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泪赋

所以，她总是不择手段地去造反。”七明修道，“真可惜，她生错了人家，要是她生在一个好人家，她应该是个好姑娘。”
    七绛冰道：“就是说，教主应该不会放过夜非香的！”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
    夜非香夫妇所居住的石洞中，夜非香正在烧烤一只野兔。
    “夫人，我有些难受，想出去走走。”夜镇风小心翼翼地说。
    “嗯，待会儿兔子烤好了我叫你。”
    夜镇风走出石洞，整个石洞都弥漫着烤兔子的香味。
    夜非香听到门口有脚步声：“风，你不是出去散步了吗？”
    “妹子，我不是夜镇风”。F冷冷的声音。
    夜非香正在烧烤野兔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记忆最深处的沉睡的神突然苏醒，脑海里面有一个很熟悉的影子，他……究竟是谁？
    一张有些幽冷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果然是他！
    果然是夜非安。
    “妹子！”幽冷中带着一种凌厉，“转过来！”一声喝令，又让夜非香想到了自己在十岁的时候，自己正在练武，却怎么也拿不起一把十斤重的刀。于是他喝令道：“妹子，这刀不过十斤而已——拿起来！”从小，她就最怕他三个字三个字的命令。从那天起，他们的兄妹之情深厚无比，直至夜祖叛乱，兄妹俩分道扬镳。
    “妹子，是我！”
    夜非香有些怯懦地转过身，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戴着青纱斗笠，脸上的刀疤非常明显。
    夜非香手上的兔子掉到了篝火里面，满以为自己见鬼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要是被你烧死，我怎么能是你哥……”
    “不……不可能……我们明明放了七枚锦麟……怎么可能……”夜非香不可置信地看着夜非安的眼睛。
    “你想听真话？”夜非安很悠闲地摘掉斗笠，坐在篝火旁边，“你以为我真的连你这么一点伎俩都看不透？自从你第一次叛乱失败起，我就知道，你的野心并不止一点点。于是，我私自在外头找了工匠，让他们在我的卧室里面掘好了地道，以备逃生。那天晚上，我就故意喝醉，故意引你引爆锦麟，哦，不是锦麟，我已经让人将弹药库里面的全部炸药都掏空了硝药，所以你那天晚上引爆的，不过是一堆柴木而已。至于爆炸，那就是我在下地道之前在我的座位下面放下了真正的锦麟。现在，我就住在这个山洞的后面。”他用手指指了指哪个方向。
    “可是……我们都没有发现。”
    “正因为我躲得很严实，”他黯然道，“为什么你要叛乱，二十年前，夜祖的下场你也看见了，，莫非你要重蹈覆辙？”
    “哥……”这么多年，她终于结结实实地叫了一声哥，“我这也是为了嗜夜教！”
    “你要造反……可是你竟然逼你的丈夫去练《冥火神功》，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是害死人的？！”虽然是一身布衣，可是夜非安身上还是有教主的霸气，“你不顾别人的生死安危，竟然连你的干女儿都舍得下手！你别忘了，二十年前，我们死伤了多少人，才是江湖恢复平静？！可是现在，你竟然又扰乱江湖？！”
    “哥，那是咱们的爹！”
    “放屁！我没有爹！！！”夜非安亢奋地站起身，朝夜非香吼道。
    “哥，你究竟想干什么？！”
    夜非安想了想，道：“让你停止这一次的叛乱，”正色，“停下它！”
    又是三个字的命令！
    夜非香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夜非安冷冷地瞥了夜非香一眼，道：“你既然死不悔改，那我也没办法。从今往后，咱们再也没有兄妹关系。你的父亲是夜祖，我，没有父亲。”
    夜非香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六亲不认的人。
    “我最后一次叫你妹子。妹子，停下它！现在你有两条路，第一，你自己停下它，宣布你夜非香从今以后不再涉足江湖事务。第二，”他长叹一声，“你自行了断。剩下的事，看在这么多年兄妹的情分上，我会帮你处理。”说罢，他就离开了石洞。
    夜非香的脊椎上，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寒冷。
    自己想称霸江湖，可是……为自己牺牲的，竟然不止千万人……甚至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干女儿。
    她错了。她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她，愿意一死谢罪，可是，她死了，风，她的丈夫怎么办？
贰肆
“风，对不起，我错了。”她喃喃自语，不经意间，从腰间抽出匕首。
