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物语

    靳楠再次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已经是她半小时里，看的第二十三次了。
    离下班不到十分钟了，她瞅着桌上的那几份文件，继续纠结。
    送？
    不送？
    这几份文件是需要沈臣舟亲自签字的，送，是肯定得送的。
    让她纠结的是，她见了沈臣舟该怎么说？
    又或者说，在他们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之后，她又该怎样来面对沈臣舟。
    以前，一天里他不把她往他办公室里招个十回八回的，这一天就不算完。
    可今天呢？
    自从他头顶冒烟儿的离开后，她桌上的电话就没响过，一次都没有。
    沈臣舟要先开口找她，她还能来个就坡下驴。可要她主动……唉，继续纠结。
    人就是这样，真正忙起来的时候，再大的烦心事儿，也都能给扔到一边去。
    一下午，忙的她屁股几乎都没离开过椅子，接了无数的电话，整理了数不清的文件。就连去茶水间接杯水都是小跑去的，都这样了，哪还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不，就连她把沈臣舟惹得火冒三丈，愤然离开公司这件事，都给忘了个精光。
    可眼下她必须要面对他了，这一事实的出现，让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不愉快，瞬间又充斥到眼前。
    尤其是沈臣舟那双冒着怒火，直视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现在想着，她竟不禁的打了个小哆嗦。
    老实说，“拒绝沈臣舟”这件事，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也明白，拒绝的结果，往小了说，可能会引起沈臣舟的反感。往大了说，很有可能会让她卷铺盖卷滚蛋。
    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她心里已经有了定论。所以，在对沈臣舟“拒绝”的时候，她很坚定。
    可这会儿，她却纠结不定，甚至还有些紧张。
    这倒不是说她后悔了，所以紧张了。
    怎么说呢？
    如果上午她拒绝沈臣舟的时候，他来个一刀切，当下就给她一个宣判结果，或是下放到别处，或是让她滚蛋，这都行。
    有了准结果，她也就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可沈臣舟呢，不仅没有当即宣判，反而是头顶冒烟的甩袖离开了。
    他离开了，他清静了，可让她心里没谱了。
    是死？是活？不知道啊？这心里没个定心丸，她能不七上八下吗？
    其实，靳楠现在不敢面对沈臣舟，不光紧张还有更多的尴尬哩。
    这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她还能装聋作哑，还能坦然自若的与他交流。
    可眼下这张“纸”已经捅破了，还怎么装？
    现在别说和他谈论什么别的事儿了，就是谈工作，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第一次有点瞧不起这人了，这件事上，她就是觉得沈臣舟太不利皮了。
    她的话虽说的隐晦，可沈臣舟那么聪明的人，就算他不全都明白，怎么也能猜出个一二三吧？
    既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干嘛不来个当机立断？
    这件事的结果，无非就那么三种。
    要么让她立马滚蛋，真要是这样，她现在都已经卷铺盖卷走人了，那还紧张个毛，尴尬个屁啊？
    不过呢，她觉得以沈臣舟的做人格调，让她滚蛋的结果应该为零。
    为什么呢？
    虽说沈臣舟这人没有宰相的那种“能行船”的肚量，但也绝不是个特小心眼的人。
    哦，被个女人拒绝了，就把这女人赶走，那他也太不男人了吧？
    正因此，也才加大了她开口拒绝沈臣舟的胆量。
    不让滚蛋，那留下来就只剩两种可能了。
    一是沈臣舟真的顺了她的意，让她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样她既不用离开公司，还不用整天的跟在沈臣舟的屁股后面转。这接触少了，沈臣舟对她的想法自然也就少了。
    两人见面少了，那处在两人之间的尴尬也就会慢慢变淡，直至不存在。
    这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沈臣舟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让她保持在原位。
    这就意味着，她接下来还要与他日日相对，那她还不得日日尴尬啊。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可不管最后什么结果，都不是由她来决定的。
    “拒绝”的话一出口的时候，她还觉得松了口气，可现在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决定权始终在沈臣舟的手上，她只盼着他赶紧给她个“判决”，因为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太折磨人了。
    靳楠继续瞅着桌上的文件，就是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
    她这会儿脑子里正一团浆糊呢，想都没想，那手习惯性的伸过去拿起了桌上的座机听筒。
