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冰山王爷养成法

和离


    “不知王妃今日屈尊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啊?”贺坤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正不停地转动着一串紫黑色的佛珠。他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和肌肉抖动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冉一一定了定心神,笑得温婉大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国公大人想必也是知道的,季臻这几日入了天牢……”
    “王妃原是在担心这个……”贺坤顿了顿,说,“据老夫所知,季太医人缘极好,出了这样的事,不仅有李院首帮着说情,现在连摄政王殿下与嘉王殿下都跟着去向陛下讨要说法了。陛下仁慈,定会网开一面的。王妃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冉一一饮了口茶,淡淡地说:“国公大人,今日我可不是来找您说情的。”
    贺坤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随即笑道:“哦?那王妃究竟为何而来?总不可能,要老夫帮忙落井下石吧?”
    “您还真是说对了!”
    闻言,贺坤转动佛珠的手似凝固了一般,突然不动了。他微微抬眸,正眼端详起眼前这个看似清纯无害的女子来。
    冉一一毫无畏惧,谈笑自若:“国公大人不必惊讶。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当然,我绝非是要置季臻于死地。我只希望国公能够让季臻从此远离皇宫,远离朝堂,能够离开这西京城中的是是非非。”
    贺坤静默了许久,才问:“王妃怎知,老夫会愿意帮忙呢?”
    “自然是因为,我手中,有国公大人想要的东西啊。”
    贺坤的两只小眼睛透出精于算计的光,他笑道:“王妃可真是令老夫刮目相看。摄政王殿下得妻如此,实是大幸。”
    真的是“大幸”……吗?冉一一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走出气势恢宏的国公府,冉一一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才算是松了下来。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她这样算是出卖了胥子熠吗?冉一一心底有些愧疚,但她只要一想起季臻那张苍白却又温柔的脸,她便不再纠结了。无论如何,就算不为了季臻,为了她自己,她也要下定决心去赌一把,哪怕是与天争,与天抗。
    胥子熠,对不起了……
    “殿下,王妃回来了。”
    莫问余音未落,自家主子便已飞一般地冲出门外。
    “冉一一,你去哪里了?”
    冉一一闻声,愣愣地抬头。她看到了胥子熠眼里的焦急,不安,乃至惶恐。冉一一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扬起嘴角,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殿下……”
    冉一一还未开口,便已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什么都别说了,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胥子熠的怀抱真的很暖很暖,冉一一差一点就舍不得放手了。她拼命忍住眼角的泪,轻声说:“殿下,我们……和离吧……”
    “你……你说什么?”
    胥子熠松开手时,冉一一怅然若失。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深秋里漂泊无依的枯叶,连最后一丝希冀都被残忍地剥夺了。
    “我说,我们和离吧。殿下休了我,你我此后,一别两宽。”
    胥子熠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冉一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很清楚……”冉一一对上胥子熠那悲痛无助的眼眸,神情是那样的决绝。“我与殿下的这场婚姻,本来就是错的。殿下与我,毫无感情可言。你我继续纠缠下去,不过是在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冉一一,你想做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我不信,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我通通不信!”胥子熠双目通红,手上青筋暴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些话。“冉一一,我不会同意的!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摄政王府!你是我明媒正娶得来的摄政王妃!你我是陛下指婚,是承了圣意的。如今,你想和离,就是意欲抗旨!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
    冉一一好似丢了魂,眼里也失了光。她的声音在冷风中发着颤:“殿下,我心意已决。就算是要抗旨,我也认了。”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季臻?!”胥子熠低吼道,“冉一一,今日我已经向陛下求了情,陛下也答应了,过几日便会放他出来,让他滚回太医院去。”
    冉一一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胥子熠,你别说了!我言尽于此,是我对不起你……”
    冉一一奋力挣开胥子熠的手,连行李都没带,便跑出了府。胥子熠竟也忘了命人拦下,只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冉一一连一个回眸都没有便离开了。
    “殿下,您没事吧?”
