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的黄昏

359:稍安勿躁


    “七殿下,稍安勿躁,有可能子瑜今夜也赶不回离城。”司马访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黑月就算加快速度,也需要一整日才能抵达目的地,若是想要回来,最早也得等到明日此时才能见到她。”
    “也罢。”钟离伯谦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就让他替子瑜守好尉将军。
    “报~”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喊声,暗卫们听到这声音,纷纷转过头去,看到一位浑身是血,还穿着便装的暗卫,身边有两个黑衣人扶着他。
    暗卫们见状,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他被人搀扶着踉踉跄跄走到钟离伯谦跟前,虚弱地回道:“启禀……启禀七殿下,乔姜……正……攻打离城,人数众多,见人就杀……无论、无论男女老少……无……”
    话还未说完,便扑通一声倒在钟离伯谦脚下。
    “照顾好他。”钟离伯谦神色一拧,乔姜的目标果然是离城。
    “他方才说乔姜带人攻打离城。”司马访琴似乎想起什么,惊呼一声:“糟了,兄长有危险。离城四个城门的驻守兵加起来也没有多少,更何况乔姜定不会分散进攻,若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钟离伯谦打断他的话,望向手底下的暗卫们:“所有人,立即前往离城,拿下乔姜。”
    “是。”一阵低沉的喊声在竹林中响起,震落的竹叶纷纷洒洒落在黑衣人的肩头,随后又被微风拂去。
    那暗卫口中的乔姜,此刻正带着二十万门徒打开了离城的城门。天边即将落下夕阳,黄昏将整座城渡上一层金色,离城的城门口,血溅于城墙之上,一朵一朵血花重叠绽放,哀鸣声此起彼伏。
    乔姜挥舞着手中的剑,与巡城史司马展战了几个回合,他已经伤痕累累。司马展晃了晃脑袋,握紧手中的剑,倒不是他不堪一击,是对方人数众多,他寡不敌众。司马展举起剑,想要拼尽全力拿下这个反贼,却不想被身后偷袭之人刺中,长剑刺入后背,锋利的剑尖划开的皮肉,错开他的脊骨。
    他闷哼了一声,回过头望着那未曾谋过面的陌生人,欲抬手反击,胸前又被别人刺了几剑。窒息感由内而外散发,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嘴角的鲜血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
    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失了气力,雪儿,再见了。
    乔姜望着轰然倒在血泊里的司马展,冷笑了一声:“司马公子,走好。”
    不再耽搁,乔姜立即吩咐手下:“一队人马,跟我去刑部,其他人,前去皇宫。”
    “是。”
    乔姜带着几千人的队伍往刑部赶去,他们出现得过于突然,这让很多人都没有做好准备。钟离伯君知道消息时,乔姜已经打开了城门,得知他的人正往皇宫赶去,钟离伯君立刻叫上上官听寒,马不停蹄地往皇宫赶去。
    智谞门的门徒一路杀到刑部,街市上路过的老百姓也未能幸免。天色渐渐暗下去,整座城弥漫着血腥味,笼罩在战火之中。乔姜带人冲进刑部大牢,没有过多的话,若是有人出现在他面前,下场便是一刀毙命。大牢里的狱卒死的死,伤的伤,狱中看管之人所剩无几。乔姜一路横冲直撞,来到关押尉上卿的牢房门前,他挥手示意,身后的门徒停下。
    尉上卿听到牢房外的动静,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眼望向牢房外的男人,讽刺地笑了笑:“原来是乔公子。”
    乔姜挥剑斩断牢房房门上的铁锁,打开门,走到尉上卿跟前。见他手脚被枷锁禁锢,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嗤笑了一声,不屑地端倪着他:“这就是镇国大将军的仪态,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果然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在下佩服。”
    “乔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尉上卿并未抬头看他,按理说他也在通缉者名单之中,如今明目张胆地待着众多手下闯进刑部大牢,见人就杀,恐怕他是真的谋反了。如今,只能暂时拖延住他,为外面之人多争取一些时间。
    “尉将军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在下今夜带了许多兄弟前来慰问将军呢!”乔姜讥笑一声,歪头望向牢房之外的手下,大声嚷道:“来观摩观摩尉大将军的气魄。”
    牢房外之人听了乔姜的话,纷纷将视线落到尉上卿身上。尉上卿也不脑,任由他们看猴似的观摩着自己。
    “你算什么东西?”隔壁牢房的尉府下人倒是看不下去,纷纷起身指责乔姜,奈何只能趴在牢房的房门上,眼睁睁地望着。
    “在下是人,自然不算什么东西。”乔姜轻蔑地笑出声,勾起嘴角,示意部下将方才说话之人从隔壁牢房带出来。
    那尉府的下人被带到乔姜面前,乔姜拎着那人的衣领,拖到尉上卿跟前,举起手中的长剑,慢慢地,剑尖一寸一寸没入那人的脖子,他身体虽然在颤抖,却未开口说一句求饶的话:“属下今生有幸遇到将军,死而无憾。”
    尉上卿眼睁睁地望着乔姜将自己昔日的部下残忍地杀死在眼前,怒道:“你到底想怎样?”
