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婚

    晚上把简简伺候睡着以后，颜如舜一颗心依然在半空中飘着落不下来，便跟辛微扬相偎相依、情意绵绵的说了好一阵私房话。
    两人也没想要做什么，只是互相拥抱在一起，感觉已经很满足。
    辛微扬说：“你可以不用再担心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颜如舜却鼓了鼓眼珠子，一脸正经的说：“稳住！千万别得意忘形，以至乐极生悲了。记住那句话：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辛微扬哈哈的笑：“反正有你料理家事，教养女儿，我是一点儿都不用担心。”
    “你还好意思说！”颜如舜鼓起腮帮子，嗔怪地剜了他一眼，“教养女儿是我一个人的事吗？听到简简今天说的话没有？她连你做什么工作都说不清楚，可见你平时陪女儿的时间太少了。”
    辛微扬解释：“我陪过啊，你看现在每周我至少给她上两次科学课呢。”
    “一周才两次，肯定不够啊！她是你女儿，不是你包养的小情人，每周去点两次卯就算的。你得多关心她一点儿。”
    辛微扬哭笑不得：“小情人就这一个我都吃不消了，真的是没有办法啊。”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颜如舜还是不依不饶的在他胸口上戳了一戳：“我看不是有没有办法，主要是有没有那颗心吧。”
    辛微扬一个翻身把她压住，声音低沉暧昧：“那就更没办法了，我的心思不是都花在你身上了吗？”
    “巧言令色！明明你的心思都花在实验上的……唔唔，我话还没说完呢……”
    颜如舜感到：以后和男人谈正经事绝对不能在床上谈，明明只是打个情骂个俏，一不小心就变成少儿不宜了。
    想当年，某人各种内敛深沉，结果被她调戏得死去活来，现在脸皮倒是练得厚比城墙，情话也说得一套一套的。
    难以想象，再给他几十年，这妖孽会进化到何种程度。她可不能让他比下去了。
    小两口正嘿哧嘿哧为抢夺主动权打得火热，那边厢，小祖宗“哇啦哇啦”的哭起来：“爸爸，妈妈，我要你们陪着我……”
    辛微扬皱起一张苦瓜脸。
    颜如舜也是满脸瀑布汗：看吧，生活从来都不会尽如人意，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给予人致命一击。
    眼下，熬吧！
    不是说大把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吗？这意思肯定是：熬着熬着，就熬到好日子了。
    总之，这一晚也不知简简怎么回事，哭死闹活的非要爸爸妈妈同时陪她睡觉。
    没办法，两人只得把她抱回主卧，一家三口睡在一起。
    简简左边靠着爸爸，右边挨着妈妈，简直不能更满足，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笑。
    辛微扬小两口却是一脸无可奈何，对着那张熟睡的小脸做了几个怪相，辛微扬还装腔作势的对女儿扬了扬铁拳。
    颜如舜压着嗓子嘲笑他：“有种你等简简醒着的时候比划啊。”
    辛微扬挠挠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算明白为什么古时候的人十三四岁就开始嫁女儿了。”
    颜如舜似笑非笑地白他一眼：“你自己色，所以看人家也觉得色。”
    辛微扬委委屈屈的说：“我不就是对老婆色一点嘛。”
    小两口打了一阵花腔，不得不洗洗睡了。
    睡到半夜，身下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
    颜如舜人还迷糊着，身体却自发的弹坐起来，嘴里也慌慌的问：“地震了吗？”
    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见旁边辛微扬身手敏捷的从床上一跳而起，抱起简简，一阵风似地跑出了卧室大门。
    她张口结舌的愣了三秒，才跟着追出去，到门口一看：大门大敞开着，人已经跑到楼下去了。
    颜如舜：“……”
    很好，看来现在她不用担心老公对女儿花的心思不够多了。但是，现在她可不可以骂声“靠”啊？
    辛微扬抱着女儿回来时，就看见老婆操着胳膊堵在门口，脸上锅底色，眼色尽凉凉。
