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九州

    平安巷，面馆二楼。
    九尾天狐披着一袭紫袍，慌忙关了窗户，快步走到妆台，一瞬不瞬的望着镜子。
    镜子里隐隐呈现一幅画面，有三人快速跑上山，朝着海峡的方向奔跑，狂风吹乱少年和少女的长发，他们顾不上整理，眼神里隐约有些不安。
    忽然间天地寂静片刻，咋忽间，滚滚雷霆于他们头上撕裂天空，豆大的玉珠开始笼罩天幕，打湿了三人的衣裳。
    四面八方有黑影一闪而过，张牙舞爪，却不敢靠近三人。
    镜子画面一变，出现一张笑脸，正是浓眉大眼的江小黑，玩味看着九尾天狐，它说道：“少年于我有恩，我不管你是何方妖魔鬼怪，休想打他的注意。”
    九尾天狐盛怒，一掌拍散镜子中人影，可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出现陈长安的画面。
    夕年巷，简陋房子里。
    冥帝吃着简单的素菜，自言自语道：“变天了，大逆不道啊……黑白无常大逆不道啊。”
    几口饭菜下肚冥帝失去了胃口，顿时感觉索然无味了。心中响起那位大人交给他的使命。“终有一日，神冥族遗孤再现，他就是你的少主，你将作为他的护道者，庇护其成长。”
    “神魔纪元到九州纪元，无数个春秋，少主何时来？”
    今夜。
    外化古镇非比寻常，南荒海峡变天。
    大人物都被惊动了。“黑白无常在胡闹什么？他们是南荒海峡守护者，难道不知轻重吗？”
    此时。
    憨厚汉子带着陈长安和念奴双一路前行，越是靠近南荒海峡越能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背着千斤重物行走。
    狂风暴雨席卷，雷霆滚滚，黑暗中传来低沉的浅笑，或是凄厉的嘶喊，还有幽怨的哭泣声，一声狼嚎长啸，紧接着四面八方狼嚎不绝。
    忽然间，声音戛然而止，隐约间有马蹄声传来，由远而近，到后来仿佛千军万马在冲杀，朝着自己杀过来。
    若是甚至不够坚定，一定会吓傻双腿发软。
    “那是什么？”陈长安惊呼。
    就在惊雷闪现间，陈长安看见无数道黑影。一个眨眼后，看见一头漆黑战马，无头骑士异常高大，他挥舞战枪，作势一枪粉碎这三个不知轻重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个南荒海峡到底有个渊源？自从我踏入小镇后，这一切就注定发生了。
    黑脸老头说我是南荒海峡的禁忌，究竟是什么禁忌法，以至于所有的邪物都惊动了。
    憨厚汉子狠狠跺脚，他是土地神，能改变山川走势，这一脚下去，山川平移，甩掉了无头骑士。
    “这是死灵，生而为神，死后怨念不散，化为死灵邪祟，终日游走在南荒海峡。”憨厚汉子边走便解释。
    继续走不远，终于看见那道巨大的海峡，仿佛深渊巨口，无比深沉。
    这里笼罩着一股可怕的压力，若不是黑白无常做法，估计自己能瞬间被粉碎。
    马蹄声又出现了。
    海面上有千军万马，号角声一响，它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不好，这些东西好像挣脱了南荒海峡的禁制。”饶是憨厚汉子，就算他是土地神，面对这一幕，已有心无力。
    就好像一个大人两个小孩，面对成千上万的恶狼，这是绝境啊！
    “师父说，我们会遇见引渡人，我们往前，或许引渡人就能遇见了。”念奴山咬牙道。
    “希望如此，不然我们都将粉身碎骨。”
    继续往前。
    南荒海峡的禁制非常可怕，就算有黑白无常做法，此时，如同背着一座大山走行走，每一步都压弯了身子骨。
    无头骑士策马奔腾，战枪连续挥斩，那千军万马背后浮现尸山血海。那是无头骑士的怨念，生前的恐怖怨念，他们于神魔纪元含恨而死，死后怨念不散。
    “快点走，否则我们没有机会了。”情急之下，憨厚汉子顾不上其他，几乎是拎着少年和少女，托着两个拖油瓶奔跑。
    在狂风暴雨中，憨厚汉子渐渐无力，口鼻流血，眼珠子的血丝裂开，顿时整个人都在流血。
    “前辈……”陈长安呐喊，心中愧疚无比。
    “无碍，既然是我带你来小镇，我有义务带你离开。”憨厚汉子咬牙坚持。
    目前在海面上扫来扫去，始终看不见海上的引渡人。