    莫问瞧着自家主子实在是不对劲。眼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若主子淋湿了可怎么好。
    “殿下?”
    “殿下,要不……属下去把王妃追回来?”
    “不必了。”
    胥子熠听到了自己冰冷的回答,心底好像更凉了。
    几日后,季臻从青宁府中出来了,却接到了“此后不得入宫”的圣旨。除却贺坤、冉一一与胥子凌外,其余人都很惊讶。季臻同样不得其解。回不了太医院,去嘉王府又太危险,季臻只能先回季府。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季府看到冉一一。这样的场景,恍若隔世。这一年来,只在季臻的梦里出现过。
    “丫头,你……你怎么在这里?”
    冉一一还在给兰花翻土,手上全是泥。她本想擦擦汗,可泥巴就这么不小心抹在了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在这儿等你啊!”冉一一笑问,“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在这儿等了好几天了!”
    季臻的脑袋“嗡嗡嗡”地一直在响,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丫头说她呆在这儿好几天了,胥子熠那个大醋缸子,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丫头,你和他吵架了?”
    闻言,冉一一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她低声说:“算是吧!不过,也没什么!很快就会好的!很快……”
    季臻走了过来,拿出自己的帕子帮冉一一把脸上的脏东西擦个干净。
    “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冉一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道:“我哪有啊?我一直都很乖很听话的好不好?”
    季臻笑着说:“是啊,你很乖。”
    就是因为你太乖了,自己受了委屈从来不说,别人若受了委屈,哭着也要帮别人扛,所以他才会担心啊!
    “丫头,你想在我这儿待多久?”
    “这个嘛!我倒是还没想好!一天?两天?一月?一年?啧啧啧,看情况吧!”
    季臻皱了皱眉头,笑容渐渐收敛:“你真受委屈了?”
    “没有。”
    季臻不信,拉起冉一一就要去摄政王府讨说法,冉一一死活不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季臻给拦下。
    “哎呀!我都说了吗,真没事儿!”冉一一无奈道,“哎呀!算了算了!我就跟你坦白了吧!我跟胥子熠和离了!”
    “什么?!”季臻瞪大双眼,确认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不是在开玩笑后,急道,“冉一一,你疯了吗?你与胥子熠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你这样,是抗旨,抗旨你知道么?这是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呀!所以我躲你这儿避难来了嘛!”冉一一狡黠地笑道,“你该不会是怕自己会受牵连,不肯收留我吧?”
    “我怎么会……”季臻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就对了嘛!哈哈哈哈哈哈……”冉一一哈哈大笑,勾上季臻的肩。“季臻,我现在可是自由身啦!咱俩又可以走南闯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啦!怎么样,开心吗?”
    原来,冉一一的目的,竟是这个!季臻的心口莫名地有些发疼。
    “丫头,你不必为了我……”
    “诶诶诶,想什么呢你?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啊!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过是不愿再做那金丝雀罢了!这摄政王妃,我当了一年,也算是当腻了!我觉得吧,我还是适合那种没有束缚,自由自在的生活。”
    季臻握紧了双拳,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忽然觉得一切语言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抵不过冉一一的浅浅一笑。
    “丫头,谢谢你。”
    冉一一放下铲子,拍了拍手,看着季臻的眼睛,笑着问:“季臻,你跟我走吧,好不好?我们离开西京,甚至是离开青胥,去一个没有旁人可以打扰的地方,好不好?”
    天知道,这对季臻而言,是多大的诱惑啊!可这也意味着,季臻需要放下仇恨,放下一切,放下唾手可得的复仇大计。季臻会愿意么?
    冉一一不过是在做一场豪赌罢了。她赌,季臻对她的感情,比那灭门的血海深仇还要深刻。她赌,季臻会为了她,重新做回那个阳光、快乐,鲜衣怒马的少年。
    “一一,我……”
    季臻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冉一一心目中的分量,原来也是这样重的。冉一一为了他,情愿抗旨,情愿与胥子熠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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