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匹夫

    “如果不是老爹当初抱养了我，我恐怕也只能遗尸荒野了吧？”
    秦无衣问道。
    “不会的，当时我抱着你走到西山村，就发现坟地里有一户人家。
    我断定他是扫墓人，而且也是在他出门之后，我才快他一步提前将你放好。
    在这之前，你一直都躺在我的怀里，如果那个扫墓人对你视而不见的话，我会杀了他，然后抱着你另寻一户人家。
    直到你被成功抱养为之，你已经很不幸了，我又怎么会眼睁睁的送你去死呢？”
    嬴南急忙摇头解释道。
    “这么说，如果不是老爹发了善心，他恐怕早已经被你杀了。”
    秦无衣说道。
    “不错，如果那个扫墓人当初没有将你抱养，我一定会杀了他，这一点我无需否认。”
    嬴南点头说道。
    “所以，善有善报倒也不算是一句假话了？”
    秦无衣突然咧嘴一笑，问道。
    “恶人不一定有恶报，但是做善事一定会有善报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抱养你的那个扫墓人，他是个好人。”
    嬴南点头说道。
    “可是我老爹却惨死在恶人手中，他这一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善报？”
    秦无衣质问道。
    “可老天至少让他有了一个儿子，不是么？”
    嬴南反问道。
    “作为一个男人，老爹勤劳能干，难道他不应该有一个儿子吗？
    这难道不是每一个正常人都应该拥有的吗？”
    秦无衣问道。
    “这个你得问老天，导致那个扫墓人生活艰难的主要原因，是他做工时砸断了腿，这应该是老天的安排。”
    嬴南说道。
    “可老爹是在给无极宗开采石料的时候受伤的，这笔账难道不应该算在无极宗头上？”
    秦无衣问道。
    “或许可以算在无极宗头上吧，可无极宗已经给了他补偿，替他安排了那样一份工作。
    而且，每年都有很多百姓为我们无极宗做工，也不是无极宗弟子害他受伤的，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命该如此，不是么？”
    嬴南始终是淡淡的回应着。
    “命不好，怨老天，好，这个理由我接受。
    那我再问你，既然你这么关心我，在我被老爹抱养的这些年里，你为何从来没有接济过我们？”
    秦无衣问道。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接济你们，暗中的送一些钱财给你们，对我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我忍耐住了，因为我觉得，这样艰苦的生活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一个男子汉，在年少时经受一些磨炼，会让你变得更加坚强更加优秀，事实也是如此，不是么？
    我有理由相信，即便你不上无极峰，凭借你的天赋和能力，你仍然可以有所作为。”
    嬴南说道。
    “有所作为？
    如果不是遇到承惠道士，我恐怕早就死在了西山村。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上了无极峰，我恐怕早就死在了承惠道士手中。
    如果我不是被师祖认出来的话，恐怕早就做了你的药引。
    你说，我如何才能有所作为？”
    秦无衣接连质问道。
    可是，你说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不是么？
    你偏偏就遇到了承惠道士，遇到了季叔，遇到了我，这就是你的命。”
    嬴南狰狞而恐怖的脸上表情异常平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在与秦无衣的对话中，他显得十分淡然。
    “这么说，我的命很好？”
    秦无衣冷笑一声，问道。
    “不，你的命不好，如果你的命足够好的话，这可恶的胎记就不会出现在你的脸上，我们会是幸福的一家人，你恐怕早就成了无极宗的少宗主！
    但是，老天没有放弃你，他还是眷顾着你，它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将你和无极宗联系在了一起，将你送回到我身边，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嬴南说道。
    “又是老天在搞鬼吗？
    你的理由我依然接受，那么我娘呢？
    别告诉我怜儿是我的亲妹妹。”
    秦无衣问道。
    “不是，你和怜儿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红卿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嬴南摇头。
    “那我娘呢？”
    “你娘她很早就过世了。”
    “很早就过世了？
    早到什么时候？”
    秦无衣身子一颤。
    “在你出生之后的那天晚上，我执意要将你抱走，不顾你母亲的苦苦哀求和挽留。
    但是等我返回无极宗之后，却得知她因为伤心过度，没能熬过那天晚上。”
    嬴南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双拳紧攥。
    实际上，秦无衣母亲的死亡，也掩盖了秦无衣被送走的事实。
    第二天，嬴南对外宣布，秦无衣的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胎儿也夭死在腹中。
    此事，除了当日负责接生的产婆，和几位嬴家的长辈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而负责接生的产婆，也是对嬴家极为忠心的老奴，数年以前，她带着这个秘密，永久的离开了人世。
