他下意识的抱紧了,然后看向程一念,疑惑的皱起眉。
她浅笑:“傅总,你的孩子。”
“我并没有跟人发生过关系。”说完,脑子里却突然有记忆涌上来,三年前,有一次喝醉了,他确实是把人认成俞洗过。
“这个是俞洗的孩子。”程一念如实道。
短短的八个字,傅竞城只觉得脑子突然炸开,他就说,他怎么可能认错,只是当时他却没有多想,甚至连找都没有去找过。
傅竞城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粗心,错过了俞洗。
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像抱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大娃疑惑了,这个是她爹,那上次那个呢?
大娃一直知道程一念不是她的亲妈,可现在爹哪一个才是真的。
“她呢?”他有些苦涩的问。
“俞洗的身体很差很差,这么多年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俞洗或许已经不在了。
傅竞城一直不敢去想这件事,如今被人提出来,只觉得难受的厉害,更接受不了,只要她还好好的活着,傅竞城可以不在乎一切,他愿意拿自己的财富甚至生命来换。
程一念也知道这个时候其实最好不要打扰到人家,可是大娃的事终究是要交代清楚的,“傅总,你自己的孩子,你带着最好,我毕竟不是亲生母亲,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我不确定你要不要她,但是……”
傅竞城皱眉道:“当然要。”
程一念其实不该多想的,瞧瞧傅竞城的抱姿,就知道他宝贝得不行。
大娃虽然舍不得程一念,但是这边是自己的亲爹呢,她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爸爸,何况跟着爸爸日子好像可以挺好的。
想到这儿,大娃又开始一贯的套路了:“等下请吃饭噻。”
“请,当然请。”
“发红包噻。”
“发,当然发。”
大娃觉得不错,挺满意的。于是朝程一念摆了摆手:“麻麻,我就跟着爸爸了,你不要担心我。”
“妈妈会来看你。”反倒是程一念更加舍不得,毕竟从小带大的,感情非常的深。
“好的噻。”大娃笑嘻嘻的看着程一念对傅竞城道,“爸爸,你该给麻麻一点钱噻,妈妈带大我很不容易哇。”
这个不用大娃说,傅竞城也是会给的,甚至会给很多,替他照顾女儿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恩情,“程小姐,以后任何事需要帮忙的,你都可以来找我,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肯定都会替你处理好来。”
这可是非常大的好处了,程一念也没有想过,道了谢。
然后她跟傅竞城一起吃了饭,抱着大娃亲近了会儿,才告辞。
大娃在程一念走了以后,才缩进了傅竞城的怀里,“爸爸。”
她其实很舍不得程一念的,只是她知道妈妈要带两个孩子不容易,而且她也相信爸爸会对自己好的。
傅竞城安慰的哄着她。
父女之间,尽管从来都没有相处过,但奇怪的是,竟然一点生疏都没有。
傅竞城当天晚上,就把孩子带回了家。
第二天,昭告天下。
傅家大小姐一时之间博了很大的热度,甚至一线明星很多都比不过她。
陈严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嘴里的咖啡都喷了出来。
程一念报复他的手段也太狠了些,竟然把他的闺女给了傅竞城。
很多事他可以忍,但是这个真的忍不了。
陈严当天就直接闯了傅竞城办公室。
彼时傅竞城并没有开始工作,他现在乐不思蜀,心思全部不在工作上,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女儿。
大娃被他逗的很开心,直夸他爸爸真好。
陈严心在滴血,自己的闺女竟然喊别人爸爸。
他的理智已经彻底没了,踹开门就走了进去。
傅竞城和大娃同时转过来看他,前者不解道:“有事?”
陈严直勾勾的看着他怀里的娃娃:“把女儿还给我。”
傅竞城冷冷的笑:“我女儿,不是你的,你抢什么?”
陈严觉得可笑,难不成程一念还会给傅竞城生孩子么,绝对不可能,而且她离开的时候确实是怀了孕的,所以孩子肯定是自己的。
“给我。”
“不可能。”
结果到头来两个大男人扭作一团。
大娃惊讶极了,看了会儿戏,然后拿起傅竞城的手机给程一念打电话:“妈妈噻?”
二娃:“不是。”
大娃:“把电话给妈妈哇。”
二娃,“不给,妈妈在睡觉。”
大娃:“二娃乖噻,这边两个爸爸在大家噻,妈妈不过来处理,要出人命了噻。”
二娃:“…………”
二娃只好叫醒程一念,后者接了电话,听大娃的一阵描述,相当无语。
陈严现在的脑子果然不太正常,不然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程一念换好鞋子要出门的时候,看了眼二娃,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问他,“想不想去看看戏?”