    于是陈长安大声呼喊：“有人吗？我要渡海。有人吗……？”
    念奴双跟着呼喊起来，可茫茫大海，暴风雨之下什么都没有！
    憨厚汉子再也走不动，脸上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无头骑士已至。
    要挂在这里了吗？
    好不甘心啊！
    陈长安心中呐喊。
    “快看，真的出现了。”念奴双指着海面上的一缕光亮。
    小船上在汹涌的海上纹丝不动，蓑衣老者头戴斗笠，船上挂着灯笼，发出幽暗的光亮。
    “可是你们在呼唤我？”
    远在海上的小船眨眼间靠岸，老者脸上皱纹很深，眉目慈祥，嘴里带着微笑。
    憨厚汉子激动招手。“船家……”
    “老朽是海上引渡人，不为钱，只为缘，有缘者皆可渡之。”引渡人笑着道，随意一瞥，继续道：“你是土地神，但与我无缘，无缘不渡。”
    “并不是我要引渡……”憨厚汉子喘着气道。
    引渡人指向念奴双，“女娃子，你是有缘人。”在指向陈长安，却皱起眉，沉思半响，说道：“我道今日刮得什么大风大浪，原来是你要渡船。”
    憨厚汉子惊呼，“船家，小心背后……”成千上万的死灵邪祟举枪袭杀，这一幕让憨厚汉子呼吸急促，连忙给引渡人提醒。
    “无妨。”引渡人提着灯笼一照，顿时，所有的死灵邪祟被吸入灯笼中，天地间除了风雨，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陈长安被引渡人的轻描淡写的举动惊呆，这位是何方神圣？这也太……恐怖了吧！
    “这段有些不平静啊，老朽十年前才渡了巫族的一个小娃子，今日又遇上你们两个小娃，真是缘分。”引渡人笑着道。
    十年前引渡了一个巫族人，无疑是灭了巫山的绝顶天才，楚枯叶。十年前他从这里引渡去了中州吗？
    上了船，同憨厚汉子告别，小船却已经消失在暴风雨中。
    陈长安看着引渡人的灯笼，良久才道：“船家，您是何方神圣？”
    虽然有些冒昧，但陈长安还是忍不住问。
    引渡人反问道：“你一定很疑惑关于你的身世来历。”
    陈长安郑重点头。
    引渡人接着问。“你觉得你自己是人还是妖？”
    陈长安一愣，“当然是人。”
    引渡人意味深长道：“真的吗？”
    “您的意思是？”
    “我观了你魂海，死气沉沉，可你却不是行尸走肉？但是……你的魂海虽死气沉沉，尚有一丝龙魂，龙虽是神族，但终究是百妖之首。”引渡人提起灯笼，照着陈长安，指着他身后。“看看吧，你的影子。”
    陈长安愕然回首。
    影子被拉得很长，倒影入海中，隐约间可见一道巨大的龙影。
    念奴双看着陈长安，再看背后的影子，心中写满疑惑。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在乎我的身世。”陈长安认真道。
    “十六年前，黑无常历经险阻，进入海峡的禁地，九死一生拖上来一口棺材。便是我授意的，三世棺乃世间至高圣物，不是封印穷凶极恶的恶魔，就是某位无上存在封印己身之物。曾在神魔纪元，屠戮万族的魔主，创造了一个黑暗时代，杀得世间龙族几乎灭族，最后便是被帝主封印于三世棺。我演算天机，发现南荒海底的三世棺无威胁，于是授意黑无常拖上来，由我亲自开棺。三世棺上刻满了轮回符文，开馆时，有逆天大阵运转，你在那时活了过来。”引渡人笑着道。“至于你的身世，我大概猜到了……但不可言，否则会遭天谴。”
    “您这样的大人物，还会怕天谴？”陈长安不甘心，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如果是诅咒的天谴呢？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诅咒啊！”引渡人正色道。“跟你说白了吧，有人不想你活着，给你下了诅咒。有人想让你活着，以三世棺为媒介，以龙魂为引，让你在这个时代逆天活了过来。”
    陈长安神色一黯，为什么会这样？
    身世成谜，他太想要抓住某些东西，冥冥中注定的东西让他感到非常迷茫。
    引渡人再道：“既然你要引渡中州，我便给你指条明路，中州有仙山，名为缥缈仙山，缥缈仙山的云海有一卷天书，你若有缘见到，自然会知晓这一切。”
    “女娃子，你可要引渡何方？”
