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时光足够长

    何依放下笔，浅笑着抬起头，静静地等着。
    刘扬在座位记录表上登记好何依前桌的座位之后，如常走向下一个学生，直接拿起桌上的测试题，飞速扫描。
    何依依旧淡定的坐着，不似其他同学的慌张无措。
    直到刘扬翻了一页看向背面，何依才略微感到紧张，仿佛心事被窥探一般，定定地盯着自己的答卷。
    可她没有等来任何评论，刘扬只是象征性的朝何依点点头，放下答卷，拿着座位登记表写了一下就走了。
    何依一只手按着答卷，呼了口气，神情又黯了黯。
    弈川，他会知道吗？
    算了，不能告诉他。
    何依想着：“如果他只把我当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能配得上他……我要努力变得更优秀。”
    她不会知道，将来的某一天，她会为了真心喜爱的那个人放弃这个梦想。
    但是那又怎么样，不过是换个方式守护她爱的人而已。
    其实何依想做服装设计师并不是心血来潮，很小的时候，祖母一有空就会带着她在村子里逛，而她们村以缝纫技术在周围小镇中闻名。
    每逢年节，镇上就会派人来村子里找人做新衣，那些花色不一，样式新颖的衣服，直接打开了何依新世界的大门。
    小小的何依，总是跟在那些裁缝阿姨后面，追着问各种问题。
    “姨姨，你们做的新衣服好好看呀。”
    “依依喜欢吗？喜欢的话下次阿姨做一件送你好不好？”
    “不要！依依想自己做。”
    “听话，你去旁边坐着，待会姨给你做好吃的。”
    “依依是真的想学呀。”
    大人们有些怪异的看着小小的眼神坚定的人儿，沉默了许久。
    “依依，缝纫是个苦力活，你不能这么没出息。”
    “可我喜欢！”
    是了，那个时候她说喜欢，从此更加紧密地跟着那些会缝纫的阿姨们，偶尔还会提出一些有趣的建议。
    时间长了，那些阿姨们不再避讳，甚至偶尔放慢速度教何依一些基本的设计。
    后来的某一天晚上，外婆做了一大桌何依爱吃的菜，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依依啊，你将来想不想走出这个小村庄呐？”
    何依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歪着头，迷茫地问：“外婆带依依出去玩么？”
    外婆摇了摇头：“等依依长大了，去大城市生活，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再把外婆接过去，外婆就开心了。”
    小小的何依似乎明白了外婆的意思，可又不太懂。
    “外婆，依依记住了。”
    “那依依以后就不要去学缝纫了，外婆给你在镇里找了个小学，是时候好好学习了。”
    何依没有想明白，她只是喜欢设计那些好看的衣服而已，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想让她学。
    但是她没有忤逆外婆的意思，只是开始收集图册，临摹各种服装类画作。
    每天放学后都以做作业为由躲在屋子里，搬一条小板凳画各种各样的设计图。
    在大人们都庸庸碌碌的为生活努力的时候，她只想画出一件漂亮的衣服。
    其实她的天赋不错，小学各种表演她都是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有一部分是用废纸、塑料袋做成的。
    何依的老师曾经捧着那些衣服，十分欣慰的说：“依依，这是你的财富。”
    只是后来，何依就读的小学因为各种原因拆迁了，转去新学校之后何依再也没有机会展示她的才能。
    直到今天。
    这个小小的差点被遗忘的愿望，因为弈川，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刘扬老师看完了全部答卷，走上讲台，将座位表交给了第一排一号女生，也就是他们的代理班长。
    第一次月考之前，所有班长的事务都由这位同学代理。
    “下课把座位换了，不要想着公不公平，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任何看似不公平的竞争，都是最公平的，因为你们有被超越的权利，而不是说，直接被宣布淘汰。”
    何依心头一震。
    刘扬又扫视了一遍似懂非懂的新生，微微松了松神情，扶了一下黑框眼镜。
    “当然，这些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你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只有努力过了，你们才知道自己能拥有什么。”
    说完，顿了顿，似乎看了眼何依和她的同桌。
    淡淡地开口：“军训之前会有一个黑板报设计大赛，届时会在每个年级评选出优秀设计，我们班有两位同学的理想与设计有关，何依，季昀，你们两个负责这次设计。”
    何依有点惊讶，转头看了看季昀，对方神色自若的看着书。
    真是一个傲慢的书呆子……
    对于这个同桌，何依一点好感都没有，不是她平白无故嫌弃他，而是他招人厌，开学才多久，前后左右都不想理他。
    前两天他前桌那个小姑娘捧着本数学书问他问题，他看都没看，掏出一本练习册开始刷题。
    最后还是何依为了避免尴尬，教人家姑娘做完了……
    昨天，他的后桌男生不小心掉了支笔在他课桌下，戳了戳他的背，想让他帮忙捡一下，他直接趴桌上不理。
    何依彻底看不过去，说了他两句，这下好了，人家在课桌上画了条线，一旦何依过线，他就横眉立目地看着她。
    看得何依心里发毛。
    以至于季昀不在的时候，何依总偷偷摸摸地和附近的同学讨论，他是不是有什么病，比如抑郁症之类的。
    可是看着不像啊……
    这样一个人，怎么跟他好好沟通设计板报？何依突然扯着头发，郁闷极了。
    不过，换了座位之后会不会好沟通一点，毕竟不在他眼前晃，何依相信明天他就会忘了她，然后再以班级荣誉说服他一起沟通就好了。
    何依又撇了眼疯狂刷题的同桌，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而看到座位表的那一刻，何依更无奈了，她和季昀还是同桌？何依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劈得外焦里嫩。
    “啊——”她生无可恋的走回原位，一屁股坐下，颓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而他的同桌，全程没有起身，仿佛知道自己不用换位置一样……
    十分钟后，何依知道了所谓的换位置都是假的，刘扬不过是想认识一下他们而已，抄了一遍每个人的名字。
    也就是说，没有人换座位。
    “……”
    除了季昀，全班同学面面相觑，交换着彼此的迷茫。
    不过第二天就是周末了，学校虽然严格，但是高一的学生都是有双休日的，这种迷茫马上消失在回家的喜悦里。
    只有何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无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