    简简睡得那叫一个熟，天塌下来都没醒转，就眼皮半睁半闭的撩了几下，小嘴唇无意识地咂摸了几下，又睡死过去。
    本来寄望于女儿发力，压下老婆怒火的辛微扬不由讪讪：“舜舜，我还以为你一直跟在我后面跑的呢。”
    颜如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就没见你往后面看过一眼呢？”
    他被老婆的气场压得有点儿语无伦次：“我，我太紧张了。那个，我想我们都是成年人，但简简还小，自己跑不动，所以……要是没有简简，我肯定背着你跑啊……”
    话是这样没错。
    就算事情重新来过，她也会让辛微扬这么做。
    但是，她心里还是不爽，超级不爽！
    而且，她很不想承认：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很吃醋！毕竟，老公可是在关键时候抛下她，抱着别的女的跑了。
    她把手一指，喝令道：“把简简放在床上！”
    辛微扬赶紧照办，一秒钟都不敢耽误。办完了，又赶紧回到老婆面前听训。
    颜如舜做了个手势：“转身！”
    他心里有些不踏实，讪笑着问：“舜舜，你要干嘛呀？”
    颜如舜摆出一张晚娘脸：“叫你转身你转不转？”
    辛微扬只好背转身去，心里一个劲地打小鼓，不知道会不会被老婆敲一记黑棍，拖出去埋掉。
    果然，紧跟着他背上就挨了一掌，吓得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还不蹲下，我宰了你啊！”颜如舜凶巴巴的喝道。
    辛微扬忙慌慌地安抚：“诶诶，老婆，我死了你就成寡妇了。”
    颜如舜没好气的说：“废话多！你不是说会背着我跑吗？说话不算话啊？”
    于是，辛微扬只好背着吃醋的老婆楼上楼下跑了一圈，这才得到谅解。
    因为颜如舜心满意足的觉得：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跟女儿扯平了。
    这事，辛微扬从没敢跟母亲讲过，他怕他妈会气冲冲地嫌弃他老婆“心眼小，不懂事”，又闹出一场家庭大战。
    不过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还是跟父亲提起了，并万分庆幸道：“幸亏我娶的是舜舜，一下子就哄好了。”
    辛父深以为然的感慨：“是啊，换成是你妈，一辈子都别想安生了。你老婆倒是个能把日子越过越开阔的女人。”
    颜如舜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现在小简大部分时间留在家里学习。
    每日有固定的时间看英语动画片，阅读讨论、散步运动、听音乐、利用网络学习分级英语教材；每周还有固定的音乐兴趣班、舞蹈培训班以及画画兴趣班；周末再和幼儿园的同学们一起活动玩耍。
    其他的空闲时间可以母女两个一起做家务、尝试做做蛋糕、去图书馆、看春天的桃花摘秋天的水果，或者参加网上公布的有趣的活动。
    只要简简感兴趣，母女两个就立马兴冲冲的收拾东西去见识一番。
    因为不用上学，所以每天都轻轻松松，却又充实快乐。
    如果简简想去跟同学们玩玩，或者她有事情需要外出，那简简就去幼儿园呆上一天。
    码字的事，她学会了存稿，也不用每天急吼吼的赶着更新保全勤了。
    这样的日子，潇洒自在，每一天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周末和幼儿园同学一起的时候，还有家长关心她们：“最近怎么班上没见到简简啊？”
    颜如舜就跟他们解释：“有时候我们自己安排了一些活动，幼儿园那边就请假了。”
    “哦……这样啊。”同学家长也没有深究。
    到幼儿园里举办读书比赛的时候，其他的孩子都是跟父母一块儿读上几句，简简自己捧着一本无图版的《上下五千年》，完完整整的读了一篇。
    众人侧目，一鸣惊人！
    颜如舜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炫娃或者造势，只不过是按照简简的意愿，尽可能地多参加一些集体活动而已。
    宋青青却为此专门上门请教。
    说起来，她的儿子跟简简差不多年纪，也在同一个班级，平时一块儿玩不觉得有什么差距，这会儿她却生出深深的危机感来。
    毕竟都是大学教师，对孩子多多少少抱有一定的期望。
