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師的暗黑鎖鏈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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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師的暗黑鎖鏈    作者:那多 
  秦桑是一名雕塑師。他覺得自己有成為一名雕塑家的天分,所以一直以來都很用功。 
最近佛羅倫薩市送給市裏的大衛像運抵,就安放在大劇院廣場上,秦桑天天跑去看。這是 
真品的原樣複製,一條條曲線看在眼裏,慢慢匯聚成米開朗基羅的精氣神。 
  每天回家之後,他都會把白天在廣場上的一點點小感覺用泥塑成一個個半成品 :下 
巴、肩膀、手背上的一條青筋……從家裏到大劇院廣場開車近四十分鐘,這麼風雨無阻地 
堅持了半個多月,從精神到肉體都很疲倦了。他覺得自己到了一個瓶頸,或許很快就會有 
所突破。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大師起步的臺階就在那裏。 
  秦桑決定放鬆一下,他去新華書店轉了一圈,買了些書回來。其中有一本是著名的《 
精神分析引論》,在封面上有這麼一行字“影響世界歷史進程的書”,並不算太誇張的廣 
告詞。 
  走過心理學類書架的時候,不知怎麼他就看到了這本書。要知道他本打算直奔另一頭 
的暢銷小說區。“精神分析”這四個字仿佛有著妖異的魔力,讓秦桑不由自主地把書抽出 
來。 
  封面上印著弗洛伊德的肖像,彎曲的眉毛收攏著,瞳仁深邃。秦桑的眼皮顫動了幾下 
,把眼睛移開。通曉人類的精神世界,是一位雕塑大師必備的素質,他對自己說,並且記 
起來,曾經有朋友推薦他讀一些弗洛伊德的作品。 
  窩進客廳的皮沙發裏,秦桑撇開那些暢銷的懸疑小說,翻開了弗洛伊德的這本大作。 
這和他想放鬆的初衷有些違背。 
  他已經做好了硬啃學術專著的準備,出乎意料的,這本書並不算難讀。或許因為這是 
弗洛伊德講稿的合集,當然優良的翻譯也功不可沒。 
  紙張的品質不是很好,反面的字會在這面透出來,化成一團團的暗影。一行接著一行 
讀下去,暗影交織起來,慢慢構築成一個奇異的世界。 
  文字的確還比較好讀,可是三四十頁讀下來,不知怎麼,頭殼裏像有一根根抽住的筋 
,箍著他的腦子,一伸一縮。這本闡述心理世界的書,每翻過一頁,都要把秦桑的精神抽 
走一些。 
  秦桑閉起眼睛,打算歇一歇。 
  下午的日光從窗外照進來,透進秦桑合起的眼皮,讓眼球有暗紅色的光感。在這赤色 
的世界裏,剛才讀到的東西,慢慢地浮了起來。那是些關於失誤動作的精神分析,一種利 
用表面微不足道的痕跡,挖出深埋在地下的根須的方法。 
  這讓秦桑想起了自己剛幹過的一件蠢事。那是一個口誤,發生在前天。 
  那天他去赴個飯局,走進包房的時候,一桌人剛到了兩個。 
  “看樣子我到早了。”他說。 
  可是話到嘴邊,竟說成了“看樣子我得走了”。 
  四十多個小時後,秦桑已經幾乎忘記了這次小洋相,弗洛伊德讓他又一次想起這件事 
。 
  重新記起來的時候,秦桑很自然地明白了當時自己為什麼會那樣說。因為這本書上有 
一個近乎一模一樣的案例。 
  曾經在英國下議院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當時的議長在主持一次會議時說道 :“先生 
們,我看今天法定人數已足,因此,我宣佈散會。” 
  弗洛伊德說,這位議長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口誤,是因為他心裏並不情願主持召開這次 
會議,一直想著早些結束。而秦桑其實並不想去參加那個飯局。 
  秦桑在心底裏不是很瞧得上飯局裏的兩個藝術家,嘿,肚子裏沒有幾兩乾貨,卻巴不 
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藝術家。此外,桌上更有幾個很會勸酒的傢夥,端起酒杯的時候就 
變身為衝向敵人高地的戰鬥英雄,犧牲自己一個倒下別人一片。 
  坐上計程車的時候秦桑心裏還在猶豫,他和司機打了個招呼,搖下窗點上根煙。於是 
下車走進酒店大門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心愛的ZIPPO 打火機丟在車上了。沒有要發票、 
忘了看車牌,就連是哪家出租公司的車都想不起來了。 
  秦桑胸口翻江倒海地懊惱起來,自己本就不該來。 
  滿懷著這樣的情緒,說出那樣的口誤,就不奇怪了。 
  醒過來的時候,秦桑覺得精神好了些。腳冰冷冰冷的,收起來往沙發上一盤,換了個 
舒服一點的姿勢。一層層的疊影間,弗洛伊德又開始說話了。 
  這次他說的,是遺失。 
  那枚遺失的ZIPPO 打火機! 