    念奴双连忙道：“海峡的另一面死海，死海有个叫做忘川的地方。”
    “忘川？”引渡人点点头。“如此，我便渡他去中州，再渡你至忘川。”
    陈长安想着引渡人的话，下定居心，等到了中州，一定要去缥缈仙山。
    三里长坡七里亭，我一定要登山缥缈峰。
    平静的海面上惊现一道巨大的风暴，顿时惊涛骇浪，一重卷一重，仔细一瞧，海面上足有上百道风暴。
    海峡又出现异动了！
    与小船相比，在风暴面前，小船好比蝼蚁一般渺小，而上百道风暴浩瀚如山。
    陈长安急切道：“船家……”
    引渡人摇头，示意无碍。“还上不平静，难免有风浪，可这些邪物经常作祟，需要治一治，比如这样……”
    引渡人手持船竿，在船上连续敲打三次，口吐一字：
    “静！”
    巨浪沉入海底，变成一圈又一圈涟漪，百道风暴无声息间也沉入海底，再无异动。
    这时候，海面上风雨消散，迷雾拨开，黑夜中出现一丝光亮。
    引渡人指着前面，“这便是中州。”
    “这么快就到了？”陈长安暗暗咂舌，正欲道谢，才发觉自己已然站在岸上，哪里还有引渡人的身影，只有缥缈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娃子，有缘再见！”
    念奴双连和陈长安挥手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紧接着，引渡人指着前面的海域。
    “忘川到了！”
    这片海平静如常，星月倒映入海，可以看见大鱼游动的身姿。
    “听说忘川之海是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念奴双喃喃。
    引渡人替她解惑。“从前有个姓孟的女子，她煮的茶能让人忘掉世间一切烦恼。可怜这世间无数遭受情殇的人，不惜一切代价远渡忘川，只为求得一碗茶，孟女子疑惑，情殇之人为了一碗茶，竟连生命也不顾？于是她开始调制一种茶，能让人忘掉情殇，经历无数次，她都失败了，后来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可那个男人无心儿女情长，他一心追求大道，走上了星空古战场，从此天人永隔。孟女子思念成疾，她流的眼泪掉入这片海中，于是这片海是苦的。后来她用苦海的水终于调制成一种汤，叫做孟婆汤，能让人忘掉前世今生。”
    原来如此，念奴双听到这个故事，心中莫名想到陈长安的身影，于是甩甩头。
    海面上出现了一道彩虹桥，念奴双看见一个女子在彩虹桥上端着一碗水，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是孟婆？”
    “是的。”
    “她为什么一直看着远方？”
    “因为她在等人。”
    念奴双冲着孟婆喊了一声，却没有一丝回应。
    “孟婆为什么不回头？”
    “她忘掉了自己是谁，只记得她等的那个人的模样。当年，那个男人就在这座桥上和孟婆分别，孟婆看的方向就是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
    “那个男人是谁？”
    “帝主。”
    小船轻轻前行，划到孟婆的正面，念奴双才发现，孟婆消失了。只能从后面才能看见，正面只看见一座彩虹桥，桥上空无一人。
    这时候，念奴双也看见了师父所说的石壁，上面刻满了杂讳的符文。
    这就是师父口中所说的天书？
    引渡人笑道：“这是妖神无上经法。”
    妖神有三子，为天照，天魔，天烛。妖神陨落后，三子分别继承了妖神的九幽河，于是自封妖神。可是妖神的完整经法却失传了，原来妖神把经法刻在这里。
    念奴双感到很疑惑，“奇怪，师父为什么要我来参悟妖神的经法，我不是妖，学不来的。”
    引渡人微微摇头，却不点破。
    看了许久，念奴双一头雾水，终不得解。
    却见引渡人说道：“妖神一心求大道，在神魔纪元最有资历成就帝位，可惜，却被三子天照、天魔、天烛联手迫害，瓜分了九幽河。妖神含恨陨落，只能将经法刻在这里。”
    “我好像能看懂一点点。”念奴双看着石壁，这些符文似乎活了过来，深深的印入她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