    颜如舜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这三年多的坚持都明明白白说了。
    宋青青不由苦笑：“就是说，这些都是用时间一点一滴夯出来的？”
    “对啊，打基础没得取巧，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闻言，宋青青露出满脸的疲色，感伤的叹息：“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给儿子做亲子阅读，可是三不五时就要加班、出差的，实在没有办法一直坚持下去。现在想想，真是太对不起儿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泪光闪闪。
    这便是在职妈妈的伤心事了，虽则也有文章鼓吹在职妈妈如何如何平衡工作与带娃的关系，两手抓两手都能硬，但实际做到能有几个呢？
    现代社会，拼爹拼娘确实是世界趋势。
    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撇开人脉资源不说，不管孩子要发展哪种的能力，坚持学习都是必要条件。没有爹娘加持督促，真没几个孩子能十年如一日的学下去。
    而这一点，父母如果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和时间支撑，很难为孩子保驾护航。
    正因为如此，北京某届高考文科状元那番“寒门再难出贵子”的话才会如此深入人心，在朋友圈刷屏无数。
    却很少人想到，像宋青青这样中产阶级也是说不尽的尴尬和遗憾：父母都是学士硕士博士，可为了更上一步，时间精力都被挤占，以至于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除了钱，很难有其他的投资，也许在未来会成为终生的遗憾。
    有得必有失，有舍必有得。
    道理都懂，然而舍什么得什么，却不是那么容易决定的。
    是以每个人都像一只变形虫，在环境的挤压之下和自己的期待之中左冲右突，奋力往理想的形状生长，最后却都变成奇形怪状。
    就像颜如舜，虽然她走出一条路子来，但也是一路磕磕绊绊，受尽委屈甚至羞辱。
    现在是宋青青羡慕她。
    而宋青青在工作岗位上叱咤风云，每月收入让公婆不敢说一个不好的时候，她又何尝不羡慕她呢。
    现在让她回到当初重新选择，说不定她还未必能利落坚定的做全职妈妈了。
    因此，宋青青考虑是不是真要辞职的时候，颜如舜却反过来劝她：“这件事你还是跟你老公一起好好考虑商量。全职妈妈并不容易，最理想的状态是：留得下来，走得出去。所以，最好先确定自己能做得到，再决定不迟。”
    留下是一种能耐，走出去也是一种能耐。
    生活对女人的要求远比男人要高。
    颜如舜把梅白的故事隐去姓名背景给她讲了一遍，宋青青沉默良久，唯有一声叹息。
    一时难以做出决定，宋青青便岔开话题：“你也挺有先见之明啊，头两年把娃带好了，以后就越来越轻松了。”
    颜如舜耸耸肩、抬抬眉：“才不是，一切才刚开始呢。”
    “是吗？”宋青青有些疑惑，“你就照现在的样子继续做下去，不就很好了吗？”
    颜如舜叹道：“这可不是在家上学的理想状态啊。”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她看着窗外那棵挺直粗壮的百年老树，描述着今后几年的奋斗目标：“在家上学依靠的不是父母，而是社会资源和网络资源，所以第一要在三四年内，让孩子具备凭英语在网校学习的能力，第二要培养孩子的时间管理能力，第三要培养孩子的自我管理能力。只有实现了这三点，孩子才能真正做到在家自学。而这其中，哪一点都不容易啊！”
    能够具备时间管理和自我管理能力，就算没有在家上学，以后做什么事也都不用担心了。
    宋青青不由感叹：“你可真有野心啊！”
    颜如舜笑：“这个可以算是妈妈的野心吧，你也一样有啊。”
    宋青青眼中光芒波动许久，终于沉了下来：“我决定了，我要转岗，去一个清闲的职位。”
    这就是放弃了继续晋升的可能。
    颜如舜很惊讶：“啊？已经决定了吗？”
    “是！我儿子才刚四岁呢。”宋青青缓慢而坚定的说，“就像你说的，一切才刚开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