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情深似海

    秦彦仔细回想了当时进入地下室后，尉迟弘、尉迟璇和George三人的位置所在。尉迟弘和George的距离大约4米，尉迟璇就躺在George身边。George并没有拿武器，如果是尉迟弘开的枪，不算是正当防卫。
    “如果支队长在那种情况下开枪，不外乎是出于对犯人的憎恶。”曾锦苓分析。
    莫语晴站在当时George躺着的地方，定定地注视着前方，她仿佛看到尉迟弘双手握枪挺立在那儿，全身散发着寒气，她有些骇然地闭了闭眼睛。
    万星独自一人走进旁边的隔间，地下室除了大厅外，还有几个隔间，由坚固的石壁分隔开，各有一扇厚重的铁门，每个空间均为封闭式的。她分别在几个隔间内四处查看，走进最里端的隔间后，忽然发现，角落的地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瞧看，是一颗HelloKitty金属纽扣。地下室之前已经被彻底搜查过了，这颗纽扣，不可能没有被发现，那么一定是这几天有人来过落下的。她从口袋里取出手套戴上，捡起了那颗纽扣。
    回公安局后，万星立即去找曹崇山，请他检验一下这颗纽扣。
    曹崇山从纽扣上面提取到指纹，经比对，其中有张雅洁的指纹，另外还有属于儿童的小指纹。
    乔嫣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才醒过来。莫语晴请了个小女警帮忙照看，小女警到食堂买了白粥和开胃的小菜端到办公室来。乔嫣吃了一些，感觉舒服多了。
    万星走进办公室，见乔嫣醒了，就把上午傅一鸣到办公室来的事情，一股脑儿对她说了。“说起来挺有意思的，那个张雅洁，就是AC6的成员之一，居然是个hellokitty控，跟贝贝一样。”
    “hellokitty控？为什么这么说？”乔嫣很惊奇。
    万星告诉她，在迷雾山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颗hellokitty金属纽扣，上面有张雅洁和一个儿童的指纹。“那颗纽扣查过了，是来自最新款的hellokitty儿童钱包，张雅洁应该是很喜欢，才会随身携带，不慎把钮扣掉落在地下室内。”
    乔嫣尽管仍头发昏，但脑子还能使。万星的话犹如一把钥匙插入锁孔，将她脑子里的某扇暗门开启了。“万星，你帮忙做件事情。”她附在万星耳边低语了一番。
    万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我的判断应该没有错。”乔嫣沉吟着，“我之前就觉得那个人有问题了，但是一直没有琢磨透。”
    “好，我马上去想办法。”万星立即应承。
    曾锦苓和莫语晴又去了昨晚枪杀案的案发地点，分析了犯罪现场。
    “被害人被赶到死胡同里，从正面遭到袭击，尸体上有两发子弹。”莫语晴仔细查看墙壁上的枪眼，“不过另有几发子弹没有打中，凶手却是在极近的距离内开枪的。”
    曾锦苓点头说：“这绝对是外行人作案，支队长不是凶手。但是发现了他的指纹，他昨晚确实来过现场吧，是为了什么呢？”
    夜幕降临，在这座城市的某栋住宅楼内，两个男人正在密谈。
    “听说李东被杀了，我们也很危险啊。”其中戴眼镜的瘦削男人神情紧张。
    另一个较为粗壮的男人目露凶光。“我不会放过那个警察的！”
    粗壮男人离开后不久，戴眼镜的男人中枪死在了屋里。尉迟弘站在死去的男人跟前，尸体旁边的地上有一张纸，他捡了起来。紧蹙的眉头，消沉的面貌，和阴郁的眼神，使他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层严霜里。外头突然传来警笛的呼啸声，他迅速将纸张塞进口袋，离开了现场。
    被枪杀的死者名叫刘三，和李东一样，是七年前海文卿故居绑架案的三名逃犯之一。
    “身中两弹，跟枪杀李东的手法是一样的。”李淑桦验尸后说。
    “有人看到，支队长到过这里。”手下人过来向段志明报告从目击证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
    “尉迟不是凶手！”李淑桦恼怒地嚷，脸都涨红了。
    “你别激动，我们都相信他不是凶手。”李淑桦素来性情温和，段志明被她情绪激动的样子惊到了，“但是他为什么要逃走啊，这实在难以理解，没有人会冤枉他的。”
    李淑桦的眼里闪烁着泪光。“那是因为……尉迟他即便是失去了当时的记忆，他还是认为自己开枪杀了George，相信自己是杀人凶手。而这次的真凶，很可能就是要向他复仇。他一定想要找出真相，可是已经被通缉了，如果不暂时逃避，就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查明真凶。”
