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一震,蓦地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跳起身来,奔到房门口用力去拉门。
门竟被从外锁住了,完全打不开来。
她的脑袋一阵发懵,继而发疯似的用尽全身力气去砸门,大声叫道:“有没有人啊?开开门呐!来人啊!有没有人……”
怎奈她将门板砸得山响,整个人吼得声嘶力竭也没有半个人应答,屋外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炮火声喊杀声。
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到求生之路。
正在此时,屋外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亏得她本能的捂住了耳朵,才能让自己不因为惊悸昏死过去。
看来,那些朝鲜将领说得不错,这次的确是因为凭借红衣大炮的威力,清军才如虎添翼,直捣朝鲜的国都。如此一来,大明设重关,凭坚城,用大炮的优势荡然无存了。此番打朝鲜怕只是磨刀,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大明。
她想得心惊肉跳,全没顾及周遭的变化,死神已经向着自己伸出了魔爪。
又是一阵炮响,持续炸起的碎石砂砾打在院子和屋顶各处,整个屋子都摇晃起来。
她扶着墙勉强站定,一抬头,只见被褥边的油灯摇摇晃晃,不等她扑过去,直挺挺的翻倒了下去。
灯芯上那一点橙色的火焰一改昏沉的模样,虎得一下伴着泼洒在褥子上的清油腾开了一片。
面对扑面袭来的热浪,绎儿在短暂的失措后,慌忙脱下身上仅有的外套,奋力去扑打兴奋的火焰。
因为浸着了清油,火越烧越旺,燎原之势已成蔓延,凭她弱小的力量根本控制不了了,
浓浓的黑烟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屋子的上空,像黑色的地狱从天往下压来,绎儿努力想要呼吸,却被呛得张不开口,更睁不开眼镜。手中的外衣早已被火舌卷了去,她再没有了可以抵挡的武器,踉踉跄跄地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逃避。这一刻,她终于了解到了杯水车薪的滋味,一种深深的绝望彻底占据了她的心。
突然间,她的手摸到了背后的窗格,窗格上的木刺刺得她生疼,让她几近放弃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反身过去,求生的希望让她顾不得窗格上粗糙的木料刺在手心的痛,用力砸着窗格,但求上天能怜悯她,給她一条生路。
屋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让她呼吸困难,浑身乏力。更可怕的是,火舌正奔着她的脚边烧过来,整个地板都烫得无法站稳。
此时此刻,她空白了一片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放弃,这扇窗户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要活下去。
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那么多的磨难,她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一双手逐渐软下去,再也不听使唤,紧跟着,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滚烫的地上。
她还要在辽东等着谢弘,还要平辽,还有一双儿女在等着她,还有……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她突然都记不起来了,剩下的只有灼热……
轰得一声响,让她迷糊的意识似真似幻的清醒了一下,她的朦胧的视野里,多了很多双穿着军靴的脚,顺着这些脚往上看去,她看见了曾经熟悉的面孔,忍不住战栗起来。
永平废墟里的惊恐一幕好像要重演了,那些狞笑的脸,扭曲的脸,还有粗糙的手,□□的声音,刺耳的布帛撕裂声,让她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再一次复苏了。
“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她本能地想要爬起来,却被两个清军按在了地上。
另外的几个人刺耳的笑声让她的神经快要撕裂了,用力的挣扎着,大声喝道:“放开我!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这一刻自然不会有人搭理她,在那些男人的眼睛里,她不过是一个猎物罢了,她的挣扎不过是徒增他们的欲望。
一双手伸到了她的中衣领上,狠狠地用力扯了开来,露出她雪白的肌肤。
绎儿惊恐的张大的眼睛,正看见那人身上的白色甲穗在风里乱飘,顿时一激灵脱口叫道:“如果你是正白旗的人,叫多尔衮来!”
那人虽然听不懂汉语,但是却清楚地听见了“多尔衮”三个字,手上不免迟疑了一下。
借着这份迟疑,绎儿努力回忆着富绶学习满语时候的措辞,大声叫道:“帶我……帶我去见多尔衮……去正白旗……”
几个人立时傻住了,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在朝鲜这个地方居然有人会说满语,一众人瞠大了眼睛看着绎儿。
绎儿用力甩开他们的手,支撑着爬起来,用手捋了一下纷乱的鬓发,大声喝道:“走啊!”
那几个人看着面前这个怒目相对,凛然不可侵犯的女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方才的□□焚身也一下子没有了,只是傻傻地看着她。
绎儿冷笑了一声,扭身而去。
几个人愣了一下,看着她走了五六丈远,这才反应过来,呼啦啦一起追了上来。
绎儿翻身站定,狠狠地用眼神剜着他们,他们一个个又萎在了原地。他们死活也想不明白,这个朝鲜女人为什么敢直呼自己旗主的名字,更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又那么清楚自己的隶属,甚至会说满语。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已经接近了江华岛上的守佛院。
远远看去,守佛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遍地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雪地里,殷红的血和纯白的雪融合在一起,与这个本该是佛家净土的地方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这里从被战火点燃的那时起,就不再是寺院,而是凄惨混乱的修罗场。
绎儿站在惨绝人寰的尸堆里,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裙脚,带着腥臭的味道,如此之刺鼻。
她经不住喃喃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她分明很清楚这中间的原因和理由,但是她仍然无法释怀。为了几个人的权欲和野心所引发的战争,却要所有无辜的人来承担结果,上天这样做公平么?是为了拿人命来取乐么?如果人命是那么的不值得一提,人又何必存在!就算得到了天下,又能怎么样呢?皇帝的宝座就算高过了云头,九重的苍天,也无法掩盖他脚下被血浸淫的土地,这些冤魂在睡梦中也会诅咒他,直到折磨死他。
这时,不远处的一堆尸体中有一只胳膊动了动,几个还没有离开的清军提着刀就奔了过去。
绎儿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什么,也发足奔了过去,一下子摔倒在那堆尸体前,反身张开双臂拦住了那些奔到近前的清军,用满语大声喝道:“不许过来!”
