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的黄昏

356:情有可原


    “门主,要属下将少主追回来吗?”满修急忙蹲到千兰跟前,问道。
    千兰瞪了她一眼:“你打得过她吗?打不过就闭嘴,随她去吧!”
    “……”满修无言反驳,怔愣在原地。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散了?”青映雨瞧见妄徒还站在原地,将他们驱赶出怡雅居,看也看过瘾了,还杵在此处做什么?
    “你……与子衿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会闹成这样?”齐问筠低头望着怀中的千兰,轻声问道。
    “现在可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我被那丫头伤得不轻,你作为生门首领,理应替我治伤才是。”
    ……
    “快走了。”青映雨见满修还杵在门主身边,连忙蹲下身将她拉走。
    齐问筠抬眸望向跑走的两人,垂下眼眸,发现千兰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齐问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横抱而起。抱着她往房间内走去,幸好两人打斗之地在院中,屋内并未有多少损坏。
    齐问筠将千兰放在榻上,从屋内找出装着各种伤药的小瓷瓶,这些都是齐问筠以前为她备下的。
    “问筠,你何时才肯原谅我?”千兰任凭齐问筠将伤药抹在她的脸上,抬起双眸,眸中一片雾气。
    “……”齐问筠不语。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姐姐离开妄生门之后,也是你一直在辅佐我,我自认为我们之前的感情已经坚不可摧了。”
    “……”齐问筠依旧不语。
    “我只是想为枉死的姐姐复仇,有错吗?我就是无法原谅将子衿抛下的尉上卿,怎么了?为何所有人都觉得我错了呢?”说着说着,千兰的眼眶中不由自主地滑落一滴滴泪水,将齐问筠敷好的药冲洗掉。
    “别哭了。”齐问筠见她这般,有些无措。
    “若不是当时我及时救下子衿,从悦安城城楼上摔下之人便是子衿,尉上卿既然做出了选择,承受选择之后的后果不是应该的吗?就因为他自责了十六年,就因为子衿并没有真的死去,我就该原谅他吗?凭什么啊?”千兰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下。
    “你别哭了。”齐问筠心疼地望着泪眼婆娑的千兰:“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所以你别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
    齐问筠无奈之下,只好往她面前伸了伸肩膀。千兰索性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十七年前,姐姐为他而死。我不想十七年后,妄生门因他而覆灭,我有错吗?”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齐问筠温柔的声音哄着千兰,将她当一个执拗的孩童来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每个人的想法也不相同,青子衿渴望父爱,而千兰对尉上卿曾经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她们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论对,她们有自己坚持的东西。轮错,她们也没有多大的错误。
    “乔贞。”千兰哭着哭着,突然想起青子衿所说的话:“乔贞,我要杀了你。”
    “好了好了,快些歇息吧!天快亮了。”
    ……
    天刚蒙蒙亮,押送尉上卿的三千精兵抵达离城。如同上次回城一样,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站在远处,注视着囚车里的尉上卿。沦为阶下囚的他,依然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精兵们见到此情此景,有些感慨。他们自发站到道路两旁,以防有人向他们的将军扔烂菜叶与臭鸡蛋。
    围观的百姓不仅没有对他嗤之以鼻,反而沉默了。大祁皇朝的镇国大将军尉上卿,为国屡立奇功,甚至差点牺牲了自己的女儿,夫人难产而死,临死也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为大祁皇朝付出了这么多的将军,怎会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他们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会。
    人们目送着尉上卿被押往刑部大牢,他沉默着,一声不吭,直到见到司马尚书,才勉强地勾了勾唇角。
    司马尚书背过身,擦了擦眼中的水渍。望着这么落魄的尉上卿,不由得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尉上卿坐在司马府的前厅,恭恭敬敬地与他商量白阳之事,让他不要对那孩子屈打成招。
    司马尚书不敢看他,害怕自己多看一眼,便会多一分惋惜。
