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奏鸣曲

    方玉女士去医院备产那天，正巧赶上我值班，本打算请假去私立医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成想，被老秦同志一口回绝。
    理由也十分的充分得体。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来干嘛？”
    虽然被怼了，但是我终究是放心不下，给章霄去了个消息，确认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后，便让他去了医院。
    中午休息的时候，章霄给我发来了方玉女士病房的照片。
    我点开一看，瞬间吃起了柠檬。
    不愧是私立医院，有单间也就算了，关键还布置的如此温馨。
    米白色的懒人沙发，一应俱全的小厨房，还有干净整洁的独立卫浴，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彰显着舒适二字。
    要不是中间摆放的那张病床，还以为是什么豪华单身公寓呢。
    转身看看我们二院，人挤人，床挨床，别说单间了，不住走廊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妈说这里准备的都挺好的，你下班了以后不用过来了。】
    【哦。】
    我已经深陷柠檬海，回答的也是平平淡淡。
    【怎么了？妈不让你来也是怕你太辛苦。】
    章霄瞧出了我低落的情绪，以为是我没去医院的原因，忙出声安慰道。
    【不是这个，就是刚才看见病房的瞬间萌生了跳槽的想法。】
    【哈哈哈哈，那我们之后生孩子也来这边住好了。】
    ……
    大抵是敏感了，对于章霄的这个提议，我并没有回复。把手机反扣到桌面，默默啃起了手中的面包。
    下午教授连着排了三场手术，我作为副手当然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等从手术室出来时，一双手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酸疼无比，更可怕的是，就算这样，教授还要拉着我们继续开会研究项目课题。
    所以晚上的时候，我，梁师姐和廖医生三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舒畅，用教授的话来说，跟苦瓜没什么两样。
    “行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我们两个老人家不比你们累？”
    也是，两个教授都快退休了，为了我们有个顺畅的仕途，还要继续在医院加班带着学生做课题，想到这，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体，脸色也带上了专注。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流逝，两个教授讲完重点散会后，浓重的夜早已陷入了沉静。
    我们一行人送完两位教授，还有些争议需要讨论，本打算抱着电脑在办公室凑活一晚上算了。
    但半夜三点时，科室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名孕妇，老公在她怀孕期间出了轨，她发现后，疯了一般跑来了办公室，非要让我们帮她把孩子打了。
    梁师姐看了她的产检报告，发现已经怀孕28周了，一般来说，怀孕超过6个月，是不建议随意终止妊娠的，毕竟对母亲的伤害太大，一不小心，还会有生命危险。
    可孕妇好像是铁了心，任凭我们怎么劝说，从始至终都没松过口。
    最后没了办法，只得先给人办了住院手续，打算明天问了主任的意见再做决定。
    这种事情在医院并不稀奇，但每次见到我的心头都会涌出一股愤怒。
    梁师姐亦是如此，这不一回到办公室，她就忍不住开始吐槽了。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怀孕多辛苦啊，居然还出去乱搞，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可能根本就没有良心。”
    我在旁边恶狠狠的补充道。
    廖医生作为在场的唯一男性，见我们情绪如此激动，下意识的把座位往角落挪了挪。
    “现在打胎危险系数多大，你说那孕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做错了什么？依我看，就应该把那出轨的男人扔去手术室挨上几刀。”
    梁师姐许是气狠了，抬手猛地在桌子上来了那么一下，随之响起的拍打声可谓是又响又亮。
    我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肩膀，角落的廖医生更是干脆，抱着电脑就往办公室的门口跑。
    “要不我们下次再讨论。”
    “我又没说你，跑什么，把这段论文写完再走。”
    梁师姐的怒气还带着余温，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廖医生嘶了口冷气，默默溜回了座位，抱着电脑继续开始了工作。
    经历过这场小风波，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敲敲打打的键盘声。
    可能也是因为紧张吧，所以今天晚上廖医生的效率出奇的高，没一会儿就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完成了大半。