清军们显然不很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将她和那堆尸体围在了当间,好像怕他们会无端飞走一样。
绎儿小心地扭过身子,用力翻扯着压在上层的尸体,将那个还能活动的手臂从尸体中用力拽了出来,抬眼看去的一瞬间,她怔住了:“小芸……”
何婉芸一身血衣,一副刚刚经历过激战的样子,挂着伤的脸看起来格外的疲惫,她有气无力地扫了绎儿一眼:“是你……”
清军们见状,跃跃欲试的要再上前,被绎儿的眸子狠狠地威慑在了原地,虽然带着狐疑,却不敢动弹。
绎儿扶起懵懵懂懂的何婉芸,支撑着站稳脚跟,逼视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清军,厉声道:“让开!”
清军们看着她,没有应声,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让开!”绎儿再次吼道。
“是谁这么放肆?”一个声音从包围圈外传了进来,一个人分开围拢的手下走到了绎儿的面前。
“是你?”绎儿看清了来人,冷哼一声。
来人看清了面前的人,不由得怔了一下,连忙行礼:“小主吉祥!”
“亏你还认得我!”绎儿拼命忍住攻心的怒火,攥紧了拳头,“你睿亲王主子呢?”
来人诚惶诚恐的应道:“回小主的话,我家王爷正在攻打内城。”
“还不帶我去见他!”绎儿环视了一圈身边瞠目结舌的清军,用力弯了一下嘴角,“让他见识一下他的奴才们都在做什么强盗的勾当!”
“放军劫掠是攻城之后的传统,我家王爷……”多尔衮的参将解释道。
绎儿不待他说罢,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咬牙道:“传统?如果换作你的姊妹被人□□,唤作你的父母兄弟被人屠杀,你再給我强盗一个看看!如果这是睿亲王说的传统,我倒是要当面听听他的教诲!”
“奴才不敢!”多尔衮的参将应声跪了下来,“小主息怒!”
绎儿颤抖着身子,架着受伤的婉芸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一股灼热的气息自心头涌了上来,她气一紧,整个人一软,摔了下去……
再醒来时,绎儿的模糊的视野里多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有些厌恶的想要转过去,却被他用手又霸道地拨了回来。
“你想怎么样?”绎儿沒好气道。
“千辛万苦把你救过来,居然跟我这样说话。”多尔衮一身冬衣,窝在榻前打量她,好像只是在围猎的休息当间,丝毫没有大战之后的疲惫或者亢奋。
“你把婉芸怎么样了?”绎儿忽然想起婉芸的下落,不免担心道。
“她是你的妹妹,我自然会让人照顾好的。”多尔衮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子去案子上端了一个药碗来,“你先喝点药吧……”
“我不喝!”绎儿警惕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
“刚才御医来过了,说你动了胎气,要好好静养。这是安神的药,不是□□。”多尔衮淡淡的笑着,“喏!”
“在你手里,安神药和□□有区别么?”绎儿伸手挡开他的药碗,“我凭什么相信你!”
“怎么?你怕我害你?”多尔衮轻笑一声,像是嘲笑她的幼稚。
绎儿被他的笑激怒了,眉儿踢竖:“你害我还少么?”
“既然防不胜防的,你还做那没用的干嘛?”多尔衮放下了手中的药碗,依旧是没有计较的意思,“我要是真想要你肚子里孩子的性命,乘着你昏迷的时候,将药灌下去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何必当面做恶人?”
绎儿的心里一阵发紧,自己并没有说出担心所在,他竟然也能一一洞悉。倘若真要害自己,自己当真是防不胜防的。她瞠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他高深莫测的眼睛,陷入巨大的恐惧。
“你就这么怕我?”多尔衮发现她盯着自己的神情好似惊弓之鸟,于是幽幽的笑起来。
绎儿一时语噎。她当真是怕他么?纵然她出于自尊不想承认,可是内心的软弱还是承认了这个事实。
多尔衮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的心,从容自若的似是许诺:“只要富绶在,就不会有人敢取你的性命。我更不会。”
原来她的性命不过是因为儿子的存在而得以延续下去的,原来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棋子罢了。她不晓得自己心里的酸楚从何而至,但分明从一点晕开来,将失落展开在她的心底。
“药在这里,你想喝就喝,不想喝,我也不勉强。”多尔衮说着站起来,拾起卧榻一旁的帽子,扭身便走。
“等等。婉芸在哪儿?”绎儿挣扎着坐起身来,仰着脸看着他,逼问样的。
多尔衮还沒应声,便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利叫声:“走开——走开——我不要你们管!”
“你把她怎么样了?”绎儿的声音立刻紧跟着尖利起来,人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一下子跪坐了起来。
多尔衮取过一旁的狐裘端罩,裹在了她的肩头,用平静的语气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放心的,眼见为实,你自己去看一下,或许更好些。”
绎儿裹紧了他给的狐裘端罩,跳下榻去,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跌跌撞撞地冲出帐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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