    夜镇风走进石洞——：“夫人，你要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夜非香竟然瞪着空洞的双眼，丝毫没有感觉地，把匕首划过自己的咽喉。
    夜镇风冲上去，竟然没有夺过她手上的匕首，只是任匕首在她的气管划过。夜非香的身体跌落在夜镇风伸去的臂弯中——
    夜非香的手臂垂了下去，带着血的匕首还在她的指尖摇晃。刀刃上的血，仍然红的惊悚。仍然在不住地往下滴……
    她的嘴唇呢喃着，却发不出声……她只能用自己的唇语和夜镇风作最后的诀别：“风……对不起……我……求求你……千万……别恨我……”她的眼泪不自觉地充满了眼眶。
    夜镇风的眼泪，有生以来第一次充满了眼眶。
    有一种魔咒越来越逼近她，她不得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以前，自己杀过的人何止千万，但是直到自己死了，才知道原来死的滋味是这么的残忍。
    夜镇风的臂弯忽然重重地沉了下去……
    带着血腥味的腰刀闪着凄惨的光，掉到了地上……
    玉葱一样的手指顿时松弛下来……
    他暗暗发誓，要完成她的夙愿。
    七心宫的军队，已经休整了很多天了。
    入夜。
    一道影子在天空中诡异地划过。随即整个军营充满了大火。夜未沉故伎重演，可是夜镇风竟然不厌其烦地重新在军营放下火焰。
两个人站在城墙上对峙……
    七明修直到，夜未沉是江湖上最后的希望了，倘若夜未沉死了，将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紧跟着他死去。于是，她呼唤了一声：“沉！下来！”
夜未沉马上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边一个筋斗翻下来。夜镇风，仍然是穷追不舍。七明修暗暗准备着，待夜镇风跳下城墙的那一刹那，右手微微一抬，一招隔空点穴，使得夜镇风在地上呼呼大睡。
    众人趁着夜镇风熟睡的当儿，匆匆赶向渝州的方向。
    穿过了那片竹林，经过杜鹃林的时候，七绛冰的脸上有一种微微的潮红。夜未沉紧紧地牵着她的手，道：“阿紫，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声音很轻，除了七绛冰，没有人能听见。七绛冰的脸上绽出一种笑容，有些惨淡，有些凄然。
    夜未沉看着她，眼神中有一种顽劣，翡翠绿色的眸子里，有一种幸福的滋味。
    也许，我们就不需要安宁，只要我们在这个杜鹃林里面，没有目的地走，我可以牵着你的手，那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事情了。
     七明修开始能够听到夜镇风的脚步声，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点他的死穴。
    “呼——”一道赤色的浓烟射过来，非常明显的。
    走在最后面的嗜夜教的人马，走得慢的人的衣服已经被烧着了。
    倒是慕容山庄的女眷们都是冷静自如。
    一股狼烟一样的火焰迎头冲袭过来。
    夜未沉狠狠地扭过头，翡翠绿色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男儿的血性。
    他看到了夜镇风的双眼血红，如疯了一样，掌中的硝烟未散，明晃晃的火焰再次流泻出来。
    夜未沉拔出血影刀，直接扑向夜镇风本人，也顾不得是不是引火烧身。
    夜镇风狠狠地放出一团火焰，夜未沉竟然停不下来。
    那时又有一道绛紫色的影子，推开了夜未沉。紫色的光已经不再绚丽，只是一双眼睛，映着火光的颜色。
    ——七绛冰为了推开夜未沉，一跃而起，自己的纱裙被烧着。
    夜未沉一个翻身，抄手揽住七绛冰，为她扑灭身上的火。她的小腿被烧伤了。
    七绛冰咬牙站起身，但是剧烈的疼痛使她不得不跌坐在地上。夜镇风猖笑着站在杜鹃树的枝头，狂妄地看着树下所发生的一切。
    夜未沉忽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她在嗜夜教的牢房里将自己救了出来，冰天雪地里，硬是把自己给背回了七心宫。还有一个在嗜夜教被火烧死的红衣女子……
    他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默默地向前走。
    七绛冰有些害羞：“我可以自己走。”
    “我不许。”
    “你没有权利限制我。”
    “但是你是我的女人。”
    “……”
    他有些霸道地说：“阿紫，你知道吗，我只会命令自己的女人……”安慰道，“睡吧……”声音轻柔而温暖。
    七绛冰在他的怀中睡着了。她希望这是永眠，希望一觉过去，什么都会变得安宁祥和，希望永远不会醒来。
 夜镇风仍然在不停地追逐。腾云阁的云天看了看弟弟云霄，又看了看走在后面的七心宫的女子们和慕容山庄的女眷们，忽然使出了腾云阁最负盛名的轻功：雨中飞燕。