    “我娘又犯了什么错？
    她的命也不好？”
    秦无衣嗤笑一声，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我无时无刻不想问问老天，你的母亲她犯了什么错？可是我做不到。”
    嬴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看来这笔账，只能找老天才能算个清楚了。”
    “不错，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笔账，也只有老天才能算的清清楚楚。”
    “你抛弃了我，而且也间接的害死了我的母亲，这笔账你认吗？”秦
    无衣抬头冷冷的盯着嬴南，问道。
    “我认，而且在你母亲去世之后，我又娶了妻室，并且生下了怜儿，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你娶了卿姨，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吧？”
    秦无衣问道。
    “不错，我的确是出于给自己留个后的目的才娶了红卿，至少，这是最主要的目的。”
    嬴南坦然的说道。
    “可怜儿是个女孩，她的出生应该并不能够令你满意吧？”
    “的确，我很期待一个男孩，只可惜未能如愿。”
    嬴南点头说道。
    “那为什么不再生一个？”
    秦无衣问道。
    “大概是因为我命不好吧，红卿在生怜儿的时候，也遭受了很大的磨难，几乎真的难产而死，而自那以后，便再也
    无法生育。”
    “那你可以再娶啊，堂堂无极宗宗主，三妻四妾又有何妨？”
    “我的确想过，但是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不想再造孽了，不想再娶妻不想再生子，不想再为继承人的事情而伤神，甚至，连这个宗主之位，都一度让我感到厌烦。”
    “你的心病或许也与此有关？”
    “或许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但是导致练功走火入魔的原因，还是我当时的情绪起伏很大状态很差，精神难以集中。”
    “直到你遇到了我？”
    “不错，直到我又遇到了你，我的儿子，我才感觉到生活有了意义。
    而随着你的到来，我的心病也得以痊愈，我变得前所未有的自信起来。”
    嬴南说道。
    “这些事情怜儿知道吗？”
    秦无衣话题一转问道。
    “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更不知道红卿是我的第二个妻子。
    我平时很少让怜儿和其他弟子接触，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能让她听到任何流言蜚语，所以才养成了怜儿冷淡的性子。”
    “我母亲葬在哪里？
    能进无极宗祖陵吗？
    她毕竟是宗主的妻子。”
    秦无衣问道。
    “不能，女子一律不得进入祖陵，更何况你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是为不祥，更不符合规矩，我们只能将她葬在后山，一座孤坟。”
    嬴南摇头说道。
    “你还记得我母亲坟墓的位置吗？”
    秦无衣问道。
    “当然，每年你母亲的忌日，也是你的生日，我都会去坟前看她，十数年来始终未曾间断过。”
    嬴南说道。
    “卿姨知道吗？”
    秦无衣问道。
    “知道，红卿她什么都知道，包括你是我的儿子，红卿与你母亲不同，她不是修玄者，只是一个普通人，性子柔弱，一切都听从我的吩咐，恪守本分。”
    嬴南说道。
    “这么一来，事情就都说的很清楚了。”
    秦无衣说道。
    “没错，当年的事情就是这样，我是罪魁祸首，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怨恨我，也可以报复我，甚至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都无话可说。”
    嬴南说道。
    “是你的错么？
    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老天的错，所有的帐只有老天才能算的清楚。
    你我脸上都有的胎记，就是老天欠我们的第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账，不是么？”
    秦无衣问道。
    “这么说，你不怪我？”
    嬴南眼前一亮，身子微微颤抖的问道。
    “这话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我当然怪你，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抛弃亲生骨肉都是罪无可赦！生而不养就是无能！
    但是我能理解你，世道不平人心险恶，每个人从一生下来，最大的使命首先是照顾好自己，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再去照顾他人。
    如果连自己都要受到影响，那么，即便是亲生骨肉恐怕也不得不抛弃了。
    所以，害我差点葬身荒野的，是你却也不是你，而是世人的偏见。
    冤有头债有主，我即便要恨也是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恨老天！”
    秦无衣一字一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