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爱你吗

我仰头喝下一杯水，深深呼吸一下，“师傅，我们结婚吧。”
  我的师傅惊讶的看着我，张张嘴巴，然后终于吐出一个字，“不。”
  二十四、最后的结局
  我要这样的等下去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睡在我身旁的泰武让我害怕，我害怕他上一刻还均匀的呼吸忽然在下一秒停止。唯有抱紧他，把手放在靠近他心脏的地方。
  还是不敢睡去。
  守护一个人是这样的辛苦。那些我骄傲任性的日子里，你是怎么守护我的呢，泰武？
  难道你不害怕吗？不害怕死吗，不害怕离开我吗？
  我仿佛做好了随时失去他的准备。
  学会了怎样照顾一个病患者，学会了怎样处理他随时可能发生的昏厥，学会了怎样准备他的药和饮食……除了亲自为他做一盘炒面。
  难道我是永远也不能亲手为他做一盘炒面吗？
  我多么害怕，最后坐在餐桌上吃着炒面的只有我一个人。
  泰武偶尔会在深夜惊慌的醒来，看见我在身边，抱紧我，却依旧在颤抖。
  我知道他也是害怕的。
  我从博列叔叔那里请教来的知识根本不能护理他。他需要的是专业的治疗，为什么我们要缩在这里等待死亡？
  姿姨，在爸爸的婚礼后就不再见过她。我想起离开时她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事和人，只能靠我们自己争取。
  泰武的生命，我可不可以争取呢？真的不想就这样失去他，奇迹虽然难以发生，可是我们不值得命运的怜悯吗？就算不能饶恕的是我，这又跟泰武有什么关系……
  “师傅，我们去治疗好不好？我不想等在这里。”我对他说。
  泰武看着我，好似生病的那个是我。良久，终于开口，“你是可以随时离开的，我没有打算用我的病来纠缠你，瑜，你是自由的。”
  我低下头，摇着头。近来的泰武变得不可理喻。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没有说要离开你，我会陪在你这里的。”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高起来。
  “你可以走的，为什么留在这里，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在怜悯我，我并不需要。”泰武的声音也高起来。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无措愤怒的样子。
  “是，你不需要我，你只是在用你的爱囚禁我。你知道我不能离开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样残忍的话？”
  “我不想囚禁你，我说过你是自由的。你走吧，现在就走。”泰武站起来，脸色苍白，推搡着把我向门口推去。抓住我的双手，有着坚定的力度。
  即使是虚弱的身体，他的力气依旧不是我可以比拟的。想来我的二十年是没有一次胜过他的，我能赢他的只有泪水而已。
  于是我哭起来，泰武从来没有这样对我，“是的，我会走的，我受够了，你就一个人等在这里吧。”我听见自己恶狠狠的话，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可是来不及了，感觉到他一瞬的颤抖。他看着我，绝望把我推出门。
  门被关上了。没有上锁的声音。
  可是我站在那里，没有勇气去推开。
  冬日的海风夹杂咸腥的湿气向我迎面扑来，我闻到深海中鱼尸腐烂的味道，还有水藻疯狂摇摆的舞姿，仿佛死亡的召唤。
  我一步步慢慢走去，然后奔跑起来。我的泪水仿佛枫红，在落叶悲鸣的时节裸干。
  去到我那很久没有进去的市区，看见繁华的街灯和霓虹，林立的奇形怪状的摩天楼，在夜色的阴影里仿佛吸血的魔鬼。不回家的人们在灯红酒绿中迷醉，摇摆柔软的腰身。熙攘的人世。可是这烦嚣让我感觉温暖。我终于明白，原来我是一直想要逃离的。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的爱是我不择手段的武器。而我却没有那样的智商，去跟命运挽留我那后悔莫及的爱。
  在街角边的小摊点要了一碗新出锅的酸辣汤，笑眯眯的女老板送了一块鱼煎锅贴。我喝着滚烫的汤，泪水被辣成红色一般。我在想，泰武他现在开始吃药了吗？
  当有人轻拍我的肩头，回头时看见白色风衣中一张漂亮的脸，狭长美丽的丹凤眼对着我微微眯起。
  “白希晨？”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只是声音中有着各自的漫不经心。
  他笑了，“开车经过这里，你的背影还是戳伤了我的眼，所以只好过来跟你讨医药费了。”
  我撅起嘴巴，娇媚的笑了，“看我等于自杀，你不知道吗？”
  “还是那么骄傲。”他微笑着摇头，作出一副败给我的样子。
  我们相视而笑。
  沿着街头一路走下去，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们并不算朋友，可是也不能算敌人。只是重遇的故人总是让人感觉温暖。这是一个物质的世界，偶尔出现的一点精神慰藉总是让人忍不住慨叹起来。
  “你见到你的妈妈了吗？”他问。
  我抬头看向他，“嗯。”
  只有这一个字，再也无法说出更多。原来我的那一场经历是个说出口就让我疼痛的故事。
