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1990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年。
    入冬后，米国很多地区遭到了极寒气候的侵袭，中西部连降暴雪，整座芝加哥城都被冻上了，天地仿佛浑然一体，水面湖面全结了厚厚的冰，道路、汽车完全被埋在雪里，银白色的清晨一片死寂。
    碗口粗的冰棱从高地公园屋顶向下，将尖尖的脑袋伸在二楼卧室窗外窥探，羡慕着室内的温暖如春。
    ‘滴滴滴，滴滴滴……’
    床边的闹钟突然响起，被子下的三具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嘟囔着、抱怨着，最后是中间的男人坐起来，伸手将闹钟按掉。
    “没事，你们继续睡吧。”
    宋亚睡眼惺忪地交待了句，懒洋洋爬起床。
    关上盥洗室的门后，他双手掐腰做了几下运动，对着镜中疲惫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西德妮斯威尼和凯丽考恩，床上那两位年轻的好莱坞金发尤物昨晚可真够敲骨吸髓……
    “斯隆女士催你回电。”
    “哦。”
    随便打理了下个人卫生，他浑浑噩噩晃进餐厅，私人助理边布置早餐边提醒。
    “还没睡醒吗？你没忘今天我们要去芝加哥大学参加冠名仪式吧？”
    拿起手机和斯隆视频通话，出现在屏幕里的斯隆已早打理好妆容发型，“你的冠名仪式。”她强调。
    “怎么可能忘，五亿刀呢。”宋亚回答。
    他和芝加哥大学最后以五亿刀谈妥了，那帮法学院老头一开始还鸡贼地建议用自己的名字：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法学院，他断然拒绝，以后的人看到这名字还以为是纪念亚历山大大帝呢，不可能联想到自己。
    像大卫布斯和布斯商学院一样，用自己的姓呢？也不好，Song法学院怎么看都感觉怪怪的，大家全都不喜欢。
    用艺名A+？满分法学院？比亚历山大法学院也好不到哪去。
    像大卫格芬那样用全名亚历山大宋，老头子们又不同意。
    最后大家各退一步，一致选用了Great Song这个组合，所以今天芝加哥大学法学院会被更名为大宋法学院……
    嗯。
    “把眼睛睁开。”
    “哦。”
    “我听说西尔斯近况不好？”
    “嗯，收购他们这一年来我在那就没干成什么事，真令人头疼。”
    宋亚边吃早餐边和斯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去年他完成了对西尔斯控股公司的收购，亏钱还是小事，那家仍拥有十万多雇员，业务遍布全球的百货公司就像具没有灵魂的僵尸，无论他怎么折腾都提不起一丝一毫生气，“ACN台那边呢？”他干脆懒得一直想了，心烦。
    “麦卡沃伊和琼斯图尔特先后退休给我们的打击太大，现在的主播已经不可能再有他们那种重量级的影响力了。”
    斯隆也没办法，“观众花在新闻和脱口秀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十年前打死我也想象不到现在那边的头牌主播会是拉希达琼斯。”
    “我有个主意，把ACN和ACE全卖给迪士尼的ABC电视网，林顿那边需要利好消息，他有点顶不住了，我们不做点什么明年初的股东大会他铁定下台。”宋亚说。
    在流媒体、短视频、移动社交软件等行业兴起后，ACN和ACE台对拥有头部网络社交服务OpenDiary的利特曼传媒来说已成鸡肋，出售给迪士尼可以一箭三雕，甩包袱，增加在迪士尼的持股比例，挽救林顿的统治。
    只要守住对迪士尼、ABC电视网的控制力，失去ACN和ACE也不是不可接受。
    毕竟时代不同了。
    “林顿可能有其他的想法，十年的迪士尼皇帝生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林顿了。”斯隆提醒。
    零九年乔治米切尔被米歇尔王朝征辟，林顿就兼了董事长职，一直到今天。
    后来通过收购回到迪士尼的卡森伯格坚定和他斗了十年，也牢牢被他压制了十年。
    “我会和他好好聊聊。”
