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魂梦谣
男子一支玉笛旋转,横在嘴角,又一次吹奏起来。
这一次的声音,依然是无比轻柔,如微风抚摸面颊,似春雨催开白花,悠扬流淌而来,落向八方天涯。
但这优美动人的笛声,此刻,在韩璆鸣的耳朵里,简直就如地狱魔王吹起的号角,令他的魂魄都在动荡不安,耳鼓欲穿。
他正在朝着男子冲击,根本就忍受不了这种可怕的声音,但能做的,也就只有以左手捂耳,想要阻挡声音的穿透。
可是,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掩耳盗铃,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魔音贯耳,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
韩璆鸣在半空挥剑,银灵切开虚空,绽放无量的光华。一道绝世银光闪现,如大蛇横空,向着男子的方向冲去。
青衣飘飞,一支玉笛仍旧横在男子的嘴角。眼见剑芒扫来,男子脚尖一点,连连向后退去,轻松避开韩璆鸣的杀招。
躲避之间,笛声未曾停歇。
乐音如水波流转,化成青色的波纹,荡漾起伏,流淌向韩璆鸣。这一瞬,山林之中,好似有波涛泛起,轻柔至极,层层飘漾。
虽然轻柔而动听,但同时,这声音简直可怕,见树树折,见石石崩!
眼前的场景,犹如利剑斩草,一挥就是一大片。可惜了林间的老树,生长了不知多少年,才长成这副模样,仅此一招,便毁于一旦。
“哗啦啦!”
大量的巨树,宛如骨牌般成排倒下,向着韩璆鸣前进的方向倾倒,将其前进的方向完全挡住。
韩璆鸣举剑横斩,银光照亮天空,剑芒划过的轨迹,一片绚烂,令虚空都在跟着模糊,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可见一斑。
“轰!”
一条银色长龙落下,直接引发一场大爆炸,无量的光华冲起,狂暴的能量四射,剧烈汹涌,疯狂澎湃,无法想象。
韩璆鸣身前倒下的大树遭到波及,顿时,枝桠与乱叶横飞,宛若一场大暴雨降临,从天而下,遮蔽一切,将韩璆鸣的立身处淹没。
银灵乱斩,横扫四面八方,荡开天上落下的乱叶。
同一时间,韩璆鸣仍在俯冲当中,一直在朝着男子前进。
另一面,那男子的步法,实在诡异,任凭韩璆鸣的速度再怎么快,也始终无法追上,两个人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韩璆鸣感觉得到,那个男子,是在故意控制着距离,保持自己的绝对安全,同时,最大限度的让韩璆鸣听到他的笛音。他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像在逗孩子一样。
对方这样的行为,让韩璆鸣愤恨,感觉屈辱与压抑,挥出的剑,都变得凌乱。
男子手持玉笛吹奏,身子如飞般后退,像是乘着风,步法缥缈,凡人难以捕捉,碰不到他的身体分毫。
“可恶!”韩璆鸣怒喊,又是一剑砍落。
可惜,这一剑同样落空,没能伤到男子半点。
眼见着韩璆鸣气急败坏的样子,男子的脸上,笑意倒是越来越盛。玉笛一抽,挥出一道青光后,再次置于嘴角,曲调发生改变。
如果说,之前的曲调是群蜂共舞,那么,这一次的乐音,便是大龙嘶吼。
一道音波传来,滚滚如山河咆哮,滔滔似汪洋激流,破灭一切阻挡,向着韩璆鸣,如浪般笼罩,劈头盖脸砸下。
长剑横天舞,银光动乾坤!
韩璆鸣手持银灵舞动,剑光动天,喷薄出无尽银光,仿如虹芒惊世,又如闪电凌空,向着音波迎接,与其对撞。
“轰!”
一声大响,一场爆炸发生,璀璨的光芒,炽盛的能量,宛如一场天风浩荡,在一瞬间驱散四周迷雾,使场地变得清晰。
当绚烂的光华散去,韩璆鸣看清了对面的人。
男子静默站立,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于胸前着玉笛,脸上带着一缕笑意。遥望向韩璆鸣,男子轻轻点头致意,而后又一次抬起笛子。
男子轻声吟:“魂梦邀,魂梦谣,谁人听,谁人瞧,云依依,风袅袅,歌轻轻,音渺渺,心远远,路迢迢,魂凄凄,梦遥遥……”
“这一曲,看见过往!”