  秦桑隱約意識到,自己從黑暗裏拽出了一根鎖鏈,環環相扣。自己一把一把拉出來的 
,最終會是個什麼東西呢? 
  遺失是有原因的,弗洛伊德說。 
  秦桑合上書,看著封面上的弗洛伊德,輕輕地點頭。他燃起一支煙,塞進嘴裏。 
  有些人潛意識裏想要換一個新的,所以舊的東西就悄悄遺失了。自己有過這樣的事嗎 
?也許吧,但這次肯定不是。那枚ZIPPO 在丟失前被精心地保養著,太陽會在上面照出流 
動的銀光,這是無數次摩挲後的結果,比新買來的時候更合心意。 
  不要光想著這些,記得嗎,我還說過些別的。弗洛伊德在角落裏慢慢地說。 
  別的…… 
  會遺失東西,更通常的情形,是這件物品會帶來不太愉快的聯想。 
  有一些鬼魂藏在心底,它們不停地叫喊:丟掉它,不要再看見它。於是在一個你不注 
意的時刻,身體的某個部分詭秘地做了個小動作,讓這件該死的東西永遠離開你的視線。 
  可是可是,這枚ZIPPO 有多稱我的心,哪能有什麼不愉快的聯想? 
  秦桑嘴裏默默念叨著,低下頭去看了一眼弗洛伊德。 
  或許不是ZIPPO 本身的問題。有些事情潛得很深,拉上來需要費些力氣。是誰送給自 
己的這枚打火機? 
  秦桑咧了咧嘴。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打火機是他自己去百貨大樓買的。 
  秦桑把腿放下,站起來。腿麻了,他在廳裏一瘸一拐地走了兩圈,忽的想起來,他一 
直沒給嘴裏的煙彈過煙灰。 
  見鬼,快要燒著嘴了。他連忙把煙拿下來,卻發現根本沒有點著。沒有打火機。 
  百貨大樓,百貨大樓。秦桑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確有些不情願回憶起那幢百貨大樓 
。 
  腿部的麻木已經解除了,秦桑披起件一外套,出門把汽車發動起來。 
  秦桑常常自己和自己較勁,什麼鬼理論,不願想起那兒就能把ZIPPO 掉了,偏偏還要 
再去一次買回打火機來。 
  車在路上跑得飛快,秦桑強打起精神,重金屬音樂在小小的車廂裏震天吼著。即便這 
樣,他還是有一點點的恍惚。 
  因為他想到了喬沁。他第一次碰見喬沁,就是在百貨大樓的大門口。 
  那時她是一個怯生生請他填一張市場調查表格的女大學生。秦桑老老實實地填完遞還 
給她,扭頭走了十幾步,大著膽子再跑回去搭訕。一年半後喬沁畢業不久,就成了他的老 
婆。 
  停好車子,秦桑走進百貨大樓。當年他遇見喬沁的時候,這裡還是很光鮮很時尚的一 
個地方,現在已經有些破落了。只有人是舊的好。 
  不知道喬沁現在好不好。他不情願回憶起這裡,就是因為喬沁。 
  秦桑挑了一枚和原來一模一樣的打火機。在手裏溫熱了很久,才放進褲子口袋裏。 
  既然已經來了這裡,就準備四處逛一逛。他不是每天進市裏,索性多買點東西帶回去 
,等會兒還得去一次大超市。 
  他一層一層地轉著,其實什麼都沒有買。 
  “哎,秦先生吧?”一個聲音讓他警醒過來,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衛浴用品專賣店的前 
面。 
  秦桑疑惑地看著熱情和他打著招呼的店員,這個人……自己認識嗎? 
  明明有其他的顧客正在光顧這家衛浴品牌,他為什麼來和自己說話?而且他居然知道 
自己姓秦。 
  秦桑再看了這名店員幾眼。沒印象。 
  「那個按摩浴缸還好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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