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瘟神

第64章


  “陈兄,谁说冤魂的出现大多是在深夜的辰光,但也有那成精的厉鬼不受时间的影响,抗得住鸡啼和天色的时限,你没听过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活见鬼的事?大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它都不怕,在这阴阳交渡,混饨未开的清早,它就更无所畏惧了……这不是还绕旋着那怪声不散么?弄不好它就会现形给予们看啦!”
  金衫人的脸色是益见阴晦怔仲了,他呐呐的道:
  “你别越说越当真,咱们是干什么吃的?他娘宰人宰了这许多年,到头来若叫鬼吓着,还能再朝下混世?且稳住了,不会有什么异像出现的!”
  大头侧耳静听,那诡怖的声音仿佛应合他的心理,比方才又清晰了点,而且,似乎也比方才更往这边接近了!
  金衫人故作轻松的道:
  “许是这口枯井年代久了,有什么地方裂了缝隙,风从缝隙中灌进来,便发出这种怪声……”
  那大头惨惨的一笑,道:
  “如果照你这样说,那声音就不该忽高忽低,更且还会迂回移动;陈兄,你听从缝隙中灌进来,有这么个曲折晌法的?”
  金衫人不禁又怕又怒,他大声道:
  “就当是个鬼吧!有铁栅栏挡着,它能啃了我们的鸟?”
  笑得更惨了,大头道:
  “铁栅栏若能挡得住鬼,那鬼也就不叫鬼了;陈兄,鬼是有形无质、变化无穷的,它可以幻为一阵阴风,形成一股黑气,穿墙透壁,无所不到,只有咬破中指,含一口血去喷它,或许能以惊得它走……”
  猛一跺脚,金衫人道:
  “好,若真是个鬼,我们就用这法子一试,大头,耗下去不是名堂,且开了栅门,出去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发出辽操他娘的音调!”
  大头尚在顾虑着:
  “但,但我们职责在身!”
  金衫人冒火道:
  “查明可疑状况也是我们的责任之一,况且真有恶鬼索冤,你我生命能否保住都是问题,哪还管得了许多!你开门,我出去看看!”
  大头忽然哆咦了一下:
  “你可得小心,记住咬破中指,先兜头喷它一口血光!”
  金衫人下意识的看着自己两只手问:
  “是哪一只手的中指?”
  大头忙道:
  “好像两只手任哪一只的中指都行,陈兄,临到节骨眼上你可别怕痛,更别叫那鬼物吓住了,等它扑近附身,就一切完啦!”
  也忍毫不住了个哆咳,金衫人随即大笑一声,算是给伙伴壮胆,亦是替自己壮胆:
  “你放心,我不会容它摸近,开门!”
  大头掏出钥匙,过去开启栅门,却抖索索的折腾了好一阵才算对准锁孔,“喀嚓”一声开了锁。
  栅门一开,金衫人已从靴筒里拔出一柄程亮锋利的匕首,脸上居然是一副慷慨赴义的神情,大踏步迈将出去。
  大头看着金衫人的那种眼色,亦充满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震悸与感动,而出自本能的反应,他也顺手抄起了搁在木凳下的朴刀。
  那根铁丝便在这时从斜侧的角度暴刺过去,金衫人在淬遭狙袭的情况下竟然有其不同寻常的动作――他突向后仰,手中匕首往上飞挑,同时双脚闪电般弹出,三个招式一气呵成。
  “挣”声轻响,刺来的铁丝被削断了尺许长的一截,旋风般扑到的查既白暮地身形半转,以自己厚实多肉的背臀硬迎对方的两脚,“砰”的一记闷响,他全身一个踉跄,却在右手的一个倒弧下将剩存的大半截铁丝插进了金衫人的小腹。
  “嗷”的一声曝叫,姓陈的金衫人却不管自己小腹上那根致命的铁丝,他双手紧握匕首,凸瞪双眼,一头撞向查既白!
  查既白移挪的速度怕得惊人,他连续旋飞闪腾,在第三次让过对方的撞刺之后,反手一掌把那金衫人硬生生震跌出五步之外!
  事情的发生到结束,只是人们眨眨眼的光景,而查既白行动如电,闪挪似风,袖舞衣拂之间,直如魔腾鬼跃,栅栏之后的那位大头仁兄,一时竟被慑窒当场,惊恐得居然分不清姓查的到底是人是鬼了!