说罢,男子持着玉笛,幽幽吹奏起来。一瞬间,笛音从笛孔中飘出,如一阵仙风飘绕,传向十方。
苍穹之下,片刻之间,便被美妙的乐声笼罩。仿似一场花雨落下,无边无际,晶莹剔透的花瓣,缥缈着醉人的花香,纷纷飞舞,阵阵缠绵。
这一次的乐声,带着一股悠远与怆然,幽幽鸣响,使人闻之欲泣,想起曾经的过往,不禁潸然泪下。
幽幽如泣的音符,凄然而绝美,让人悲恸而悸动,悲伤的曲调,缭绕于人之耳端,听声之人便只觉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一下子,韩璆鸣进攻的步伐止住了,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他在原地站立,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只有两行眼泪,不自主流下。
他眼前的景象在变,青碧的华光一闪,像是浓缩了一整个春天的绿意。
下一个刹那,漫天漫地,全都是花瓣凋零,带着生命的绝美,犹若最后的怒放。
花雨落下,倏忽之间,开始纷纷燃烧,不多久,就演化为一场焚天大火,火光无尽,熊熊燃烧,与天之尽头连在一起。
无边的大火中,妇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无助,惨厉的哭喊着,拼命的嚎叫着,用尽了今生的力气。
韩璆鸣的心底,只感觉愈加的疼痛,像是被人以刀子捅入心脏,在心里乱搅一般。
他明白的很,眼前的景象,绝对是笛声所造成的幻想,想要不去想,不去听,但根本无法止住,心内的那种痛,难以平息。
耳畔,如泣如诉的乐音,早已消失,缭绕于耳际的,就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光炸裂声,和绝望而惨厉的妇人哭嚎声。
听着耳边的声音,韩璆鸣内心的痛苦,愈加深刻,泪水在汹涌,成股流下。他拼命堵住耳朵,想要阻止声音传进耳朵里,但无奈,没有丝毫作用。
“别吹了!别吹了!”韩璆鸣拼命大叫。
但男子怎么可能听韩璆鸣的,他站在韩璆鸣的不远处,不但没有停止吹奏,反而是一步步的,向着韩璆鸣的方向逼近。
韩璆鸣像个孩子般,无助的哭喊,眼泪止不住流下。他的手捂着耳朵,拼命摇头,仍在大喊:“别吹了!别吹了!”
看着韩璆鸣绝望的样子,男子没有同情,笛声越发的嘹亮了。
当走到了韩璆鸣的跟前,只有两三步的时候,男子手上的玉笛一转,再次横于嘴角,吹奏起来,曲调已经改变。
犹如金戈奏鸣,好似万马奔腾,原本幽然欲泣的曲子,没有丝毫的转折,一下子就变成了高亢的声音,像是大鼓在锤击。
蓦然间,笛音大奏,就在韩璆鸣的跟前响起!
像是火山在喷发,无尽的绿意,从玉笛中散出,绽放出不朽的神光,一道接一道涟漪扩散,以玉笛为中心散出,宛如天刀般斩来。
韩璆鸣还在痛苦之中,甚至已经闭起眼睛,哪里能接得住这样的一招?
碧光冲来,像是一条长鞭横抽,重重的与韩璆鸣撞在一起,当场将其撞飞,摔落出十数米远,碰到一棵巨树,才停了下来。
这一次的撞击,让韩璆鸣清醒,从绝望与痛苦中走出。他的样子,有些狼狈,从地上爬起,勉强站直身躯,凝望对手,满是恨意。
长剑一挥,便欲出击。
可对手,如何能给韩璆鸣机会?
男子眼角带笑,玉笛一舞,再次变调。
这一次的曲风,仍然不同于以往,没有了和煦婉转,没有了幽然欲泣,没有了激扬高亢,而是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凉。
百鬼鸣叫,千魂哭丧,犹似冬日的寒风吹拂,好像极北的冷气飘散,乐音简直如罡风在吹,流淌到人心底,便是无尽的恶寒。
一瞬的感觉,让人只觉如坠冰窖之中,打从灵魂深处的发寒,像是被恶魔盯住一般,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脸色惨白,双腿战战。
一曲魔音百鬼啼,魂遥魄远心凄凄!
魔音如鬼叫绕梁,再一次覆盖在韩璆鸣的耳朵上。
顿时,韩璆鸣的身体开始不住摇颤,不是害怕,不是恐惧,但身体的摇摆与颤抖,就是止不住。
韩璆鸣想要出招攻击,但根本连站立都不稳,走起路来,都如百岁的老人般,左摇右晃,颤颤巍巍。
如此情况,如何出招?
对面的人,此时,倒是颇为自得,一副怡然的样子。眼看韩璆鸣的身体不稳,男子持着玉笛一挥,又是一道碧绿神光劈出。
炽烈无尽,绿光化成惊天的长虹,像是一片大浪打来,无坚不摧,土石树木遇之,当即像是豆腐一般,被轻易切割为两半。
韩璆鸣暗道不好,想要远远避开,可是,此刻他仍旧处于那鬼声般的笛音作用下,身躯不稳,竟一个趔趄,直接摔倒。
匍匐在地,韩璆鸣回首看去,只觉内心惊悚。
绿光越来越近!
突然,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一片明亮的清辉洒落,阻住绿光的去路。同时,叶蓁蓁的声音响起:“先生莫怕,蓁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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