——
……
傅竞城办公室里,两个大男人打得如火如荼。
但也还好没怎么打脸。
所有的员工都害怕的在外面看着,也没有人敢进去劝。
程一念到了以后,艰难的剥开人群,然后一眼就看到缠做一团的傅竞城跟陈严。
她推开门进去。
程一念:“住手。”
程一念:“我说助手!”
程一念:“陈严你再不住手,你这辈子活该单身。”
陈严立刻收手了。
傅竞城拍拍身上的灰,扫了他一眼,然后走过去将大娃抱了起来,亲一口。
陈严挑眉:“谁准你抱的?”
程一念说:“我准的,怎么了?人家抱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
陈严红着眼睛看她:“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孩子,现在我有孩子了,你也不应该把我的孩子送人,你这样报复我,还不如把我给杀了,程一念,你也太折磨人了。我的闺女,现在竟然还叫别人爸爸。”
大娃配合的抱着傅竞城道:“爸爸噻。”
傅竞城又亲她一口。
陈严嫉妒的气得眼睛更加红了,对程一念说:“你杀了我吧。”
在场的两位都有些无语。
程一念觉得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她往门外走,将一团东西抱进来,然后在陈严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东西”塞进了他怀里。
陈严定神一看,是个孩子,粉嘟嘟的很漂亮。
再定神一看,惊了,跟他长一模一样。
二娃沉默片刻,朝他挥了挥手:“hi。”
陈严:“…………………”
二娃:“那个,我是你儿子。”
陈严:“…………………”
二娃,“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陈严:“…………………”
二娃:“是有点惊喜过了头,但是不比大娃差哟亲,拥有二娃,不吃亏,不上当。”
“……”
最后,陈严被程一念拉出门的时候,整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愣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程一念往停车场的方向看了看,问他:“开车过来的?”
陈严如梦初醒,猛地点了点头。
程一念说:“去开出来。”
陈严僵硬的照做了。
程一念有些怀疑他这个状态开得了开不了车,所以最后车子是她开的。
二娃和陈严一起坐在后排。
陈严一直在晃神,身边的二娃一直皱着眉,担心的看着他。
他回神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陈严顿了顿,翻找了一阵,最后翻出一罐饮料:“喝可乐吗?”
二娃摇摇头:“不喝这些东西。”
第一句话问出来,最后陈严便能坦然的面对这个他差点不知道他存在的儿子了,他清了清嗓子:“那玩具呢,变形金刚,乐高,枪,喜欢什么?”
二娃:“也不玩。”
陈严觉得二娃这个状态,跟刚刚开始的时候很不一样。
二娃大概发现了,淡淡的道:“啊,刚刚是你火气太重,我哄哄你。但是你放心,我真的是你儿子,如假包换。”
陈严心道,就你这长相,你说你不是我儿子,那我也不相信啊,实在是太像了。
程一念问了陈严的地址,把车子导航到他家,等陈严抱着孩子下车以后,她没动,于是陈严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程一念平静的说:“二娃是你的孩子,我不能阻止你见他,但是我并不打算原谅你。”
陈严的表情不太好看,她刚才都挺正常的,他还以为过去的事也就差不多翻篇儿了。
“我之所以平静,是因为我报复过你了,我释怀了,放下了,并不是你以为的,我原谅你。”程一念只是在说着自己的想法,“你以前的行为,我挺理解你的,但是要原谅你,我还做不到。”
陈严紧紧的盯着她,有些事也不好操之过急。
而他没想过的事,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她可没有打算让他见二娃。
陈严只好抱着二娃进屋,跟二娃打心理战:“爸爸真惨。”
二娃道:“也不算惨,毕竟你还挺有钱的。”
陈严:“……………”
二娃道,“不过,你有钱也挺好,所以我一直挺横,心想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反正有一个有钱的老子会替我摆平。”
陈严说:“我可真谢谢你。”
二娃慷慨道:“不客气。”
“……”
——
……
既然陈严已经发现了二娃,程一念就不着急走了。
她甚至还找了份工作,服装店里的导购。
她上班的,还是一家比较有档次的店,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还算比较有钱的人,程一念风华正茂,很快就有一个富家公子还是追她。
虽然人长得不咋地,但程一念觉得还算不错,于是她也开始尝试着去跟他约会。
——
……
陈严有些奇怪,二娃来自己家里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倒不是他不喜欢,相反的,陈严恨不得二娃天天都跟自己粘在一起,他疑惑的是程一念的大方。
陈严于是开始打探消息:“儿子,你最近怎么总是来爸爸这儿。”
二娃道:“你这意思,似乎是不太喜欢我。”
“不可能。”陈严纠正他,“你是我儿子,你就算放火烧了你爸的别墅,我都不会不欢迎你。”
二娃:“你想问我妈为什么不管我?”