  “她好吗？”
  “嗯。”我笑着。
  我拒绝了他要送我回去的好意。笑着向他招手告别。这一场邂逅很温馨，是上帝怜悯了我。
  我该回去了。
  别墅的门口依旧安静着，我站在那里几秒钟，作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轻轻推开门。
  里面很黑。没有开灯。一个身影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黑暗中清亮的目光。泰武，他就站在玄关处，盯着那扇门，保持着推我出去后的姿势，仿佛一座雕像。
  我心里一酸，走上去抱住他，轻轻说，“师傅，我回来了。不要赶我走。”
  他安静的站着，终于抬起僵硬的手臂抱住我，“别离开我。”我听见他沙哑痛苦的声音。他的身体忽然在我怀中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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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手术室门口安静的坐着，那红色的灯始终亮着。
  他竟然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去。
  他等了那么久，我竟任性的让他等了那么久。
  等待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等待一个人死去又是多么的痛苦。我真的宁肯泰武来等待我死去。这样我们都会比较快乐一点。他是一定会守着我。而我，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宠爱。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的妈妈，她是不是一直在遥远的南半球战战兢兢的等待爸爸的死？只能恐惧的等待着。
  我比妈妈幸运，因为我可以守在这个人身边
  他守了我二十年，那么接下来让我来守护你吧，泰武。我再也不会害怕，再也不会逃避，我会用我的所有来守护你。你就用你那无所不在的爱囚禁着我吧，不要再放我走。
  红灯终于暗下去，我焦急的站起来，却没有力气迈出一步。
  博列叔叔走来我的身边，微微责怪着我，“为什么才把他送来医院？”看见我隐忍的表情，叹着气拍拍我的肩膀，“暂时没事了。去看看他吧，他需要你。”
  我含泪走去手术室，听见博列叔叔在我身后轻轻的说道，“宝宝，你要勇敢，要比妈妈勇敢。”
  我回头对着爸爸的知己一笑，点点头。
  我不会像妈妈那样，我不要等待，我要争取，无论结果怎样，我要尽一切来争取泰武的生命。我不允许命运不公平的对待，我要向着他发出反击，即使最后伤痕累累的落败，也请让我在最后结局到来之前作勇敢作战的宋思瑜。我是教父的女儿，我是不信神的人。
  泰武变得很乖起来。乖乖的接受治疗，身体也在化疗中变得虚弱而脆弱，像一个婴儿，只是一勺一勺的喂他吃饭，他的微笑就会蔓延的像是无边绿野上的花。原来我曾经那样的忽略过他。
  不要怪我，亲爱的泰武，我也是被忽略的那个，只是现在我的付出，还不晚吗，还可以挽留你吗？
  “那么开心吗？”我把窗外最先开放的花采摘来给他。
  他抬头看着我，为我绽开温暖的微笑，“我很开心。”
  我走过去轻轻拥抱躺在病床上的他，“泰武，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好不好？”
  泰武没有任何的语言，用双臂把我搂进怀中，“瑜，我不能那么做。曾经那是我的梦想，今后那也只是一个梦想而已。我不能自私的把你拴在我身边，你明白吗？”
  我推开他，看着他，露出妖娆的笑，“泰武，你没有自私，是我要自私的把你留下来，拴在我身边。我不想放你去天堂。”
  他看着我，然后重新抱紧我，“是因为我快要死了吗，所以上帝对我这样的仁慈？能听到你这样的话，我不再有遗憾。”
  “不，没有上帝，”我忍住泪，“只有我，我才是你的神，我命令你不要离开。”
  泰武，知道我们的故事多么老套吗？好像所有不幸的焦点都落在我们身上。你知道心碎的声音吗，竟然是动听的，在夜里我总会听到那动听的声音，为了自己可以活下去，我不打算放你走。如果你敢死在我面前，记得吗，我说过的，我会先强暴你，然后把你的尸体挂在茶巢居的大门上让世人瞻仰你的遗容。
  我说到做到，有本事你就死给我看吧。
  可是，死之前，请起码给我一个婚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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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泰武匹配的骨髓还没有找到。而我却在偷偷的策划我的新娘计划。
  我想要成为他的新娘，在死神面前我要成为他的新娘。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纯洁的白纱，绿色的花环，优雅的腰身，扑闪的眼神，真的像一个丛林里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