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为蝼蚁

    张天穹站在寒风中，宽袖的唐装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脸上冷清的表情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瞳孔瞪的老大，似乎是想把现场每一个人都脸都记在心里
    那群人见张天穹出现，马上停止交头接耳，低着头不敢直视张天穹，异口同声的给张老爷子拜新年，同祝张老爷子长命百岁，看着刚才还在我面前吹胡子瞪眼，张天穹一出来就温顺的像一条条只会摇尾巴的忠犬，我在心中冷笑，但是也不好发作，毕竟人家是来给张天穹拜年的，至于我这个“名正言顺”的三少爷，我知道他们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我……
    不过见到张老爷子出来解围，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本来我刚才不应该出这个头，但是一想到这些人虚伪的嘴脸，就是一阵来气，只好向张天穹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大年初一的我也不想跟你们计较些什么，都是茶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张天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们也都清楚，你们可以不服我张天穹的儿子，我儿子自然有办法让你们臣服，但是我再听到有人用继承人的事情做文章，就是我懒得计较，我合耀社万千弟兄也不可能当成没事发生……各位好自为之”
    “你们还不走？等我请你们喝茶？”张天穹宽大的袖子一挥背在身后，负手而立，冷冷的说道
    藐视天下，狂妄至极这句话在眼前这个将死老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那些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老油条们瞬间没有精神，魂都吓没了，纷纷以已经见到老爷子为由灰溜溜的离开了北郊别墅，也顾不得当初的来意，熟悉张老爷子的白英可是知道刚才老爷子是真的动了杀机
    我突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话，放在张天穹身上极为合适，朕不死，尔等终为臣，你现在问我天有多高？我只能说老爷子这么高，只要张老爷子一日不死，这茶城的天都得看张老爷子的脸色……
    “白英，从今日起，这北郊别墅，禁止外人踏入一步……”
    白英点了点头
    我和秦雪走向老爷子，老爷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发苍白，剧烈的咳嗽起来，刚才还挺拔的身躯突然佝偻的不成样子
    白英慌乱的将张天穹扶起，一边给张天穹顺气，一边呼喊着别墅里的私人医生
    张老爷子赶忙拦住白英的动作，然后招手示意我和秦雪到书房去
    到书房里的张老爷子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眼神涣散，但却十分清澈，口齿不清的喃喃着
    秦雪见到老爷子已经不省人事，赶忙向外面走去
    老爷子努力的摇晃着身子，然后才艰难的坐起来，他的手指都在颤抖着“雪儿……”
    秦雪见到老爷子已经醒了过来，也赶忙跑回来坐到张老爷子身边
    我质疑的目光看向白英，白英这一次却没有直视我，而是把目光转向老爷子，躲避着我的目光，我和秦雪离开的时候老爷子还面色红润，一切如常，我和秦雪离开不过几个小时，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扬儿，你不用看白英了，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张天穹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用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为什么不叫医生！”
    “没用了”
    “那这几日……”我震惊的看着张天穹
    “都是我装的，我已经向阎王借了几天的光景，为的就是看你们这些孩子最后一面……”
    “那三……妈她们？”我问道
    “她们都没有看出来任何异常，我请薛老帮我施了针，让我看起来一切如常，就是为了有精力和时间去做一件事……”张天穹拉着我的手亲切的说道
    看着那个嘴唇干裂，满脸油光的张天穹额头上深深的三道纹，我知道这个茶城的天，终于要塌下来了……
    “若你没有生在张家，该有多好！”张天穹似欣慰又似哀叹“扬儿，让你收拾张家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真是难为你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要对付的人不只是你的大哥，还有你刚刚见到的陆少天和杨信，我知道你一直好奇为什么明明你大哥更适合这个位置，我却一再坚持让你来继承这家业，今天，我就告诉你所有事情的真相……”
    我顿了顿没有说话，等待着张天穹的下文
    “张栾并非张家人，张栾的生父是林逊，我与林逊年轻时曾经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便是张栾的母亲，张栾的母亲嫁进张家时已有了身孕，我知道真相后勃然大怒，直接将她驱逐出了张家，只是生下张栾不久之后就遭到了暗杀，我事后因为愧疚把张栾接回了张家，并且一直调查当年到底是谁对她下了杀手，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母亲，你母亲当时怀胎三月，而且正值合耀社发展之际，为了不被其他几家落井下石，我也就没计较这件事，她已经用自己的命弥补了自己犯下的错，只是我没想到张栾这孩子竟然性格如此执拗，过了二十年还不肯放过当年的真相……”
