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之黄昏

第259章


看见这个如同自己女儿的少女一切安好,她心头大石也落下了。但男孩听了却忙说道:
“是我自己想要来的,不关梁妈的事。我们也是想看看姨妈您到底怎么样了啊。”
凌定翮笑着,好像在说“我知道了”。见小姐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梁妈又问道:
“老爷的病怎么样了?现在可好点了吗?”
少年不解的看着姨妈脸色一沉,手也从自己的头上离开了。梁妈一见这情景,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虽然她心里已有个底,可当得知总理病情不容乐观的确切情况后,仍是受到不小的冲击。兴许这一次老爷真的是大限到了。她想安慰对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愣了一会儿,这个朴实的中年妇女低声问道:
“那么老爷这次岂不是白做了一场手术了吗?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父亲的病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凌定翮沉声打断了保姆的话。“这也是迟早的事,虽然父亲现在身体无法行动自如,说话都成问题,不过总算躲过一劫,而且意识也还清楚。接下来只要好好调理,相信也能颐养天年。”
没想到总理的情况甚至比自己的最坏打算还要差,梁妈脸都白了。她知道对方说话委婉——这也是上流社会所出身之人应有的教养——但其实个中的真意就是:病人已经口不能言,瘫痪,开同废人,意识清醒但不能行动,只会让人更加痛苦。这往后如果病人能一直多活几年,那也不叫颐养天年,还不如说是活受罪还更确切些。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又问凌定翮道:
“这么说老爷已经醒过来了吗?”
少女点了点头,不过神情依旧。“醒是醒了,可也只有眼睛和头能动一动,话又说不出来。现在有专人看护着,暂且不用担心。”
凌定翮说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的外甥有这样一种感觉,似乎姨妈的心思都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没人敢打扰她。又过了一会儿,凌定翮眼中杀意顿现,她冷冷的自言自语道:
“都要怪那对不要脸的女人搞出来的!这次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凌建衡听了只是不解,为什么姨妈会这么生气。梁妈却知道,她所说的“那对不要脸的女人”,正是总理凌笠志前情妇胡冰滢及其女儿胡月雅。梁妈心中也素来对她们十分不屑,这次又听说总理会忽然加重病情也是和胡月雅的顶撞有关。因此她心里更是痛恨这对母女。想到凌家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被她们从中破坏,搞得四散五裂,家人之间互不往来,也令人难过。梁妈想起一事,她试探的问道:
“阿翮,你看看老爷的身后事是不是该准备一下了?要是不准备好,只怕到时会手忙脚乱,要惹人家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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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共鸣 第九章第4节
她所说的身后事当然就是指葬礼和出殡的事宜,凌定翮见她问起这些,也没动怒,她想了想才道:
“父亲现在仍然担任着联邦总理的职务,万一他老人家真的是在任上走了,那么国家也会举行国葬。我们家就更得仔细了,也罢,你回去之后就跟本家联系,就说是要他们把必要的东西先预备下,看好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是。”梁妈连忙应着,她心中还有一件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又看了一眼对方,才不甚流利的说道:“万一老爷他殃了,那、那到时候……太太她也会回来的吧……”
话没说完,梁妈的一颗心就跳个不停。她瞄了瞄凌定翮的表情,竟然不敢再往下说了。凌建衡在一边坐着,对她们之间的对话却不大明白。他心里奇怪,梁妈说的“太太”是谁呢?听起来好像来头很大似的。他不知道,梁妈所说的那位太太,正是总理的夫人、凌定翮的亲生母亲,目前正定居在北十字星的第一夫人。这位出身于何氏家族的第一夫人素来不与丈夫同住,而是在北十字星天苑独霸一方。说起来,她与凌建衡也是亲戚关系,凌建衡的妈妈就是她的侄女。不过即使凌建衡知道凌夫人是自己的长辈,他也不会想多看她一眼。因为当年他和妈妈在何家吃够了苦头,对于所有何家人,他都恨之入骨。这些繁复的亲戚关系,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搞清楚。要不然当他听见“太太”两个字时,也该明白那是指谁,和自己还有姨妈到底有什么关系。
少年正胡思乱想时,就听到凌定翮发话了:
“这些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回去后按照我的吩咐却做就是了,你先带建衡回去吧。”
梁妈还没说话,男孩就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姨妈,问道:
“您要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回去啦?”
