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斗京华

第32章


丁剑鸣的伤,是受了金刚大力的猛击,筋骨内脏都已重伤,如何救治得了?
柳剑吟还待尽人事以听天命,再给他服一些疗内伤的药丸,但丁剑鸣却微微摇头,缓缓地如泣如诉:“大哥,俺不中用了,只望你将来能给俺照顾晓儿,见到他时,说是他的父亲并不勉强他的婚事,叫他能回到俺的坟前祭扫一次,俺死也瞑目了。”
“晓儿”就是丁剑鸣的儿子丁晓,五年前因婚姻不如意出走的。柳剑吟听了,点了点头,说:“这小事,俺一定办到,俺会把你的儿子当成亲生看待,就像令尊对俺一样。”
丁剑鸣微微点首表示感激,随即又把眼睛转向了独孤一行。这一瞬间,往事前尘,就像电光石火似的在丁剑鸣脑中掠过!他想起怎样受索家所愚,当年故意布置圈套,“救”了他的命,而今又害了他的命!他临死之前,才彻悟敌人的阴险!当年“救”了他的命,就正是为了要挟他和武林同道分离;而今害了他的命,又正是因为怕他再和武林同道团结在一起。他又想起了当日被独孤一行空手打败,直把独孤一行当成“深仇大敌”,而不料就正是这“深仇大敌”今日冒险救自己出来,还给自己报了仇,将打伤自己的那个使七节连环黑虎鞭的家伙,活活摔死。这一瞬间,死死生生,恩恩怨怨,都已了然,他侮悟了,但也悔悟得迟!他眼光转向独孤一行,颤抖的音调,交杂着感谢与愧作:“独孤老英雄,俺错怪你了!但俺临死之前,交了你这样一个好朋友,给俺雪了仇恨,让俺眼见仇人丧生,俺死也瞑目!咳!只是……”他说到这里,又歇了一会,再断断续续地接下去说:“只是那索老杀材,俺可不能亲自手刃他了。”
独孤一行这一瞬间,也是百感交集。他虽一向颇不满丁剑鸣为人,但他不满丁剑鸣却和他之痛愤清廷,有极大的区别,他虽戏弄过丁剑鸣,但骨子里却还是想使他向上的一番心意,他眼看丁剑鸣的惨状,有说不出的感慨与辛酸,丁剑鸣到底是太极丁三绝技的嫡系传人,在江湖上除了有限数人,其他的人也的确非他对手,而今为了轻信豪绅,略沾官府,就落得如此收场。这怎叫独孤这老头子不生感喧,他不禁老泪纵横,也俯下身对丁剑鸣说:“老弟,索家父子的深仇,你不用担心,还有俺们兄弟在呢!”
丁剑鸣惨然一笑,又把眼光转向钟海平,钟海平也是他一向当做敌人的,他和钟海平的“粱子”而今还没有解,可是今晚钟海平也是奋力冒死来救他的!(他还不知道独孤一行也是钟海平请来的呢!)这叫他怎么说呢?他只好带着愧作对钟海平说:“钟大哥,俺也错怪你了!当日那两个蒙面家伙,敢情自不是形意门的,只是,只是,俺恨不能生擒那两个恶贼,钟兄,这只有偏劳你了!”
钟海平一听,丁剑鸣到了此际,似乎还有点怀疑,当日那两个蒙面客,和索家布置圈套害他的人,是形意门的。如果在平日,钟海平一定会勃然大怒,可是在丁剑鸣临死前,他还有什么说的。他也正想法去安慰丁剑鸣,但就在此时,娄无畏却蓦地一跃而前,低腰俯身,紧握着他师叔的手,摇了摇道:“师叔,那两个家伙,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个也给我废了,你这口气可以泄了!”
丁剑鸣愕然睁大了眼睛看他,于是娄无畏简略地说出,他怎样在金鸡村柳家的的丛林中,生擒了那假冒形意门人的蒙永真,至于另一个使判官笔的,他也在途中和他交过手,只是“本领不济,被他逃了。”他说得很简略,可是丁剑鸣已露出满意的微笑,而柳剑吟却露出惊诧之容。(他还不知道夜劫柳家的经过和结果。)柳剑吟在此时此际,全神都贯注在师弟身上,也还不能问娄无畏的详情。
娄无畏说完,只见丁剑鸣面色惨白如纸,神情似很痛苦。但在痛苦中,又似露着一些欣慰之情,在惨白的颜容上掠过一丝微笑,他微喘着向娄无畏说:“贤侄,二十余年我耿耿于心的事情,你给我弄得真相大白了,那冒充形意门的小子,你也给我料理了。贤侄,很好!我有一件事,趁我未断气之前你要答应!你说,你能不能答应?”丁剑鸣睁着眼睛,微微抬头向娄无畏注视了半晌,在阳光之下,面色越显得惨白,这份难看,简直如同活死人一样,直把娄无畏看得也不禁心头怦怦跳个不止!
娄无畏以为他有事情要交待,忙强忍着悲痛,问他道:“师叔,你老有什么吩咐,请说出来吧,弟子力之所及,一定给你办妥。”
丁剑鸣看了看娄无畏,声音暗哑地说道:“无畏,我和你虽然生疏,但你到底是我的亲师侄,你的能为比我所有的弟子都强,而你又给我办了这么大事,我没有什么酬答你,而且我还要你给我背起一副重担子。无畏,我的意思是,要你做我们丁门太极派的掌门人!”