    尉迟弘走进迷雾山庄废墟下的地下室，这是时隔七年后，他第一次进入这里。触景伤情，那些痛苦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他从口袋里取出刘三被害现场留下的那张纸，上面是报纸字体剪贴的几个字——杀人犯警察，去死吧！
    “你开枪了吗？”他坐在地上，消沉到了近乎绝望的地步。他一遍遍地问自己，“你开枪了吧？是你杀了乔嫣的父亲，你是她的杀父仇人！”
    “砰——”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枪响，仿佛穿透岁月，从遥远的世界传来。眼前出现了浑身是血、垂死挣扎的George，他伏行到George身边，将双手按压在他胸部的伤口上，他颤抖着抬起双手，上面浸染了鲜血。
    幻象消失了，根本没有George，也没有鲜血。但尉迟弘的双手仍颤抖得厉害，剧烈的痛感从内心深处滋生蔓延，痛到骨髓里，痛到每根指尖，痛到每根纤维，痛到他想要放声喊叫。身后有咳嗽声传来，他倏然惊醒，回过头，竟见乔嫣站在他的身后。乔嫣也是相隔七年后首次来到这里，冥冥之中似乎有种声音，召唤着她前来。
    尉迟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想要抚摸乔嫣那消瘦憔悴的脸庞。但他又产生了幻觉，看到自己两只手上满是鲜血。他浑身迅速的通过一阵颤栗，心中猛然一抽，抽得好痛。这双手，把所有的回忆都带来了！他想把双手藏起来，却苦于无处可藏。
    乔嫣丢下手中的提包，用自己痉挛的双手，安慰地紧握住了他的。她手指纤细却有力，于是，在这一瞬间，一种奇异的、了解的情感将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仿佛他们成为了联盟者，将要并肩对抗一些什么。他迅速揽过她的腰，将她带进旁边的隔间，关上铁门。这里隔音效果很好，说话不会被窃听。
    两人静静地相对站着，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直到乔嫣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份安宁。
    尉迟弘仔细看她，她十分苍白憔悴，那对美丽的眼睛，由于盛载了过多的忧愁，也失去了往日的光采。伸手摸她的额头，依然有些烫手。他的心脏像被人捏紧似的痛楚了起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他们拥抱在一起，她的身子在他怀里抽搐颤抖。好半晌，只听得见他剧烈的喘息声和她的咳嗽声。
    “乔嫣，对不起。”尉迟弘不胜惨然，他轻抚着她的头发、颈项，低低的叹息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对你的伤害。”
    “我相信你。”乔嫣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她哽塞着说，“我相信七年前，不是你开枪打死我的父亲。”
    尉迟弘深深抽了一口气。“为什么相信？”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不顾妹妹在临终前的苦苦哀求，也不会将身体交由仇恨支配，让自己毁灭。”乔嫣仰起脸来，透过泪雾迷蒙的眼光，他的脸像浸在一池秋水中，模糊而遥远，“你为什么要逃？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尉迟弘在她的泪眼凝视下震撼，顿时心痛如绞。“这次的案子是对我的报复。昨天晚上，李东给我打电话说要自首，等我离开医院，到了约定的地方，他已经被杀害了。我从李东的随身物品推断出刘三的藏身之处。这两个人是为了陷害我而被杀的，凶手的目的是让我背上罪名。”
    “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乔嫣问。
    “我也不确定，也许是那三个逃犯中的另外一人，也许是……”尉迟弘喉咙发涩，“假如……你的父亲并没有死……”
    泪珠从乔嫣的眼角滚落，那眼睛大大睁着，乌黑的眼珠一瞬也不瞬的瞅着他。“人是无法逃避过去的。”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不管真相如何，如果不去面对，就无法继续前行。我们一起来揭开七年前的真相吧。”
    “我一直都想知道七年前的真相。”尉迟弘的声音混合着酸楚、乞谅和挣扎。他的语气低微、诚恳，每一个字，都像从内心深处挖出来，还滴着血，“可是，我唯独不想让你来窥探我的内心，我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