陈严觉得这儿子真是贴心小棉袄,不论他在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二娃也不隐瞒:“我妈很忙。”
陈严道,“工作。”
“不是,她忙着谈恋爱。”
陈严:“……”
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疼,又往脑溢血方面走的趋势。
陈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你觉得爸爸怎么样?”
二娃道:“妈妈觉得你不咋地。”
陈严不服气了,他在自己有空的时候,带着二娃偷偷跟踪。
一家餐馆,他们就坐在程一念和她“对象”不远的地方。
陈严心底酸的要命,好在表面上还算正常,不屑一顾:“也不怎么样。”
二娃看了自家老爸一眼,眨眨眼:“咦,好酸。”
陈严:“……”
他难得红了脸,努力坚持着自己的发言,“我说实话,真不怎么样。”
二娃倒是没有呛他了,赞同的道:“的确没有你好看。”
得了,儿子又贴心了,陈严再次被感动。
他正打算上前去抱抱自己的乖儿子,就听见二娃一本正经的道,“毕竟我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要是否认你的长相,就是否认我自己的。”
陈严不知道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损起人来怕是连律师都要比不过,是好是坏。
当天晚上,程一念回去接二娃,陈严就坐在沙发上幽怨的看着她。
二娃回去以后,就开始和大娃打电话。
大娃:“是妈妈噻?”
二娃:“不是。”
大娃:“哦,做什么噻?”
二娃:“你爸爸有没有老婆。”
大娃:“没有哇,你爸爸噻?”
二娃?“我爸爸也没有。”
大娃终于泛滥起了同情心,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爸爸我理解,但是我爸爸这么优秀噻,没老婆真的有点可怜。”
二娃也终于对大娃不满了一次,“我爸爸比你爸爸好看。”
大娃道:“我爸爸会打呼噜噻,你爸爸会噻。”
二娃明知道这个话题相当的幼稚,但是任然忍不住要和大娃一较高下,睁眼说瞎话道:“我爸爸也会。”
大娃:“我爸爸大声的可以吵醒猪噻。”
二娃:“实不相瞒,每次打雷,都是我爸爸的呼噜。”
大娃:“我爸爸吵得恐龙灭绝了噻。”
二娃沉思片刻,决定认输。
大娃于是开开心心的去跟傅竞城宣告自己的战绩:“爸爸,我今天帮你赢了陈严噻。”
傅竞城很欣慰,抱着她问帮他赢了什么。
大娃道:“你打呼噜比他响噻。”
傅竞城:“……”
——
……
程一念跟“歪瓜裂枣”约了半个月的会以后,陈严着实有些坐不住了,连忍一下都忍不了。
于是他直接冲到了“歪瓜裂枣”的公司,恶狠狠的警告他:“不准对我媳妇有想法,你再敢找她,我打断你的腿。”
“歪瓜裂枣”吓得屁滚尿流,当场跟他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去找程一念,但转头他就跟程一念告状去了。
程一念直接找上陈严,用同样的方式告诉陈严,不准干涉她。
哪知陈严眼睛都不闭一下,张口就来:“做不到。”
气得程一念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打完,她愣住了,有些后怕,毕竟陈严这人,娇贵得很,从小到大应该都没有敢碰他的人。
陈严的脸色不太好看,程一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陈严只是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看了片刻,嘟囔道,“我皮糙肉厚的,你打我有什么意思,疼不疼?”
程一念非但不疼,相反的,扇了他让她觉得非常的爽,那种刺激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怎么说,就是你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然后有一次你大胆的做了,然而还没有人指责你什么,就是这种感觉。
她凉凉的看着他,“我谈我的恋爱,关你什么事?”