凌定翮帮他整了一下有点歪了的衣领,一边说道:
“姨妈这阵子忙,没空回去。你在那边不许胡闹,知道了吗?”
也许是不想离开凌定翮,也许是不想闷在锦枫台里,凌建衡知道姨妈一向疼自己,他干脆缠着对方央求道:
“那我也留下来好了!姨妈能住我也能住,况且姨妈不在,锦枫台里也没什么意思,还怪怕人的。我不想留在那儿了!”
不知怎的,凌定翮听见他这番话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她拍拍男孩的脸颊道:
“那里头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算了,你要留下也行,不过在这里更不能大声说话,到处乱跑。要不然你被人罚我也不管。”
得知姨妈肯让自己留下,男孩兴奋的手舞足蹈,就像倦鸟出笼一样。梁妈见这是凌定翮的意思,反倒不好劝的,只好由得他去了。她又在背地里细细嘱咐男孩一番,这才离去。
到了晚上,医院谢绝访客,众多想前来探听总理病情的人只好怏怏离开。凌定翮和她的表外甥则住在医院特地准备的客房内,方便就近照顾凌笠志。用过晚饭后,凌定翮一人前去重症监护病房看视父亲,男孩没法一起去,只能留在房间内一个人看立体电视打发时间。
在重症监护病房内,护士见凌氏千金来了,微微鞠了一躬后便悄悄退出房外,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凌定翮慢吞吞的走到床前,坐在靠背椅上。这时凌笠志刚刚醒来,他那混浊无神的双眼一见到这个身着玫瑰红镶紫纻丝缎边对襟衫、鹅黄色挑线穿花凤拖裙子,臂缠青色素罗长披肩的少女,顿时瞪大了。他虽然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可脸却一直在发抖,像是冷到了极点。而凌定翮呢?她还像往常那样,端起杯子,用小勺子勺水递到父亲的嘴边,好让他喝水。乍一看,和以前在锦枫台时一模一样,可是个中有多大的不同,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凌笠志喉咙里传出一些声响,可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那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凌定翮。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恐怖的魔鬼。少女一手持勺子,一手端着水杯,平静的看着对方。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表情。末了,她勾起嘴角一笑,顺手将杯子和勺子放回原处,银勺在杯里“叮叮当当”响了好几声后才归于安静。
“怎么?担心我会下毒吗?不用担心的,父亲,我怎么敢对您不敬呢?”
凌定翮的语气依旧是一如往日的沉稳,可仔细一听,话语里带有某种含讥带讽的意味。她的神情也是如此,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父亲惊惧中带有愤怒的神色,跟打量一个雕像或是一幅照片没什么区别。她不甚在意的浅笑道:
“看来您是知道了。真不错呀,不愧是联邦的总理,都病成这样了,脑袋还算清醒。”
由于对方不能说话,又瘫痪在床,所以凌定翮说话的情景有点近似于自言自语。她又看了看那个老人、自己的父亲,又看着设备上显示的各种以绿色组成的数据,说道:
“啧啧,您何必生气呢?这样对您的身体可不好,您也不用瞪着我看,这样的话,根本杀不了我的!”
她还是在微笑,可那笑意只是停留在嘴边而已。凌笠志似乎努力的想发出声音,但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他双眼充血,狠狠的看着凌定翮,如果不是因为瘫痪了,说不定他会扑向女儿好掐死她。凌定翮当然看出他的心思,但她不怒反乐,抬起头大笑起来。她那耳垂上的猫眼宝石坠子不住地乱晃,在黯淡的灯光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在幽静的病房里,这笑声就像一把把利刃,划破了寂静,也划在凌笠志的心上。好不容易止住笑,凌定翮稍稍俯下身子,面对面的向父亲说道:
“现在才想到要我死?太迟了!要杀我,就应该早在19年前下手,别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这就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你必须自己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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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共鸣 第九章第5节
说完,她略为平静了一些,又端端正正的坐回椅子上,跷起一只脚,高高在上的望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父亲。他们本是至亲,可现在却是连陌路人都不如。两天前,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感情深厚的父女,谁能想到此刻他们会视对方为仇敌。凌定翮又淡淡的说道:
“说起来,你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做过。你将我从殖民地接了回来,所以你今天还能安安稳稳的睡在病床上等死;要不然,你会死得更难看!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后悔吧,可话又说回来,你当初之所以派人去接我,也不是出于什么父女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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