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

  看了很久，直到前面带路的女官不耐的催促，我这才跟随她们一起进入。
  小心的跟随女官绕过门口的檀木屏风，进入内堂，内堂左右又分别有两间耳房，也被屏风阻挡着看不真切。室内的光线还算明亮，偏偏却莫名其妙的给我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里面的摆设不多，仅有一只神翕，神翕上供奉着与门口的雕塑相同的雕像，只是略微小一些。各地风俗不同，我暗自揣测也许这只是某位不被我所知道的神罢了。
  举目四望，墙上画满壁画，待到仔细看时不由吓了一跳。这壁画上的人物画的很是鲜活，栩栩如生，就因为太过鲜活才更会让看的人觉得毛骨悚然。
  看壁上所画，让我不仅开始怀疑是否到了阿鼻地狱，上面画满受刑女子，活埋、扒皮、沉潭、鞭打、油煎、碎尸、钉板、割阴、烧臀、刺乳、剖腹、切臂……种种骇人听闻的刑罚在上边几乎应有尽有。这些女子表情痛苦狰狞，两眉紧蹙，又有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反观行刑之人，却全为男性，个个目弱铜铃，身似铁塔，表情严肃威猛，好似地府里蹦出的夜叉，更为这壁画增添了一份肃杀之意。
  这些人为何要引我来此？这些壁画代表了什么？我简直不敢再想象下去，后背上的冷汗咻一下冒了出来，如同千万根芒刺在背，让我惊慌失措。尽管内心恐惧，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作镇定，装成对壁画很感兴趣的样子。
  说来好笑，那神翕上供奉的少女神像很是纯洁美好，与这壁上所画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简直诡异到极点。
  “殿下，请！”
  就在我发呆的当口，一名看起来最有威望的女官手持点燃的香递给我，我一时有些糊涂，愣愣的盯着那三根香徐徐的飘着青烟。
  女官再次提醒：
  “殿下，请给女神上香。”
  我接过香，在神翕前拜了拜，女官又从我手上接回香插在女神雕像前的香炉里。
  上过香，那女官又低眉上前，双手拢在袖子里，缓缓说道：
  “殿下，不管您以前是否听说过贞洁女神，作为女神祭祀下官都有义务向您解说。正如殿下所见，这里供奉的乃是掌握女子贞德的女神，任何不洁的女子到了这里都会原形毕露，会受到惩罚，死后也会受到女神的惩罚。壁画上所画，是世上得道有幸蒙女神赐梦之人根据梦中女神神泽所绘。所以作为女子必须恪守本分，尽妇道，否则壁上所画就是失贞之人最后的下场……”
  我是如此无奈，古代社会对女子的摧残让我很难接受，统治阶级创造出贞洁女神无非是想让所有女子进一步变成了男子的“禁脔”和附属品，不得让别人染指，这使得女子要保守贞操往往比保全性命还要重要。以前看电视见到被奸污女子上吊自杀还觉得十分可笑，此刻看来只觉得悲哀，那种根深蒂固从骨子里被灌输的贞洁观念像一个无形的枷锁约束着女人们。
  在这样一座诡异而又森严的建筑里，看到墙上壁画，连我这个现代人都要胆寒三分，更何况这些受到礼数约束的古代女人们？
  我想有幸进入这间屋子的女人，可能永远都不会萌生出轨的想法，不幸被奸污也可能忍气吞声的嫁给施暴之人，或者选择挥剑自裁。
  不禁苦笑，古代男人的智慧都用在了如何约束女人的贞操上了。
  女官又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只暗自为古代女子抱不平，直到女官又“适时”提醒：
  “殿下，请随下官沐浴更衣。”
  此刻我还并没有意识到，这座莫名其妙的神殿出现在这座莫名其妙的皇宫里究竟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就目前为止我所看到的，它的作用不过是用来恐吓那些可怜的女人们。
  我不明白神官为何将我带到这里，甚至还需要我在这里沐浴更衣，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一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女官领我进了左侧的耳房，除了已经有十来个伺候的宫女等在里面，另外还有一只用来沐浴的大木桶。
  和任霄灼宋小猫一帮无耻男人的共浴经历磨损了我大部分的羞涩感，被一群女人看着沐浴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这次沐浴的经历仍然也算不得愉快，宫女们用晾干的很粗糙的死瓜瓤用力的搓洗我的皮肤，尽管搓不下什么。她们对我身上守宫梅花的位置尤其认真的进行了搓洗，直搓的我皮肤火辣辣的疼。那女官则是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纵使我脸皮再厚也被她看的十分不好意思，异常别扭。