陈严:“我吃醋。”
陈严:“都醋了半个月了。”
他说着,擅自进了她的房间,找来一个衣服架子,递给她,然后在她面前跪了下去:“如果你心里有气,你随便打我,我绝对不还手,你爱打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反正那个男人绝对不可能。”
程一念简直要被他气笑,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陈严这么的无赖呢。
反正他爱跪就跪着,程一念不想搭理他,转身进了房间。
这一晚上,陈严都没有起来过。
第二天,腿麻了,站都站不起来。
程一念觉得他这是活该。
但她还是好心的给他找了个热水袋,让他敷一敷缓解疲乏。
没想到陈严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说:“一念,我很想你。”
她在一瞬间缩回手,面无表情。
陈严讪讪道,“但是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解释一下。第一,我妈的事,这个是我的错误,没得辩解。但我也不会再回陈家,现在的生意规模都不算特别大,是我自己从头开始的。第二,当初你家的事……”
程一念却反应很大,转身就要走。
陈严不让,叹口气,“一念,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留情面,我之所以会参与,你想想向径那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他吃下去的东西,你觉得还有机会叫他吐出来么,所以我参和进去,就能替你留一点,你们程家的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并没有私吞半点什么。那些股份我早全部都转给你了。”
程一念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陈严有些后悔,这些事他应该早点告诉她的,不然她也不会被压抑这么久。
陈严诚恳的说,“你放心,一辈子还有这么久,我都愿意等,等到你愿意原谅我的那天。我们再和好。”
程一念倔强的说:“你永远不会等到那一天的。”
“那也没有关系。”陈严轻声哄她,“我愿意等,多久都愿意。”
陈严开始频繁的低头认错,跪键盘跪榴莲,他都试过。
更神奇的是,全是陈先生自愿,程一念完全没有要求过他。
陈严正色道:“这种事情,靠的就是一个自觉。”
所以他很自觉。
自觉的过了头。
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爱跪。甚至还能在同时边看电视边择菜什么的。
哦,对了,陈严也爱做饭,中餐西餐都不在话下,久而久之,二娃跑偏了,跑成了陈严党。也帮着陈严说各种好话。
但程一念却是难得的没有心软过。
陈严也不介意,早上来做饭,中午来做饭,晚上来做饭,一日三餐全包,然后大半夜的才走。
二娃不忍心,就把自己的床让了一半给陈严。
程一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好吃的饭菜也的确让她享了福。
后来,陈严在电视台买了黄金时间段的三十秒。
不为了营销产品,只是给程一念道歉用的。
她一天没有原谅他,道歉的视频就会一直放着。
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叫陈严的男人,一直在等一个叫程一念的女人原谅他。
然后有一天,广告不播了。
谁也不知道,程一念究竟原谅陈严没有。
应该是原谅了吧。
——
……
傅竞城在大娃三岁生日的那一天,去找了当初跟俞洗结婚的那个导游。
导游看到他和孩子以后,叹了口气,开着车带着他去了一片海。
波澜壮阔的海。
导游指着那片海,道:“她就在这儿。”
傅竞城平平静静的,无悲无喜。
导游道:“她被你逼跳楼的那一次,其实不仅伤了腿,更伤了元气。她不见你,一是不再不信任你,怕你伤害。二是怕你真心,最后伤心。说到底,是在护她自己,也是在护你。可她不愿意让你知道,怕你肝肠寸断,到底是护你多过自己。”
傅竞城“嗯”了一声,他一直知道,她把自己当作命。
只是他太年轻,叛逆,不肯承认喜欢。
“我告诉你,只是替她不值,你这样的人,不值得心安理得过一辈子。”导游道,“答应她的没能做到,我下去以后,自己会跟她请罪。”
傅竞城动了动嘴角,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导游走的时候说,“不过,最终你到底心里有她的,她应该如愿了。”
海风扑面而来,似乎有俞洗的味道。
人间不值得。
最不值得当属一个傅竞城。
她说,阿城,我护着你。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护着他了。
傅竞城抱着大娃,小声的叮嘱她:“从今以后,你要热爱这片海。”
“啊?”大娃不解。
“嘘,小声点,不要吵醒你妈妈了。”
“……”
“妈妈在哪?”
“妈妈睡着了。”
“……”
——
……
傅竞城终身未娶。
.
傅竞城六十岁病危,叮嘱自己唯一的女儿说:“不需要墓地,什么都不需要。”
他浑浊的眼里含着泪水:“让我奔向我想要的那片海,就够了。”
……
你生存的地方,是我的信仰。
有你在,刀山火海,也是我甘之如饴的天堂。
(全文你猜有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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