    其他生意方面，3DFX几经换帅，从Palm过去的苏姿博士终于稳住了显示芯片三强的地位，Palm内部也动荡不休着往前走，目前仍是笔记本、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市场的高端玩家，音乐随身听卖不动了但Beats在线音乐商店大约也是全球市场三强之一。
    不过宋亚这些年一直在卖出股票，和比尔盖茨等人一样，将钱投到抗风险能力更高的传统行业或者藏进信托基金，自己的身家太高了，成为史上第一位跨过千亿刀门槛后就一直是舆论的众矢之的。
    吃饱后他感觉精力有所恢复，准时出发前往芝加哥大学。
    在车里，他掏出一个用来充当‘小号’的秘密手机，开始偷窥儿女们的个人生活。
    现在的年轻人无论什么大小事情都会Po上网，滑着短视频软件，好多孩子都在跟风流行，录他们在室外泼热水的短片，性感外向的亚莲恩目前保持着对兄弟姐妹们的粉丝数绝对压制，视频质量也最好，最新一条是穿着清凉的她将一盆热水往天上泼，水在极寒的天气下直接凝为白色固体。
    就这么个简单的十几秒短视频，短短几天就有无数赞和转发。
    “也不怕冻坏了……”
    宋亚咕哝着又找雷加的，雷加一向低调，出现在网上一般都是被他那个爱现的老妈，前妻玛丽亚凯莉当做秀母子关系的背景板，最新一条是他和双胞胎弟妹韦赛里斯、丹妮莉丝跟前妻脸贴脸对着镜头摆幸福POSE。
    米拉也喜欢和她的五个女儿一起出镜，社交媒体下留言大多是叫丈母娘的。
    和艾米的二儿子加兰已经在中学校队打上了绝对主力，最新一条是他在学校篮球馆，潇洒运球投篮的视频。
    罗柏、珊莎、琼恩他们则会经常被母亲雪琳芬带去出席欧洲的电影或者时尚艺术秀场。
    “小乔弗里……”
    可爱的小儿子乔弗里则欢快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他还有个妹妹弥塞拉，都是艾梅柏希尔德给自己生的，艾梅伯有时候会在网上Po俩孩子的动态。
    宋亚很喜欢乔佛里，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一路滑着手机，很快就到了地方。
    “WTF？”
    消音器将车停稳后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在等的托尼，他失声惊呼，“你怎么坐轮椅了托尼！？”
    “嘿嘿嘿……”
    托尼坐的不是轮椅，而是那种给过度肥胖人士使用的电动车，他嬉皮笑脸的操纵车子左右转弯显摆，庞大的身躯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把车子压垮。
    “他就是太胖了而已。”
    宋亚对托尼多年来毫无节制的私生活和饮食习惯早已麻木，劝也劝过，现在懒得劝了，米国像他这样需要类似工具辅助才能行动的大胖子随处可见，见怪不怪了，碰到随口吐槽一下就作罢。
    “你好像比上次见面瘦了我的弟弟。”托尼和消音器玩碰拳。
    “嗯。”
    一六年后宋亚有了更雄心勃勃的远景规划，他开始花精力对抗中年发福，成效显著。
    “你私人律师的遗体打捞到了吗？”托尼又问。
    “没有。”
    “唉！一年多了……我还挺喜欢宋则成的，你们在南美乘游艇出游的时候应该做好防护工作，坠海死不见尸也太不走运了。”托尼唠叨。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宋亚说。
    “好了好了别聊了，苏茜他们都在等你。”托尼开着小车当先带路。
    “亚力……”
    “APLUS……”
    “老板……”
    等着的大部分依然是熟面孔，苏茜姨妈，表姐康妮、表弟妹、海登、叶列莫夫、斯隆女士等等。
    “老板……”
    叶列莫夫看起来气色最差，今年轰轰烈烈的Me Too运动里有好几个三流过气女星跟风爆料锤他，这位亿万富翁和两年前相比好像老了十岁，看到自己就和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扑过来伸出双手。
    “放心吧，什么都有哈维他们顶着，低调点，你能过关。”
    宋亚对他小狗狗般哀求的眼神出言安抚，现在Me Too运动是大势，哈维已经被捶爆了，他弟弟鲍勃和昆汀塔伦迪诺、本阿弗莱克等业内死党也抛弃了他，将他赶出了韦恩斯坦影业，哈维面对的将是牢狱之灾。