  沐浴过后侍女们并没有马上给我穿上衣服，而是用大块的布巾给我擦干身上的水分，又用另外一块干燥的将我擦拭干燥的身体包了起来。让一名看起来颇为壮硕的宫女将我背起来，从耳房后的一扇门通过一条走廊绕过前厅到达另外一侧的耳房，然后将我放在了耳房里唯一的一张铺着玉席的床上。玉片冰凉冰凉的，坐在上面并不舒服。
  以那名年老的女官为首的几名女官，早已经等候在里面了。不知是因为床上的玉席太凉，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我感觉心里装了个冰坨一般，从头凉到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等待我的又岂止是一场鸿门宴。
  “来人，为殿下撤下布巾。”
  上来两个侍女想要为我拉掉布巾，我忍无可忍怒道：
  “尔等何意？只为羞辱我不成？”
  那年长的女官不急不缓朝我躬身一礼，说：
  “殿下，此乃神女圣殿，切莫大声喧哗。为殿下验身乃是下官职责，入宫女子须按律到神殿验身。”
  我咬牙道：
  “我又不是那侍君之人，怎能相提并论？”
  那女官毫不让步：
  “国之大者，更应做妇人之表率。”
  我挣扎道：
  “我若抵死不从呢？”
  那女官突然抬头，半垂的眼帘也豁然睁开，顿时精光一闪：
  “殿下，此乃圣上旨意。”
  是啊，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官怎敢如此目中无人？必定是背后有不可忤逆的大人物给撑腰的。我若再坚持下去便是愚昧。然，毕竟强硬在先，真要妥协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谁想，那女官竟然睥睨我一眼，对一旁的侍女道：
  “还不快些为殿下去除身上杂物？”
  我只得忍气吞声，咬牙闭眼，任其将身上布巾去除，赤裸裸供这些可恶的女人，所谓的神官，在我身上上下其手，摸来捏去，旁边另有女官执笔记录。
  耻辱啊耻辱！原来最可悲的不是女人被男人压迫，而是女人帮着男人压迫女人。
  男人们为得到女人的贞操所用的手段下流至极，《汉杂事秘辛》也曾经有类似的记载：汉武帝想册立梁商１６岁的女儿梁玉莹为后，事先派一个叫吴婮的女官，前往检查梁玉莹的身体，其中有关检查处女的记录实在是无耻“胸乳菽发，脐容半寸许珠，私处坟起。为展两股，阴沟渥丹，火齐欲吐。此守礼谨严处女也！”
  终于检查妥当，我好似被拔了一层皮，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被漏掉，她们还对我的守宫梅花持有很大的分歧，反复验看讨论许久，才下了定论，不得不佩服宋小猫的整人方法实在有一套。反正我打定主意，她们问什么也不曾开口。
  更换好华丽的宫装，头上插满叮当钗环，那女官之首，甚至亲手为我穿上一双绣满百花珍禽的凤头鞋。
  她的刻意讨好并没有打消我对她们一丝一毫的憎恶，只会更加暗生唾弃。
  那女官边为我穿鞋，边讨好的笑道：
  “殿下冰清玉洁，乃我朝幸事，实应卓史官记录在册，流芳百世，以备万民敬仰。刚才下官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
  我冷哼一声：
  “哼！不敢，神官也是公事公办，本殿下怎敢有半点措辞。”
  说完，拂袖出门，宫女太监一干众人也连忙跟了出来。喜公公早已面露喜色的等在外面。回首这令人作呕的神殿，我胸中屈辱难平，心想：他日有机会定将这腌躜地方抽砖拔瓦一把火烧了，将这些作践人的神官全发配去扫厕所。
  喜公公殷勤备至的上前催促道：
  “殿下，请蹬辇，莫让陛下等的急了。”
  这倒是奇了，进去之前，人人面目阴沉，仿佛我便是十恶不赦之人，待验明正身出来了，又换做一副奴才献媚的嘴脸。这皇宫内院尽是些什么人啊？人人肚子里都装着几十张、几百张甚至无数张脸，每张脸运用之自如让人叹为观止，当真恶心至极。
91.宫廷（下）
  察言观色是人的本能，看喜公公满面喜色是挡也挡不住，连连嘱咐抬轿之人小心谨慎，脚步轻盈，让我坐的舒适。
  先前喜公公接我虽也算恭敬却不见这般殷勤，前后反差太大让我一时适应不得，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没想到的。这些人不远万里从宋国将我掠回，绝不简简单单是为了让我做什么牢什子的公主。
  这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转了又转，眼前豁然开朗，忽闻一片鼓乐喧天，灯为通时处，仆役成群，杯光角斛，那舞姬各色溜光异彩的水袖，将众臣的心也网了进去。
  “公主驾到——”
  不知谁喊了一声，惊了我一跳，一声声传了进去。
  “圣上有旨，传公主进谏。”
  又是一声声传来，那传旨来迎之人，是接我进宫的喜公公，竟不知他何时进去通报的。暗自提醒自己，切莫被表象所惑，定要敞开心智小心谨慎，此地不比其他，稍有差池便小命不保，刚才喜公公什么时候离开都没留意实在是太大意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