    这时，我和梁师姐也冷静了下来，刚才的怒气确实是过了火，更别提还以偏概全了所有男人。
    “廖医生，刚才我们也是冲动了，希望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梁师姐摸着头犹豫的开了口。
    好在廖医生也没多在意，拍着胸口表示理解。
    “有些渣男确实过分，抹黑了我们男同志的名誉。”
    “就是就是，廖医生一看就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
    我在旁打起了哈哈，把这件事情给含糊了过去。
    加了一夜班，眼底也泛出了青色，中午下班时，更是一个哈欠比着一个的打。
    本打算回家休息，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方玉女士，心中放心不下，于是调头去了私立医院。
    我到的时候，方玉女士正在吃饭，低头看了一眼菜色，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让我忍不住吞起了口水。
    “这是特定的孕妇餐。”
    方玉女士抬起手臂，把摆满饭菜的小桌板往旁挪了挪，真是小气的紧。
    “我就看看！”
    “刚下班？”
    方玉女士用眼神往旁边的沙发上示意了下。
    “嗯，都没回去睡觉就来看您了，结果您还怕我抢你饭吃。”
    我傲娇的抬起头，嘟起嘴巴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对了，我爸人呢？”
    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没发现老秦同志这个五好丈夫的身影，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单位有点事情，他回去处理一下。”方玉女士头也不抬的回道。
    “哦。”我随手抓了一个苹果，打算先垫垫肚子。“对了，妈，我爸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他有没有过什么别的想法。”
    谁知，话刚落地，方玉女士抄起手边的香蕉就朝我砸了过来。
    “死丫头，说什么呢你。”
    “我也就是好奇嘛？”我伸手接住，赶忙解释道。
    “怎么，章霄那孩子有了别的想法。”
    方玉女士看似问的不经意，其实语气中充满了威胁，眼神还变得犀利了起来。
    “不是不是，就是凌晨的时候，医院里来了一个孕妇……”
    我把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给方玉女士讲了一遍，果不其然，方玉女士听后，火气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连饭都不吃了。
    “消消气，医院这种事情太多了，气不过来的。”
    我两步上前，重新把筷子塞回了方玉女士手里。
    方玉女士大概也觉得不值，深呼吸了几口，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所以说啊，现在好男人多难找，嫁给小霄，你别可不给我珍惜。”
    “啊？”
    怎么话题绕来绕去绕到了章霄那里呢？
    其实我的本意是想劝说她老人家不让我生孩子啊！
    不过，方玉女士也没说错，章霄的确是个绩优股，前途光明，性格温柔，还不在外面拈花惹草，除了生活能力差了些，就没有没什么其他缺点了。
    所以有时候我很怀疑他的眼光，怎么就一不小心看上我了呢。万一他以后受不了我的脾气，会不会……
    摇了摇头，我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陪着方玉女士又聊了一会儿，本想等老秦同志来了我再走，可方玉女士看我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打的厉害，就把我赶了回去。
    “别开车了，打车回去，还有回家吃点饭。”
    “知道啦。”
    我心中感动，张开双臂想要抱一抱方玉女士。
    “要不然你病倒了，小霄还得抽空照顾你。”
    “……”
    果然，感动不过两秒。
    回家的路上在便利店买了个面包，随便塞了几口后，就一头扑进了床里。
    大抵是真的困了，所以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睁开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厨房居然亮着灯，扶着门框晕晕乎乎的走了过去一看，才发现是章霄在做饭。
    不知是我太饿了，还是睡太久出现了幻觉，我居然觉得章霄锅里煮的鸡蛋面散发着奇香。
    “老婆，你醒了。”章霄看我趴在厨房门框，忙走过来把我扶到了餐桌前。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后，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今天加了会儿班，十点多才回来。”章霄再次回到了厨房。
    “对了，你中午是不是又吃的面包？我跟你讲了很多次，面包这种东西不能经常当饭吃，你自己还是医生，怎么就不懂这种道理呢？”
    章霄一边料理鸡蛋面，一边开口教训起了我。那个苦口婆心的样子，跟方玉女士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不知为什么，在我听来，却有些开心。
    “老公，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