    尉上卿被押入大牢的消息传到宫里,赵公公带着消息跑到钟离越的榻前,轻声在钟离越的耳边呢喃道:“皇上,尉将军回来了。”
    听到尉将军三个字,钟离越挣扎着睁开眼睛,缓缓启唇:“尉、尉将军……回来,快……”
    他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要爬起身。钟离伯谦亲自去太医署监督医监们熬药,他将熬好的药放进药碗,让丫鬟盛着,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御合殿,瞧见激动地扑腾着的父皇。他慌忙跑上前:“父皇,父皇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别吓谦儿。”
    “快……快设宴……宴……替尉将军……接风洗尘。”
    “好,谦儿这就去。”
    “不……”钟离越突然崩溃起来:“他……不可以……不……谋反。”
    “父皇?”钟离伯谦扶着钟离越的后背,轻轻顺着他的胸口:“父皇,没事了,尉将军没有谋反,他没有谋反。”
    “这……好……”钟离越的情绪平复了下来,钟离伯谦挥了挥手,示意丫鬟过来。他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钟离越喝药。
    “对不……”钟离越睁开迷糊的双眼,瞧见榻边的钟离伯谦,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时而神志不清,时而清醒:“朕没有……好好……对待你……与你的……母妃。”
    “父皇。”钟离伯谦左手端着药碗,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父皇乖乖休息,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要对你的谦儿有信心,也要对你的儿媳有信心。”
    “嗯……”半梦半醒之间,钟离越轻声回应道。
    钟离伯谦将药碗放回那丫鬟手中的托盘之上,为何子瑜当初说慢魂散的症状时,没说慢魂散会导致人神志不清呢?他思来想去,或许连青映雨也不知晓这慢魂散的具体症状是什么?慢魂散刚被研制出来,便被大哥送到宫中,如此说来,子瑜不知晓这些症状也情有可原。
    ……
    司马府,司马访琴的院中。黑月一袭男装,站在司马访琴跟前:“麻烦司马公子,最近必须跟在你身边,还请司马公子常去刑部走动,多多注意刑部的情况,若是尉将军出了什么闪失,小姐定不会善罢甘休。”
    “唉~你这人,求人还理直气壮?”
    “……”黑月心虚地瞥向远处,不再说话。
    “既然想做小跟班,就好好跟紧本公子。”
    “司马访琴,你别得寸进尺。”
    “唉~这话是你一个小奴才该说的吗?”司马访琴斜睨了黑月一眼,浅笑道。
    ……
    钟离伯谦望着渐渐熟睡的父皇,回头望向赵公公:“照顾好父皇。”
    “是,七殿下。”赵公公鞠了个躬,再次抬眸,钟离伯谦已经远去。
    钟离伯谦趁着四下无人,拐到诛心殿,丢下银两后,走进诛心殿内。钟离凌坐在院中,像在等待着谁。他见到钟离伯谦,暗淡的双眸突然有了神采:“伯谦。”
    “大哥。”
    “外面发生的事,我都知晓。尉将军因谋反罪名入狱,我也知晓。”
    “既然如此,大哥为何不……”
    “你兄长速度太快了,正当我准备好一切,想好了所有的措辞之时。已经听说皇后与尉将军暗中勾结,意图谋反。大哥知晓你放不下尉府的尉二小姐,可我的指证已经无关紧要了。”钟离凌苦笑了一声:“抱歉,没能帮到你。”
    “大哥……”
    “很遗憾,未能赎罪,以后在黄泉路上相见,映之肯定不会再理我了。”钟离凌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好遗憾。”
    “大哥,其实……”钟离伯谦不知该不该与他说明映之还活着之事,若是说了,他会崩溃的吧!毕竟他落得如今这个下场,都是他口中亏欠之人一手造成的。若是不说,他又心心念念着过往。
    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说,能在心里保留一份美好,这对大哥来说,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伯谦,谢谢你偶尔过来陪我说说话。在这诛心殿,真的很孤独。”
    “大哥,别再想着过去了。”
    “我知道,就算再怎么想着过去,也回不去了。”钟离凌想到什么,问:“伯谦,你说如果当初在人生的岔路口,我们做了别的选择,我们的人生会怎样呢?”
    “谁知道呢?”钟离伯谦失笑:“人生不能重来,做了选择便无法更改,只有一条路,不管路的尽头是什么,那都是你生命的全部。”
    “好像是这样的。”钟离凌豁然开朗,他坦然地接受了现状。
    ……
    芍药山的山洞内,乔姜听着手下的门徒汇报消息。
    “门主,尉上卿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可是尉大公子与尉二小姐还在外躲藏,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无事,仅凭他们二人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
    “六殿下就快抵达浣城,门主,我们是不是……”
    “二十万门徒到齐了吗?”乔姜缓缓抬眸,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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