    “喂”了两声，没人说话，这才意识到响着的是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把手机拿过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让她纠结来纠结去的人。
    靳楠握着手机，突然就紧张的不行，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电话一直响着，她就是没胆儿接。
    心里思忖了半天，最终她鼓起勇气，按住了通话键。
    她咬了咬唇，正要说话，那头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请问，是靳秘书吗？”
    这是个男声，但不是沈臣舟。
    靳楠愣了愣。
    这是沈臣舟的私人手机号，知道的人不多，能接触到这个手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可这会儿怎么会是个陌生人打过来的呢？
    靳楠第一念头就是，沈总出事了。
    紧接着就唰唰唰脑补出，不是这个祸，就是那个祸的场面，那场面，沈臣舟不是一般的惨烈哟。
    她还正这样那样的想着呢，那边见她不吭声又问了一遍。
    “对，对我是。”靳楠哆嗦着嘴唇应了一声。应完了，却不敢往下问了。她还真怕自己“梦想成真”，真怕对方说自己是什么医院啊，警察啊什么的。
    那边却说：“我们这里是潮吧酒吧，沈总的情况不太好，你来接一下吧。”
    这要搁在平时，靳楠肯定会多问几句，怎么不好？为什么不好啊？
    可现在呢，她本来就木木呆呆的，再加上又这样那样的想了一大堆，脑袋一下子就不够使了。
    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只是急促的说了句：“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桌子也没收拾，拿上包就出了办公室。
    一出门，撞上了正要进自己办公室的李桃。
    “靳秘书，下班啦？”李桃挑眉问，语气里盛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没错，现在是下班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可在李桃的印象里，靳楠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掐着点下过班的。
    即便还没有跟在沈总的身边，即便那时的工作还很悠闲，靳楠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到点就走。
    所以，李桃很好奇啊。
    靳楠浅笑：“刚接了沈总的电话，让我过去。”她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所以没明说。
    李桃知道，身为一级大秘，被沈臣舟临时受命，靳楠如此，她和江韵也是如此，没什么新鲜的。
    只是让李桃好奇的是，沈总不是被靳楠惹得一溜火光的出去的吗？他那火烧的可不小呢。
    这么快就没事了？
    是，没错，她们沈总向来公私分明，公就是公，私就是私，公私绝不掺和。
    但是，李桃觉得那是以前，自从靳楠成了大秘书，她们的沈总就有点公私不分喽。
    沈臣舟对靳楠的那点心思，李桃自然看的明白。
    沈臣舟高高在上，一向都是他让别人碰钉子，别人是连个冷脸也不敢给他看。
    就这么个人物，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不仅碰了钉子，还被惹了一身的火。
    就算沈臣舟度量再大，也不会这么快就拉下脸来主动给靳楠打电话吧？
    呵呵，她敢断定，这里面有猫腻。
    李桃敢百分百的打包票，沈总的目的绝对不纯，但她也敢百分百的打包票，沈总目的再不纯，也不会伤害靳楠。
    因为她看得出，沈总对靳楠这丫头是真心的。
    李桃不是个爱多话的人，很多时候更是看破不说破。正因此，沈臣舟对她的信任度，比谁都高。
    李桃也不说问，笑笑：“哦，那你快去吧，路上小心着点。”
    靳楠回了句：“嗯，知道了。”
    与李桃说完，靳楠就往外走，一直出了公司。
    李桃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暖，和煦的样子。所以，靳楠自然不知道就刚刚那么一会儿，李桃的肚子里已经九转十八弯了。
    靳楠想得简单，自己只是奉命行事，肯定不会去想沈臣舟有没有猫腻。
    出了公司，靳楠招手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潮吧。运气不错，一路挺顺利没碰到堵车。
    靳楠进了“潮吧”，正要去前台询问，却见一个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看着她，言笑晏晏：“你是靳秘书？”
    靳楠点头：“是。”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经理，也是给你打电话的人。”
    “你好。”靳楠很公式化的问候了一句，又说：“我们沈总？”
    男人没有多说，做了个手势：“跟我来吧。”
    靳楠蹙了蹙眉，感觉这个男人神神秘秘的，本来她还想趁机多问些情况呢，可这男人却一副“我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让她还怎么开口？
    这人虽说在电话里说沈臣舟的情况不太好，不过看他的脸色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应该问题不大吧？
    人家不想多说，靳楠也不好继续追着问，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人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