    宋亚则无此担心，自己的口碑一向好，捶哈维的艾什莉贾德、米拉索维诺等女星异口同声说自己很绅士，早年打过友谊赛的梅乐莎乔姬、布莱特妮墨菲等即便被爆出和自己有过身体关系，也愿意帮忙解说，一致证实APLUS从不会使用骚扰、胁迫等手段，大家都是两厢情愿。
    “是吗？这我就放心了……”
    叶列莫夫哽咽，如释重负，海登拍着老朋友的背帮忙安慰。
    “呵！”
    现在的官宣女友是詹妮，她在人群后面发出一声冷笑。
    “亲爱的。”
    宋亚过去搂她，被躲闪开，“那些年轻金发妞好玩吗？”她知道昨晚自己留宿了西德妮斯威尼和凯丽考恩。
    “孩子们在呢。”
    昨晚刚刚品尝过和她同款的双份大奶油蛋糕，宋亚理亏，笑嘻嘻努嘴朝她和前夫生的大儿子凯示意，两人的小儿子拉姆斯也带来了，不过因为之前用了收养海地孤儿的借口，不能明目张胆相认。
    本来两人这辈子都没机会官宣的，但她之前回波士顿参选联邦众议员，在继承戈登选区，无数明星政客站台背书而且筹集到的竞选资金是驴党初选对手，一位非裔女性近十倍的极大优势下，依然被对手无情击败。
    现在的选民真的很不喜欢詹妮这类拥有完美人生的高学历人设的政客，她的竞选策略也有问题，总是用好莱坞明星的架势端着，高高在上，所有发言都是专业人士帮忙写的稿子，完美无缺，滴水不漏，缺少性格，一到辩论就被对方不按套路的诘问弄得张口结舌，铁废物。
    她心灰意冷，只好走旋转门回到了霍顿米夫林出版社，所以和自己官宣也就不存在障碍了。
    和她相同处境的还有芝加哥这边的戴利王朝，戴利弟弟回来想继承芝加哥市长职位，也同样被一位非裔女性政治素人击败了，爆出了更大的冷门。
    现在的米国社会对立，矛盾尖锐，零八年后没人得到任何惩罚的政治和巨富家族都无比傲慢，戴利家族的一位二代之前在夜总会门口和一位路人言语口角后和朋友们狂殴对方，直接把那名路人活活打死，其他类似二代公然炫富，嘲讽穷人的举动更加猖狂。
    “我接个电话。”
    这时迪士尼皇帝林顿打来了电话，宋亚去僻静处接听。
    “APLUS，明年股东大会我们会很艰难，我需要你的全力帮助。”
    林顿这句话已经讲两年后，自从被实锤当年是他在董事会上独断拒绝漫威的投靠后，他的宝座就开始岌岌可危。
    漫威后来被在维亚康姆集团的罗伯特艾格招揽，艾格后来干脆让维亚康姆旗下的派拉蒙收购了漫威，这一决策助力派拉蒙赶上了无敌的超级英雄电影浪潮。
    “我会尽全力的。”
    宋亚答应，双方联盟多年来一直是双赢的，而且派拉蒙全资收购漫威时迪士尼其实有机会亡羊补牢，是自己怂恿林顿打消主意的，因为自己和那位华尔街狼王，漫威股东卡尔伊坎成功联手将YAHOO卖给微软后的分赃不均，双方又闹掰了……
    “在今天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前大统领米歇尔丈夫也来了，他为大宋法学院的正式冠名仪式做了精彩的演讲。
    宋亚、詹妮和孩子、亲戚朋友们全在下面露出程式化的微笑，不时热烈鼓掌。
    ‘超级英雄电影太无聊了，同一个套路的剧情，流水线化的出产，一部又一部，它的兴盛已经毁了好莱坞……’
    为了日后的大计，宋亚也重拾了网络大喷子的人设，在一九年迪士尼股东大会前夕，他开始帮林顿鼓噪呐喊，‘也许是我年纪大了，我更怀念九十年代，那时候好莱坞的创造力是现在完全无法匹敌的，经典的电影，有趣的电影，各种类型，各种角色……也许比现在的超级英雄片拍得粗糙一些，但那才是未来。林顿做的没有错，不要被近年超级英雄片的盛行所迷惑……’
    ‘怎么没有？比如备受期待的马丁斯科塞斯导演的爱尔兰人！’有人留言质疑。
    ‘马丁声称花了那么多资源在电脑特效，就为了让罗伯特德尼罗和乔佩西这些老头演年轻时的自己？他们应该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年轻男星也需要机会，而且根本不用花多少钱，奈飞简直就像在洗钱！’
    那些家伙都是仇人，宋亚反驳，‘说真的，如果以前有这技术，那在教父二中让马龙白兰度把年轻时代一起演了就行！还会有他罗伯特德尼罗什么事！？’
    ‘这是你为错过投资奈飞找借口吗？’
    ‘第一，我投资过奈飞，第二，我也不觉得是什么错过，我不喜欢奈飞的模式。’
    “好了，我该把演讲台让给亚历山大宋了，欢迎！”在大家的起立鼓掌声中，米歇尔丈夫隆重将宋亚介绍出来。
    宋亚和盛装前来的詹妮贴面吻，笑着小跑上台，和米歇尔丈夫碰了个拳，“谢谢，谢谢大家，当我还是个十五岁的南城穷小子时，我来过这所学校，站在这里的大门前，我对自己说……”