    “就死了这么一个下人,就触及到将军的逆鳞了?”
    “本将军今日身陷囹圄,也非等闲之辈能比的,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你?”尉上卿腥红的双眼怒瞪着他,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些哽咽。
    “是吗?”乔姜笑得前仰后合:“若将军真的这么威武,为何大伯在位时,要躲在古容城不敢回来?将军真的以为令夫人是难产而死?不满你说,令夫人之死与家父脱不了干系。”
    “你……”尉上卿怒而起身,被乔姜身边的两个手下强制按下。
    隔壁牢房,众多尉府下人的身后,躺着被打晕的尉可馨。方才听到牢房外有响动,下人们接收到尉上卿的指令,将尉可馨打晕在地,众人用身躯将她掩藏起来,免得被乔姜发现。
    “怎么样?尉将军还能云淡风轻地坐在原处吗?”乔姜狠戾起来,将剑尖直指尉上卿的肩甲:“若是当时将军的夫人肯乖乖交出令千金,那我母亲就不会死,我妹妹也不会死,都是你,都是你非要攻打悦安城,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小小年纪就要面对人心的险恶。”
    “本将军明明也是受害人,乔公子怎么能如此自私,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本将军身上呢?”尉上卿不服输地望着他,丝毫不畏惧眼前笔直的长剑:“本将军因为你的父亲失去爱妻,失去爱女,自责了十六载。本将军承受的这一切,谁来负责?”
    “……”乔姜哑口无言,呆愣地站在远处。
    “啊?”尉上卿见他不回答,低沉的嗓音再次发出怒吼。
    “那又怎样,如今的你还是栽在我手上,镇国大将军,不过如此。”乔姜轻笑了一声,将视线落到隔壁牢房的人群之后:“别藏了,就这么大点地,仅凭你们,也能保住尉大小姐?”
    尉上卿脸色微变,未等他开口,乔姜继续说道:“可怜了尉将军,找到的尉大小姐并非自己的亲生女儿,认了一个尉二小姐,如今听说尉府被抄,不知逃去了何处。可怜尉将军这颗为人父的心,到死也没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
    尉上卿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子瑜与白夜永远也不要出现在离城,永远也不要遇见乔姜。
    尉可馨缓缓睁开眼睛,听到乔姜这番话,内心还是闪过一丝慌张,虽然她早就知道父亲早已看穿她的身份,可这件事被人当众说出来,总觉得内心被凌迟着,心如刀绞。
    “尉将军。”乔姜不想再浪费时间,望着隔壁牢房:“今夜在下要攻打皇宫,手下的人已经出发了,此番前来,就是与尉将军说一声,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保卫的大祁皇朝毁在眼前,尉将军能接受吗?”
    “你不会得逞。”尉上卿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世上为何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不会得逞?”乔姜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尉将军身陷囹圄,还敢口出狂言。”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轻轻打开盒盖,从盒中取出一颗珍珠大小的棕色圆粒,递到尉上卿唇边,眯了眯眼:“这是绝命丹,服下此丹,会死得很安详,没有痛苦也不用挣扎,四个时辰后毒发。”
    “不要。”尉可馨一声惊呼,从人群身后站了出来:“父亲,求你不要,乔公子,馨儿愿意代替父亲去死。”
    下人们不可思议地望着突然起身的大小姐,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个死字?
    乔姜饶有兴趣地望向尉可馨:“既然尉将军不肯吃,那就给尉大小姐吃好了。”
    “我吃。”
    乔姜正要转身,尉上卿毫不犹豫应下。
    “父亲糊涂。”
    两座牢房之间隔着粗壮的木桩,尉可馨可以透过木桩之间的缝隙看到神色决绝的父亲。尉上卿也可以透过木桩之间的缝隙看到泪流满脸的尉可馨。两人久久相望,尉上卿叹息了一声,冷下脸色,不再管跪在隔壁哭着求他别吃那绝命丹的尉可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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