娄无畏听了,大吃一惊,他完全役料到师叔会要他去做什么劳什子的掌门人,地一向亡命江湖,今后也还是要继续过亡命生涯,他哪里会想到要挑起“掌门”的“大梁”,而且他的性情也不愿意把自己拘束在“掌门”的“大位”上,再说,虽然一派之中,“掌门”的推出,是唯有德者居之,不一定是传给自己的弟子,但自己和丁剑鸣的徒弟一个也不熟识,而这位师叔,收徒又听说颇滥,自己怎能冒昧去做一批素未谋面的师侄的“哥子”?他想了一想,摇摇头道:“师叔,这恐怕不太好!”
丁剑鸣带着微愠,颤声说道:“这有什么不好?这个掌门人,本不应是我做的。廿余年前,我少年气盛,强自开宗立派。咳!如果当时没有此念,也不至上索家的圈套。这廿多年来,我并没有把掌门做好。如果是换了师兄来做,太极门也不至和武林同道,生出许多意见。这掌门人本来就应是你师父做的,你是他的大弟子,你做有谁敢不心服?趁你师父和独孤等老前辈在此作证,我是把这‘担子’让给你了!这也就等于招请武林前辈观礼,正式传授衣钵一样,你再推托,难道要叫我死不瞑目吗?”
这时独孤一行推了娄无畏,示意要他答应,娄无畏再看看柳剑吟,见自己的师父,微微叹息,轻轻说道:“无畏,担子是重,但你师叔一番好意,你就答应吧!”
娄无畏弄得很是为难,不答应是不行了,他倏地跪下,低下了头,拉着师叔的手说道:“师叔既然这样吩咐,弟子就试着干吧。”
丁剑鸣露出一丝微笑:“俺丁家太极,总算有了传人了!”他随即又注视看钟海平道:“廿余年来,我错怪你了!你包涵点,给我扶助扶助无畏。”说到这里,他力竭声嘶,把腿一伸,没有什么声音了。
众人吓得赶紧扶正了丁剑鸣,柳剑吟抚抚他的胸头,已竟然没有了气息,不禁失声,籁籁泪如雨下!可怜丁剑鸣一世英雄,而今竟落得埋骨荒山,连坟墓也没有一个!
晨光喜微,荒山静寂。柳剑吟等数人默尔无声;丁剑鸣的尸身横枕黄土。良久、良久,独孤一行抬起头来,轻声地催促柳剑吟道:“柳兄节哀,还是快把令师弟安葬了吧。”
柳剑吟蓦如恶梦惊回,睁着两只消失了平日光辉的脾子,茫然地迎着阳光,长叹一声,也不答话,解下青钢剑来低头挖土。独孤一行、钟海平、娄无畏等也纷纷解下兵器来帮助;云中奇则抡起“蚊筋虬龙鞭”,扫荡荆棘乱草,不消片时已开辟出一片干净的地面。
众人把丁剑鸣草草安葬之后,柳剑吟又把青钢剑在一块石头上刻着“太极门掌门丁剑鸣之墓”,置在一坯黄土之前,以作识别。
事毕之后,柳剑吟再向这一坯黄土深沉地看了几眼,喉中似有痰涌着,低下头来,咽了又咽,一声长吁,坐在“坟”前,忽地又抬起头来,哑声地问娄无畏道:“你刚才说的什么夜战柳林?再清楚地说一遍!你师娘呢,她难道不在家里?”柳剑吟这时已经神智微清,他埋了师弟,可就惦记起家中来了。他很相信他老伴刘云玉的能耐,他却不知当晚敌人也是大举来袭。
当下娄无畏再详细地向他师父报告敌人夜劫柳家的经过,说到柳大娘独战群凶,终于受到内伤,成了残废时,他面色发青,惶恐地说道:“总怪弟子来迟了一步!”
柳剑吟蓦闻恶讯,身子微颤,倏地站了起来,恨恨地说:“敌人竟这样可恶!”但随即又安慰娄无畏道:“无畏!这不干你的事,亏是你来,不然更不得了!好徒弟,我真还得感谢你!”他停了一停,又急急地问道:“那么你的师妹蝶儿呢?是不是也跟她的娘去了山西?”
娄无畏一听此问,倏然变色,讷讷地说:“梦蝶和含英都随弟子来找你老,但,但……”他说着说着,满面流汗,面色发青,霎时间一个生龙活虎似的人,变得精神憔悴,两目无神。柳剑吟惊愕地迫视着他,正待问时,他已微哼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向师父请罪:“是弟子不才,不应让他们长途跋涉,江湖冒险!是弟子本领不济,不能卫护师妹师弟!师父,弟子们栽了!一入河北境便中敌人埋伏,师弟、师妹都走散了!”
这一个消息比刚才的恶讯更令柳剑吟伤痛,他一生就只是这一个女儿!他急痛攻心,面色倏变,猛地一脚朝前面的一块石头踢去,直踢得石片纷飞,立刻须眉皆张,顿足嚷道:“这!凶徒到底与我何冤何仇?如此相逼了”独孤一行与云中奇急忙过来架住,劝柳老拳师暂收急怒,再听详情,钟海平也过来扶起了娄无畏,对柳剑吟说道:“你先别着急,听听无畏的,你看你把你的徒弟吓成了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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