    我如同听到一个惊天霹雳一般，旁边的秦雪也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些年，我们四家虽然看似稳固，但实则是因为他们都忌惮我，一旦我不在了，白英不会听信于你和你大哥之间任何一人，这才是我最不放心的，他们那些已经压抑了好几十年的野心，才是张家最大的敌人……”张天穹咳出一口鲜血，我赶忙拿过纸巾帮张天穹擦去血迹，张天穹不在意的放开我的手继续说道，脸色凝重“如今的局面内忧外患，你们夫妻二人务必同心，才能渡过难关……”
    秦雪脸色一红，但是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开玩笑，任由张天穹把我们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才满意的点点头
    “我已经帮你把后路铺好了，若是你实在斗不过他们，就带着雪儿，隐居到国外去吧，到时候你联系白英，白英会亲自送你们出国……”
    “张伯伯！”秦雪似乎有话要说
    张天穹直接止住了秦雪说话的念头“丫头，我知道要说什么，我也不希望你们有一天会打通白英的电话，我说了，这是后路……我张家的儿子，不到万不得已从来不会给自己留后路……”
    张天穹脸色苍白，昏昏欲睡
    看着白英那张死人脸都在流泪，我竟然有种想哭但是却哭不出来的感觉，张老爷子大恩大德，竟让我以为报，眼前这个人人都怕的老人，终究还是心软了，举世皆敌，却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儿子说过一句狠话，想着从我到茶城以来，张天穹就处处护着我，哪怕有人说我一句不是，他也会站出来，在自己遇袭，不知道能不能活命的情况下，还把唯一的逃生手段留给我
    “你若有一天赢得了你大哥，你能放就放他一条生路，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不管你们谁赢，都是我不想看到的局面，但是我知道这局面我如今已经无能为力……你就当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私心……”
    “我知道了，爸！”
    “白英，你我的约定，今日达成……”张天穹又看向一旁的白英
    “放心，老爷子，我白英就是拼了命，也绝对不会让一切脱离老爷子的控制！”白英突然跪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伤心，痛哭起来
    连死人脸的白英都痛哭起来，秦雪似乎也被他传染了，握着张天穹的手泪如雨下
    我不知道张天穹和白英的约定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个约定一定至关重要，而现在，我可以做些什么，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这一份悲哀隐藏在心里，我不想让张天穹看见我流泪
    “困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张天穹一边给秦雪擦眼泪一边笑道
    “张伯伯，你说你要照顾雪儿的，要是你不在了，以后张扬欺负我怎么办，你怎么能把雪儿扔下呢……”秦雪见到一脸微笑的张天穹反而哭的更凶了
    “傻丫头，这人总是要死的，我张天穹一生已经足够辉煌了，都是靠着兄弟们用生命和鲜血拼杀出来的，哪有我一人享福的道理，现在是下面的兄弟们要找我去喝酒了……”张天穹笑道“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到我墓前骂他，我就去他梦里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行了，你们快走吧，我真的困了，得睡一觉了……”
    “你别睡，这一睡就醒不过来了……”秦雪哭得如同泪人，每抽泣一下都浑身颤抖
    “瞎说什么呢，我就是困了，又不是马上就死了，你们赶紧把眼泪擦一擦，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呢……”张天穹笑骂道，然后看着白英道“给我点颗烟……”
    “义父，医生不是不让您抽烟吗……”
    “屁话，我张天穹七岁就开始抽旱烟，如今都到了这快死的时候了，不抽那一根烟就能活了？”张天穹一脚踹向白英，用尽了全身力气却没踹到
    白英这才上来给张天穹点了一根烟
    张天穹猛的吸了一口，然后舒服的抻了个懒腰
    我带着秦雪离开了书房，那一下午秦雪做什么都没兴致，秦无城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下人见到她叫着三少奶奶，她也是爱答不理，就是一个劲的看着手里的发卡发呆
    那发卡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流行的款式，我问她为什么盯着一个发卡看的出神，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把发卡抱在怀里
    她说那是张天穹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我不知道张天穹和秦雪之间有着怎么样深厚的感情，只是一个劲的抓着我的手臂问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张天穹了
    我怎么安慰她也没有用
    整个北郊别墅除了我和秦雪两人，其他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快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