  当大头的神智恢复,赫然发现查既白已站立在他面前,不但站在他面前,一只左手也紧贴上了他背心死穴的位置。
  一股寒意打自心底上升,这位丹月堂银牌级的执事连脸孔都变绿了,他的嘴唇扁扯向两侧,舌头宛如发了直。
  “你……你……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查既白笑容可掬的道:
  “别怕,老弟,你且先宽怀,只要你合作,我保证不取你性命,相反的,如果你不听话,要同我为难,就休怪我老查下你的毒手了!”
  两腿发软,下腹部也往下坠塌,这大头业已提不住气了。
  “你……你……查……查既白?”
  点点头,查既白笑得更加可爱:
  “不错,我是查既白,我已经从地牢里逃出来了,所以我绝对不是鬼,如果我逃不出来,你就算看到鬼啦……”
  大头挣扎着道:
  “你……你想十什么?”
  查既白轻轻的道:
  “把我的伙计影子和那女人谷瑛放出来,这就是我想干的,而且还需你帮着我干。”
  打了个冷颤,大头惊惧的道:
  “不,不行……放了他们,我就是死路一条……”
  嘿嘿笑了,查既白道:
  “老弟,你怎么生了这么个豆腐渣脑筋,假设你不放他们,岂不更是死路一条?你依了我,往后对你的组合尚有解释的余地,不一定会要命,若不依我,你又向谁去解释?老子手掌使力一拍,你马上就得挺尸!”
  大头还在央告:
  “老查……老查……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这不是开得玩笑的事,擅纵俘囚,乃是个死罪,你不能这样害我……”
  脸色一沉,查既白厉声道:
  “玩笑,我操你的亲娘,我有这个闲功夫与你开玩笑、外头死了那个姓陈的你该看清楚不是玩笑吧?人死了岂会是玩笑?你如认为死了人是玩笑,老子不妨也同你玩笑一番!”
  哆嗦着,大头痛苦的道:
  “好,好吧,我……我放人便是!”
  查既白警告着对方:
  “老弟,不要玩花样,动作放利落点,我明白告诉你,凭你这凡下子,我可以在一招之内就活活砸死你!”以查既白的功力而言,这位大头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也决不至于连一招也搪不过,问题在于这位仁兄早破了胆,丧了志心理生理全有着极大的胁迫感,叫他反抗他也没这个种,更搞不清自己能和人家对上几招了。
  蹭蹭挨挨的走向右侧的石壁,大头伸手在一块突出的暗色圆钮上按了一按,于是,半爿石壁立刻往内滑开――敢情里头还有一小间隐蔽的黑狱。
  影子白云楼和谷玻两人全坐在地下,约莫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光线一旦射入,他的四只眼睛全不由眯了起来,而影子却仍能在细合一缝的眼帘问看出是谁来了!他猛然起身,激动的叫着:
  “老板,你还是来了,你果然找到了我们了!”
  白云楼这一起身,便带动了啼哩哗啦的连串声音,查既白打眼一看,娘的,他这伴当身上的居然也披挂着同他一样的刑具,不但白云楼如此,谷瑛亦半件不少!
  查既白重重一哼,大声道:
  “老弟台,给我伙伴与汤家娘子解下那些零碎破烂来!”
  大头不哼一声,走过去取出钥匙,三两下启开了影子和谷玻身上的镣铐,然后又木然呆站在一边。
  谷瑛搓揉着手脚处被长久禁制的部位,一面幽幽的看着查既白,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查既白拍拍谷瑛肩头,十分歉然的道:
  “我说谷瑛,你也别这么幽怨,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但我遭的罪却更大,算我对你不住,待出了这里再向你赔补吧!”
  眼圈红红,谷瑛伤感的道:
  “老查,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怨自己运道差,命不好,江湖上混了这些年,除了混得屡遭逆横乖蹩,什么也没捞到……”
  影子急忙在旁劝慰着道:
  “你就看开点吧!日子总有否极泰来的一天,人哪能一辈子走霉运?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辰光还长远着……”
  查既白道:
  “我们走,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娘的,大难还没完全渡过,可别人乐观!”
  说着话,他领头朝外走,影子和谷玻刚跟出来,那大头才待跨步,他已回身一把推向石壁。
  “老弟,你且莫急,好生给我呆在里头,你们的人自会来此相救,”
  影子笑道:
  “这黑狱的滋味可大不好受,又潮又热又闷的,能叫人透不过气来!”
  查既门边行边道:
  “你们受得了,他也该受得了,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三个人攀出枯井,林子里仍然一片寂静;清晨的空气鲜洁甜美,呼吸间有一股特别的芬芳凉爽,那种泥土与青草树木混合的气息飘漾在周遭,同晨雾的浮沉相融渗,应合着鸟声轻嗽,这原是一个多么安详宁馨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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