    “不行，APLUS，不行，我不能再让迪士尼收购你的ACN和ACE台了，股东们不会喜欢，这根本不算什么利好消息！”
    形势越来越危急的林顿下决心拒绝了盟友，“当年我买A+娱乐时，你号称会继续保持长期的影视剧、唱片创作，结果呢？你所谓那些创作的新片都扑得一塌糊涂，是找人代笔的吧？唱片也只出了几张，好的新歌寥寥，除了那两张精选专辑，其他都是靠海量发行资源才保住了没赔本……”
    他将忍了多年的吐槽一股脑全喷出来了，“股东们早就对这个事不满了。”
    “人精力是有限的。”
    宋亚被说得有些恼羞，多少年没人跟自己这么说话了，“我觉得我的电影和唱片质量都不错，是观众们越来越庸俗了，现在流行的那些嘻哈，全他妈是嘚嘚，嘚嘚嘚的一个调性，完全没有任何营养……”
    “很难想象这种话是你说的APLUS，你当年就是靠能把握住流行趋势，知道人们喜欢听，喜欢看什么！”林顿回嘴。
    “好了好了我们没必要为这个吵。”
    天启用完了嘛真是的，宋亚转而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有其他利好吗？”
    “我准备发起收购福克斯影业，默多克和雷石东家族都后继无人，时机很好。”林顿回答。
    “随你吧，股东大会能过关就行。”
    “谢谢，谢谢大家。”演讲结束，宋亚向台下挥手致意，然后和米歇尔夫妻、校长、詹妮等人一到为大宋法学院的新牌子剪彩揭幕。
    台下再次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他看向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为了失去的那五亿刀真金白银，也为能在这所学府留下些许痕迹而自傲。
    “BOSS！不好了！”
    股东大会前夕，手下惶急地冲进董事长办公室，“刚才康卡斯特表示会与我们争夺福克斯影业！”
    “又是康卡斯特！？”
    林顿瞬间面如死灰，他坐在前任皇帝艾斯纳当年的那把椅子上，扶着额头喃喃感叹：“这真是一个轮回……”
    “需要我见面站台背书是吗？没问题。”
    宋亚在收到警报后也行动起来，和十几年前艾斯纳找来比尔盖茨一样，两人在一个精心挑选的场合公开见面，制造利好抵抗老仇人康卡斯特。
    林顿随后又拉着他开始频频拜访迪士尼机构股东的管理者，打高尔夫球，为保住皇帝宝座拼尽全力。
    十年的皇帝生涯，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可能放弃。
    “迪士尼在我的管理下市值十年已翻了三倍，每年派息……”
    但这次，康卡斯特没有退缩……
    股东大会当天，福克斯影业争夺战依然在继续，鬓角早已灰白的林顿坐在主席台中间，大肆吹嘘自己的历史功绩，“我们在新媒体、流媒体以及动画电影上依然保持着行业领先地位，收购梦工厂动画后我们在全球的迪士尼乐园……我们的真人童话电影战略也……”
    “你错过了漫威！”
    一讲到真人童话电影战略，台下的反对者立刻鼓噪起来，“下台！下台！”他们举起牌子，起哄呐喊。
    “请安静！随后的提问环节会给你们时间说话的。”林顿抬手弹压，然后擦了把额头的汗珠。
    “哈哈哈……”早已退休的艾斯纳对着电视机大笑了起来。
    百分之五赞成，百分之五反对……
    “计票结果要出来了。”手下走进宋亚的办公室报告。
    百分之十对百分之十……
    “迪士尼股东大会要出结果了。”默多克也收到了消息。
    百分之二十对百分之二十……
    “那边计票快完成了。”还有康卡斯特的掌门人小罗伯逊。
    百分之三十对百分之三十……
    “我知道了。”卡森伯格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答应了一声，放下话筒。
    百分之四十对百分之四十……
    拿到计票结果的工作人员在宣读前偷眼看向面无表情枯坐的林顿，“关于林顿先生连任董事长和CEO的投票……”
    林顿下意识抿嘴，咽下口水。
    “获得的支持票为有效支持票数的……”
    “百分之四十七……”
    “该动议被否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